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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由预言引发的故事,
一个命数被既定的女子,
一个深不可测别有所图的男子。
在命运的洪荒里,他们沉沉浮浮,却又纠缠不断。
相爱容易相守难,命数,究竟有无可违?
千帆过尽,回首当初,唯一不变的,却还是那最初与最后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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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薄情王爷的宠妃》是一个由预言引发的故事,一个命数被既定的女子,一个深不可测别有所图的男子。在命运的洪荒里,他们沉沉浮浮,却又纠缠不断。相爱容易相守难,命数,究竟有无可违?千帆过尽,回首当初,唯一不变的,却还是那最初与最后的爱恋。
云青鸾,罪臣之女,云氏仅剩的唯一血脉,被娘亲的金兰姐妹菀妃接入宫中亲自教养,认识了深不可测的三皇子花无暇和貌似顽劣不堪的五皇子花无忧。青鸾却独对花无暇情有独钟,却在终于可以如愿下嫁之时,被花无暇默许送去和亲。青鸾悲恸之下双目失明,却因此与花无暇尽释前嫌,彼此交付,后被邻国皇帝妙手治愈双眼,回到故土,却惊悉自己原来早已卷入了风云暗涌的宫廷之争——她背后竟有凤凰飞天之象,传说,得凤凰者得天下。而其他人,竟一早便已知悉。青鸾黯然离去,寻到失散多年的亲哥哥,不料他竟做了敌国军师。两军相交,花无暇竟为主帅,青鸾被掳,与之纠缠多日,终于还是得以逃离,却在两年之后,意外知晓他真正的心意。历经波折之后,多年爱恋终于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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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淡月新凉,女,红袖A级签约作者,双鱼座。中文专业出生,爱好吃喝玩,喜欢一切美的事物,向往最宁静悠远的山水间。创作以古韵架空作品为主。
主要作品:《烟花落》、《挽倾城:窈窕皇妃》、《佳期误:倾城王妃》、《佳期误:豆蔻公主》、《神秘王爷的爱妃》(已签约出版)、《薄情王爷的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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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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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青玄宫,青鸾终于适时出现。
餐桌上并无多少美食珍馐,然而青鸾却吃得很是香甜,仿佛要把这多日的食不知味都补回来。
花无暇多数时候只是看着她吃,偶尔才动动筷子,见她的模样却笑了:“都是御膳房送来的吃食,我宫里的这些要美味一些不成?”
青鸾笑而不答,却见他吃得极少,便夹了一块自己吃得最多的点心放进他碗中:“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花无暇似是迟疑了片刻,方才举箸尝了一口,见青鸾看着自己,便将点心整个吃下去。
未几,报应便来了。
青鸾眼见着他如玉的脸上逐渐泛起红色的斑点,连带着手上也出现那些红斑,顿时吓得扔了筷子:“三哥,你怎么了?”
花无暇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方才指了指她方才夹给自己的那盘点心:“里面有芋粉,我自小便碰不得这东西。”
青鸾愕然:“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还要吃?”
花无暇低头看着她,状似无奈的笑了起来:“我不吃,有人定会胡思乱想。女子多疑小气,万不可得罪。”
这样的话语和腔调,分明就是书中所写的“打情骂俏”。
青鸾心中的欢喜,无声无息的铺满了每个角落。
青鸾自此成了青玄宫的另一个常客,而青玄宫还有一名常客,便是净虚。
青鸾第一日在花无暇书房见到净虚时,觉得万分诧异。
花无暇并不在宫中,而那和尚在书房内盘膝坐在地上,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而他端端的坐着,翻阅手中那册书籍的模样,仿若一尊佛像。
青鸾不觉走到他面前,一看他手中拿着的书,顿时笑出声来——亏这人摆了一副佛祖的模样,可手里捏着的竟是一部兵书!
她觉得有趣:“你这和尚必定是不虔诚,否则怎会不看经书看兵法?”
净虚只是淡淡的笑:“在佛祖眼里,每本书都可化作佛经来读。”
青鸾并不太懂得佛理,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却突然想起上次他送给自己的经书:“你上回送我那本经书,我还没当面向你道谢呢。只是我将那书翻了几遍,却还是有很多地方看不懂,想来是没什么慧根的。”
“那经书但凡对你有一丝的度化,也算得上是佛祖的功德。”净虚含笑答道。
青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受到度化,然而一来二去却与净虚熟悉起来,有时候花无暇不在,她便与净虚各自看书,或是对弈一盘,时间倒也很好打发。
“大和尚,也不知是不是近来与你相处得多,总觉得你跟那佛祖似的,让人觉得亲近。”青鸾落下一子之后,抬头看着净虚道。
净虚手中捏着一枚棋子,正看着棋盘沉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姑娘这可算得上的过誉?”
