一
“哦?”丁圆圆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整过吗?什么都看不出来呀。”
“那是你不了解。自己整过的人看别人,都能看出来。”她闭上眼睛让丁圆圆看,“看,我的双眼皮还有疤呢。还有鼻子,假的。下颌角也切过的。”哦,这娇嫩欲滴的嘴唇也曾经被扯得翻起来,瓷白无瑕的脸蛋下面曾经被搞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真是幻灭呀。
“那你原来长什么样儿?”丁圆圆重新审视韩小唯的脸,她从前是个丑姑娘吗?仔细看看,就算是现在,她的脸还真的称不上特别好看。可是她的五官明明都挺好,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不太好看但是唇彩的颜色好看。看来小唯的漂亮主要来自化妆和打扮,可是为什么脸还是感觉不够美呢?到底差在哪儿呢?
“其实我原来也长这样儿。整形不会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我整了这么多,要是自己不说,中学同学见了我也都看不出来我哪里变了。”
“既然看不出变化,何必要整呢?”
“我自己看得出啊。自己的脸,当然主要是给自己看的。虽然我整了这么多,还是不够漂亮,可是有的地方能有一点改善也好啊。”
自己的脸是给自己看的,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尤其从一个这么爱打扮的美女口中说出来。外貌心理学理论提到过外表的意义与原始的动物本能相关,无论是人还是鸟兽,打扮漂亮的本质是为了吸引异性进行交配,以便繁衍生息,让自己的基因传下去。在小唯这里,好像成了为了取悦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的自己。
二
小唯眼里的贾一澜,最显著的特征是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下面有一个浅浅的小坑,这样的小梨涡比酒窝更加可爱,而且只有一个,比两边都有还要自然动人。她对丁迅的印象也是美好的。丁迅的嘴巴长得很漂亮,正是小唯想要的那种,唇峰明显,上唇较薄,下唇饱满,下唇的中间有一条小沟,这样的嘴唇看起来笨笨的,很是性感可爱。小唯对自己的嘴唇不满意,她在加拿大的时候一直在嘴唇上打玻尿酸,就是想做出丁迅那样的嘴唇,可惜医生总是不能领会她的意图。
丁圆圆听得呆了。她怎么也无法理解小唯竟然用“性感可爱”来形容丁迅,她分明记得他是个满脸粗糙的中年男。
“我不是说他这个人性感,只是从技术上评价他嘴唇的形状。那张嘴巴长在他脸上真的可惜了,一般的人是不会注意到的。而且,这样厚厚的嘴唇还要涂上透明的唇蜜才真的好看。”
丁圆圆不记得丁迅的嘴唇是什么样子,脑补了一下,厚厚的、笨笨的、下唇饱满、中间有个小沟、涂着透明唇蜜。她突然若有所悟:“你说饱满的、中间有沟,这个好像是屁股的形状呢。”
小唯嘻嘻地笑:“其实我在加拿大的医生,有一次打出来的嘴唇,就是很不自然的两瓣,真的有点像屁股呢。害得我还要再打透明质酸酶给它消解掉。”
“那你就找丁迅去打一个屁股一样的嘴唇嘛。有他自己做模特,一定不会打错。”
“我也是这样想的呀,我有请他打过。所以我说他这个人应该是蛮不错的。他竟然说他不会打。其实有什么不会打的,只要知道哪里有血管哪里有神经就够了,别的医生怎么就会打呢?你知道玻尿酸这个东西真是上帝给整形医生的礼物,太舒服太赚钱啦,而且还没什么风险,过半年就要重新打,就算没打好也可以消掉。这么好赚的钱,他竟然说不会,说明他不是贪钱的人。他这样一说,让我对那些自称很会打的人产生了怀疑,也不放心找别人打了。我们整形的人,最怕遇到那种没什么经验,为了赚钱或者练手骗你手术的医生。”
三
“时尚人士都忌讳撞衫,就不忌讳撞鼻子吗?听到《国际歌》雄壮的旋律就知道无产阶级是一家,看到对方的鼻子就知道同是丁迅‘刀下之鬼’吧?”