“不是。”青鸾摇摇头,思索了片刻后,道,“你看起来的确是像得道高僧,可是我却总有一个错觉,仿佛你只是端了一个高僧的架子。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和尚。”
净虚微笑着摇头,不语。
青鸾有些不好意思:“我胡乱说的,和尚,你可别见怪。”
“你并非第一个人这样说。”净虚淡淡道。
“还有人这样说过?那可真是所见略同了。”青鸾笑了笑,又道:“高僧,你能不能替我妹妹求个平安符,要你这个高僧开过光的最好。”
净虚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有些旧的平安符出来,递给青鸾。
青鸾接过来,迟疑了一下:“这是?”
“贫僧自小便戴在身上的东西,若小公主不嫌弃,姑娘便可交由她佩戴。”
“那如何使得!”青鸾忙将东西交还与他,“你自小戴在身边,可见是极其珍贵的。”
“有何关系?”净虚笑道,“赠与有缘人罢了。”
他重新将平安符交到青鸾手上,青鸾犹豫了片刻,还是欢天喜地的收下了。
用晚膳的时候,青鸾有些得意的将那平安符拿出来显摆:“你说净虚和尚手抄的经书值千金,那这个平安符,是不是得值万金?”
花无暇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这模样,简直当它是无价之宝了。”
“若然能保得妹妹一世平安,自然是无价之宝。”青鸾将平安符捧在手心,忽然又道:“三哥,回头我也给你求个平安符,让你带在身上。”
花无暇淡笑着饮下一杯酒:“我不信那些。”
青鸾便有些失落起来,低头默默吃了两口菜。
花无暇又喝了一杯酒,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握住了她。
青鸾搁下筷子,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其实我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哪有靠一道平安符就护得住的人?也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莫要再胡思乱想。”花无暇看着她,难得的叮咛了一句。
青鸾点点头,又笑了。
回到临安宫,念念竟然还在皇帝寝殿之中,青鸾敲门进去时,看见皇帝正亲手喂念念喝着牛乳,一时又有些心酸浮上心头,上前道:“让我来吧。”
“不必不必。”皇帝仍旧低头看着念念,“你坐下便好。”
青鸾刚刚坐下,便听皇帝又开了口:“朕听闻,你近来与老三走得很近。”
青鸾微微一惊,顿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是。”
“觉得满心欢喜?”皇帝一面哄着念念吃东西,一面波澜不惊的问道。
“是。”青鸾的声音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你不用担心。”皇帝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朕不会用你姑姑从前说过的话来逼你,嫁或不嫁,你自己决定。”
一句话恰恰戳到青鸾心中痛处,她微微急促的呼吸了几下,终于问出了一个很久以前就应该问的问题:“菀姨……姑姑去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皇帝低着头,细心地为念念擦去嘴角沾到的牛乳,慈爱宠溺的笑容,微微变得苦涩起来。
自然是说过的。
那时,她为了生下念念早已力气尽失,却还是虚虚的握着他的手,一声又一声的唤他:“阿胤,阿胤……护青鸾……护青鸾周全,不要,不要——不要让她嫁给你的儿子,任何一个……都不要!”
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却仍旧叙叙的说着,临死前唯一的祈求,便是让青鸾嫁一个普通人。
“阿胤……我愧对……云氏祖宗,我只求你,只求你……”
他没有答应她,或者说,他尚未来得及答应她,他此生最爱的女子,便已经涣散了眸光,在他怀中阖上了双眼。
“她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皇帝淡漠了神色,道,“而究竟哪般是好,你自己知道。朕给你机会,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青鸾有些呆住,觉得他说得没错,又觉得仿佛不该只是如此。目光触及开心笑着的念念,青鸾顿了许久才取出那枚平安符:“这是给念念的。”
她将平安符放到桌上,起身走出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拿起那枚平安符,怔怔的看了许久,才终于放到女儿的怀中。
那夜过后,青鸾和皇帝的关系很诡异的近了一大步。她只觉得这人是自己可信任可依赖的,仿若父辈一般,可偏偏,这人又是灭她全族的人。至此她方才终能体会当日菀妃是抱着何种心态,住在这后宫之中十几年。
阳光明媚的早晨,乳娘抱着念念在小花园中玩耍,皇帝坐在一旁的石桌边,多数时候都在看念念,只很偶尔才从桌上堆着的奏折中抽几张出来阅阅。
青鸾冲了一壶茶过来,斟了一杯放到他面前,也坐下来看念念,不觉道:“真希望念念能快些长大了。”