“也不是都一样。一般人做鼻子,还是要根据情况,做适合的。模特及需要上镜的主持人跟一般人不一样,鼻子需要突出一些,这样在镜头里才有重点,也算是职业需要吧。有些人改行不做了,就回来换成比较自然的鼻子。”
鼻子竟然可以换来换去。“哦,原来鼻子分为工作用鼻和生活用鼻。真麻烦。我就不信,鼻子高了矮了能有什么影响。”
“鼻子很重要。你看一个人,不一定会注意他的鼻子,可是他给你留下的印象,说不定就和鼻子有关:鹰钩鼻子阴险,塌鼻梁显得蠢笨,酒糟鼻子猥琐。你身边的人你了解,他鼻子什么样对你没有影响。可是这些靠外表吃饭的人,你又不认识他,也就是看他的脸。”
四
不知何时开始,中国的医生和病人成了敌我的对立关系,但是整形科又和其他的科室不同。求诊的不一定是不得不来的病人,有时候更像是客户。丁圆圆觉得丁迅像阿庆嫂,当然,指的是刁德一眼里的阿庆嫂。来的都是客,又都是凶险的敌人,衣食父母不能得罪,须得巧妙周旋,小心提防。相逢做手术,过后不思量。
五
“看起来你需要面部年轻化手术呢。”她对徐传琪说。
“是啊是啊,我就是想看起来年轻一点而已。可是我也去过些整形机构,那些小姐都缠着我要我垫鼻子凿颧骨,我在网上也研究过,好像说要整容必须去韩国,国内的都不行。可是我有孩子,哪里走得开,再说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纯粹任人宰割。”
“你见的都是前台小姐吧?他们都是销售,看着你的脸,心里算着自己的提成,只想让你多多花钱,才不管你真正需要做什么手术呢。”
“所以我要找你这个明白人啊。”
“我算什么明白人,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刚刚学会怎么具体地看人的脸。你要见医生,真正的医生才行。”
“你认识神医吗?”
“哪里有什么神医,我只是认识几个本分的医生,水平怎么样我并不懂,不敢乱说,至少不会乱来就是了。”
徐传琪啧啧了两声:“守本分,不乱来,医生能做到这样的已经凤毛麟角了吧。好像他们还真把希什么拉底誓言当回事了一样。我对中国的医生是彻底失望的,心都像石头一样硬。大人的也就罢了,给小孩看病,那态度!他们对我家孩子还好,还算客气,我见过多少那种大老远来的,等了那么久的时间,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看都不看你一眼。”
“要说儿科,在医生里是特别累的,收入也不高,心理不平衡,态度也就好不了吧。”
“嘁,”徐传琪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他们可能工资条上收入不高,黑钱可没少收吧。”
“可是工资条上的收入才能给人价值感啊。有价值感才有尊严,有尊严才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工作。就算拿了多少黑钱,那是用良心换来的。咱们说体面的收入,不仅仅是收入的数字体面,也要来路体面才好啊。”
“也许是吧,潜规则。可是这些不是我们造成的,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他们的不满呢?”
“把自己的痛苦加于比自己弱势的人,也算是人的劣根性吧。”
“可是对孩子那样,堪称伤天害理了。”
“都不容易,我就认识个儿童医院的大夫,一般周末都不能休,全国的人都到北京来看病,排队都排到复兴门了。一天看上百个门诊,小孩本来就难搞,何况还都是有病的小孩,态度能好吗?”
徐传琪此刻把整容丢到九霄云外了,她关注的重点是丁圆圆说的“认识儿童医院的大夫”。
“你认识儿童医院的大夫啊?介绍我认识吧。你看你都没孩子,真是资源浪费。我家孩子,别的还好,就是爱过敏,老是要跑医院。”
丁圆圆非常直接地说:“你觉得医生都不好,那就根本不理他们好了。儿童医院不是有国际部吗?还有私立医院,态度可好了,只要两千块钱挂号费,不用排队。要是你鄙视医生这个群体,却要把其中的个体当作资源来结交利用,我觉得这不太公平。”
丁圆圆看着徐传琪,她做出撇嘴皱眉的表情,看着十分眼熟。丁圆圆知道她脸上这种表情,应该和那个物理老师一模一样。那位老师,当年也曾经这样盘算着,谁的家长是大夫,看病方便;谁家里有路子,能搞来平价供应的煤;谁妈毛衣打得好,可供驱使。
她脸上的那种表情,正是她在文章中嫌恶和惧怕、让她产生了中年危机的东西。贾一澜和她同龄,同样也牢骚满腹,同样也因为怀孕生子和精神压力容颜受到了时光的摧残。贾一澜也同样怕老,怕长胖,对脸上各种皱纹、色斑耿耿于怀。可是贾一澜脸上就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其实是天真的,她的种种牢骚,是理想主义者因为环境不合理想而表现出的愤世嫉俗。
徐传琪让她失望。丁圆圆原以为她这样文采斐然的文艺女青年应该有些情怀,可是徐传琪的言谈中流露出的东西却实在是庸俗。
徐传琪的心思很敏捷,好像看出了丁圆圆在想什么。
“桃李春风结子完,有了孩子就变成了市侩,像鱼眼睛一样讨人嫌了。当了妈,孩子让你的生命完满,同时也变得狭隘。都说母爱无私,有无私的大帽子戴着,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自私了。”她自嘲了一下,又说,“你说得还真对。有时候就是这样,就像嫖客对欢场女子,看不起这个群体,却又需要她们,对其中一个可能还喜欢得难舍难分的,妓女同样也看不起嫖客,可他们又谁都离不开谁。”
丁圆圆忍不住乐了:“算你狠,你这比喻口味真重。把人家医生比成欢场女子,他们听到该气死了。不过还真是的,有时候就是有这样的关系,互相鄙视,互相猜疑,又互相需要。”
“也不一定谁是妓女,谁是嫖客。两方本来是素昧平生,互相不信任,却要产生那么深入的肉体侵入。妓女是收钱被侵入,当病人的是花钱被侵入。”徐传琪笑起来,恣意的笑让她的眼睛挤在一起,皱纹更加明显了,而且她的上唇短,大笑的时候向外呲的兔门牙和一半以上的牙龈毫无保留地露在外面,奇怪的是那皱纹并没有让她看起来更老,脸颊下垂的肌肉向上提起,给她的脸罩上了一层光彩。丁圆圆好像看到了少女徐传琪的模样,物理老师的阴影退散了。
徐传琪同她说起了《战争与和平》。她上高中的时候就啃过这部书,对其间的史诗般叙事不甚了了,只有娜塔莎让她深深记得。那个精灵般的女孩,经过了堕落和离散,最后成了不断养孩子、不再唱歌、不修边幅的平凡妇人。那时候她就想过,我不要变成娜塔莎。
丁圆圆和她聊了很久,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灵气和戾气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交替出现。她一定是那种曾经真善美的女孩,然后,渐渐地被消磨,直到珍珠变成了鱼眼睛,娜塔莎变成了物理老师。
六
在整形江湖混了这么些年,谁手下没有几个败笔呢,可能是凹陷的眼睛,可能是坑洼的大腿,也可能是二合一的乳房。用钱,用谦卑的态度,用肥厚的脸皮,自然可以把这些孤军逐个击破,有惊无险地渡过。可是,如果不满意的患者都受到启发,形成集团军,进行规模化控诉,场面就要失控了。有着高贵心灵的医生,谁能承受得了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可能视你为神祇的患者面前,在爱看你笑话的同事面前,指名道姓地对你进行阴损的书面辱骂?
七
医生思考生命的意义,真是好辛苦。我是觉得,人是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的,但是即使他自己想选择死,在他生病受伤的时候,医生还是要努力让他活着,这样他才有选择的能力。人确实有生不如死的时候。可是活着就算是痛苦的、窝囊的、没希望的,哪怕是祸国殃民的,只要活着,就还可以去死,一旦死了就不能活过来。医生救人的命,不是在决定他的生死,而是为了让他活着,好把选择权交给他,这就是医生给予人的尊严。
八
整形狂人白芬蘅,在整形圈是个著名人物。
春节前,丁圆圆在丁迅的门诊上第一次见到她,她要求做第九次手术,取出注射在乳房里、如今到处游走的奥美定。丁圆圆第二次见她,是夏天时在电视节目的录制现场,丁圆圆是观众,她是嘉宾。她对十几年来自己进行的种种整形项目和诸多缺乏道德良知的医院和医生进行了血泪控诉。后来丁圆圆看了播出的节目,经过编导的巧妙剪辑,她被表现成了一个心理变态、贪慕虚荣、出手豪阔的蠢女人。整形专家和心理专家们带着智力的优越感,表面充满悲悯实际轻蔑地对她进行点评。
丁圆圆有些同情她。
在街上随便买一份彩印的小报,翻开最后几页的广告栏,可以看到各种各样整形机构的广告,笔触恶俗,言辞夸张。所有的这些项目,白芬蘅都做过。而且每个部位,都不止做过一次。可是,不管怎样荒谬绝伦、匪夷所思的项目,没有一项是白芬蘅想出来的。她踏入的是有工商税务登记证的诊所,她听信的是经过“有关部门”审批的广告。而掌握了话语权的人,却把一切归结为她自身的愚蠢和变态。
如果洗尽妆面,脱去衣服,浑身布满瘢痕的白芬蘅,是中国整形业一部活生生的野史。
只是野史。她没有机会遇到像丁迅和贾一澜这样根正苗红恪尽职守的医生做手术。“只要手术就一定会有瘢痕,我们只能尽量让瘢痕不明显,恢复的情况有时候还和你自己的体质有关……”丁迅会丑话说在前头,将手术的风险和局限性如实相告,但这样的医生会被白芬蘅判定为水平不够和不自信,不可托付。而像贾一澜这样的女医生,更不在她考虑之列。女人天生善妒,对于年轻爱美有钱有闲的患者,女医生很有理由把她往丑里整。另外,女人整形是为了男人,当然男医生的审美更具有参考价值。这些理论,丁圆圆在贾一澜那里听说过,她将其理解为贾一澜被害妄想。可是当她听到白芬蘅等人的言论,才发现是贾一澜所言非虚。
在正规的学院派里,白芬蘅能看中的也就是林恒那样擅长营销的医生,她的整形医生控诉名单里,就有林恒。她眼睛的数次手术中,有一次就是林恒的走穴成果,那是前几年的事情了。现在,任何一个懂得好歹的医生,都会对她避而远之。整形手术的特殊性让医生们更懂得如何趋利避害,白芬蘅这样的人见多了,他们知道,不管手术结果如何,她一定是不满意的。整形医生像建筑师一样,就算是为了钱设计一座大楼,仍然希望它成为经典,永远矗立。可是给某些人做手术,注定是在沙滩上建城堡,不管你如何精心,终将被她拆除弃用。尤其是到后来,有经验的医生见到她到处动过手脚的样子,就知道她无可救药,一定会婉言谢绝。而肯为她进行第几百次手术的,不是没深没浅的愣头青,就是只顾赚钱的黑心大夫。
九
丁圆圆看了丁迅一会儿,觉得自己也相信他,没有别人会比他给董尧做得更好了。她轻松下来,给丁迅讲了她想用捏泥人的方式帮他进行手术设计的构想。
没想到丁迅说:“我找人做了一个。”他打开自己更衣柜的门,拿出了一个头骨模型,递给丁圆圆。丁圆圆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丁迅笑她:“这都怕呀?这是树脂的,你也是半个行家,给鉴定一下。”
丁圆圆接过那个头骨。像所有的骷髅头一样,它看起来在笑,笑得很狰狞。这就是董尧?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涌了上来,因为她看到了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是的,这是董尧。对于丁迅们来说,这才是一个人的本质吧。九月里她对丁迅进行采访,丁迅对“美”表现出无可无不可的松散态度,而且还把董尧称作标准美人。她有些理解了。美还是不美,不过是这样一个骷髅上包着一层皮肉血。张柏芝又如何,范冰冰又如何。丁迅在一个人归于尘土之前,就看到了红颜枯骨。
丁迅指着头骨的一边下颌角说:“我把要修补的地方做个倒模,按着这个倒模的形状雕刻假体,台上打开以后再仔细修,效果应该不错。”
“做这个模型贵不贵啊?”
“还行,我找熟人帮忙做的,给点成本费就行。”
丁圆圆又拿起头骨看了一会儿。由此,她窥见了丁迅的某种秘密。丁迅说得轻描淡写,却并不知道她已经在关锋那里接受了快速成型技术的普及教育。她知道,就算一个颌骨模型,造价也挺高。丁迅这个精美的模型,是一个完整的头骨。颌面外科医生的柜子里,放着一个头骨的模型,是件很自然的事情,谁会想到其中隐藏着这么不动声色的浪漫。年轻美丽的董尧会老去,一张青春的照片,只能记录她脸上软组织暂时的丰盈,而她的骨头,到老,到死,会永远如此。丁迅对董尧一向道是无晴却有情,原来他秘密地保存了一份这样的纪念。
十
凌晨,沈雷在睡梦中被推醒,小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想吃火锅。”
胖小伙的睡眠和他的身躯一样沉重,他有点反应迟缓。过了好一会,他完全清醒过来,然后一跃而起:“走,吃火锅去。”
小唯有点不好意思了。沈雷早上需要长途跋涉地去上班,八点之前就要到,很辛苦的。自己还把他闹醒了。
沈雷当然不介意。这一段时间,小唯不爱吃东西,怀孕以来还瘦了两斤,连麻辣火锅都不想吃了,这对于小唯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可是,谁都没办法。想吃火锅,是让沈雷很开心的讯息。
沈雷帮小唯拉好羽绒服的拉链,围好围巾,然后牵着自己的大小公主,走上寒夜的街头,走向附近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店。
过了三个月的早孕期,可以多使用电脑了。小唯会继续孜孜不倦地研究适合自己鼻子的材料,一定要在孩子记得她的脸之前,做好一个漂亮的鼻子。
“我在想一个问题,怎么才能让孩子的鼻子不像你的?要是像你的这样,将来还得去磨驼峰,好麻烦哦。”小唯把手插在沈雷的衣兜中,依偎着他。
“那可来不及了。她在受精的时候,恐怕样子已经定了。”
“来不及了?就是说要在怀孕之前就想办法了?”
“受孕之前也不行吧,这个是没办法控制的。”
“咦?你不是研究基因的吗?”
“可是我们不研究这个。”
“不研究这个?整形医生研究基因,不就是研究相貌遗传吗?这不是最重要的吗?你们真是不务正业。整形医生就该研究怎么把人变漂亮的。”
“我觉得我的鼻子够漂亮,你的也漂亮,我喜欢你的小鼻子,孩子的鼻子像你的好。”
“沈雷。”小唯靠在他的肩上,仰起脸看他,他比她高了近三十厘米,小唯抬头能看到他的整个鼻孔,有点内陷的鼻小柱。也许是这寒夜里温暖的氛围,她觉得沈雷的鼻子也挺好看,“你要是真的喜欢我的鼻子,我也可以考虑不做啦……”
可惜沈雷并不知道,小唯说这样的话,有重大的意义。在小唯那么宝贝的脸上,鼻子在最显要的位置。它不会笑,没有表情,不会和别人互动,它只属于自己,代表着自恋的小唯的自我。现在,小唯把它交出去了。小唯,她终于属于沈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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