“你年纪已经不小,若然要等到念念长大再成婚,只怕会被天下人笑话。”皇帝声音很淡,然而这话却说得极像父亲。
青鸾不争气的红了脸,有些懊恼的坐着,小女儿神态毕现。
皇帝低声笑了起来:“明日乞巧节,朕准你出宫,至于同谁去,也随你自己。”
青鸾不觉一惊,掰着指头一算,果然明日七夕,脸不由得更红了。
第二日,青鸾却没有见到花无暇,去到青玄宫一问,才知他昨夜没有宿在宫里,今日也不知道会不会进宫。
青鸾有些失落,一路上见到宫娥们都穿新衣戴新首饰,个个都一派喜气的模样,愈发的想出宫去看看。花无忧如今已经有婚约在身,七夕这样的节日自然不会再陪她去玩,青鸾找不着伴,意兴阑珊的往临安宫走去。
御花园里,正有一群宫娥太监在挂宫灯,青鸾心不在焉的走过,却突然看见一盏小小的八角琉璃宫灯,顿时有些失神。
上元节的时候,她就是提着这样一盏宫灯,兴致勃勃的回来想送给菀妃,却没想到……
青鸾吸了口气,忽然决定独自一人出宫去看热闹,再顺便带一盏民间的花灯回来给念念玩。
七夕节,京中依然是有花灯看的,然而更热闹的却是江边,江畔几乎满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一一的往河中放莲灯,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美过漫天的星辰。而月老庙亦是门庭若市,青鸾经过之时也极想进去求一支签,奈何人实在太多,唯有放弃。
灯市上多数都是成双成对的伴侣,青鸾独自一人走在其间,只一心想选一盏最美的花灯回去带给念念,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看去,竟然是花无忧站在自己身后,而他后面亭亭玉立巧笑嫣然的,正是吏部尚书之女,他未来的皇子妃程亦如。
“无……忧?”在这里撞见他,实在是有些始料未及,青鸾惊得舌头都不利索了。
花无忧脸色有些难看:“你一个人?三哥呢?”
青鸾微笑朝他身后站着的程亦如点了点头,方才答道:“不知道,三哥今天没有进宫。”
花无忧抬了抬手,几乎指着她的鼻尖就要骂她,顿了顿,还是忍住了,愤愤一挥袖子:“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了,我选一盏花灯就——”青鸾不想打扰他二人,然而话说到一半,看花无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打住了。
这人的性子真是愈发古怪,如今更是动不动就黑脸,即便两人间有些许隔阂,也不必如此吧?青鸾悻悻的跟在花无忧和程亦如身后,一面看花灯一面在心里嘀咕。
前面的摊位上有一盏十分精致的走马灯,青鸾一眼看见,便知道念念必定会喜欢,上前问了摊主价钱,便掏出银子来准备付账。
不料此时,却突然被前方来人重重一撞,青鸾措手不及,跌到了地上。
“青鸾!”花无忧登时变了脸色,上前将她扶起来,“怎么样了?”
青鸾揉了揉手,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便四处找自己的荷包,却都找不见。
站起身来,却只见先前撞了自己那人一面往后张望一面往前跑。青鸾一惊,伸手往腰间摸去,霎时间变了脸色,挣开花无忧的手,抬脚便往那人的方向追去。
“青鸾!”花无忧在身后大喊一声,青鸾在人群中却穿梭得极快,花无忧唯有让程亦如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循着青鸾和小偷的方向追去。
那小偷一路往江边跑,青鸾追得几乎断了气,却仍旧不肯放弃,一直追到那小偷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她也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小偷似乎也没了力气,直翻着白眼瞪她。
青鸾抚着心口,艰难道:“把玉佩还给我,银子随你拿去。”
那小偷从怀中摸出青鸾的荷包并一枚玉佩,掂量了片刻,忽然一扬手,将那玉佩扔向了江边,随后转身又跑。
青鸾眼睁睁看着那玉佩掉进哗哗的江水中,竟什么也来不及想,猛地跳进了江水中。
“青鸾——”随后赶来的花无忧大骇,眼见着茫茫江面,慌忙打发周围的人下去找青鸾。
青鸾在江中扑腾几下便没有了力气,清醒的感觉着自己正逐渐往下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此就会死去,脑中想着的还是那枚玉佩。
突然,有人提住了她肩上的衣衫,一路往上浮去。
青鸾被人救上了一艘画舫,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甲板上,不停地数落青鸾不知天高地厚,不要命,一直到有船上的妇人给青鸾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他才给青鸾指了方向:“船舱里面去换吧,可千万别惊动了我家主子。”
青鸾感激的捧着那衣衫往船舱里走,却在经过其中一个舱房的时候,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听见一个女子妖娆妩媚的声音,唤着她最熟悉的那个名:“无暇,再喝一杯,好不好?”
青鸾双腿立刻便定住了,转头看着那紧闭的舱房,有些错愕,有些惊惶。
里面安静了片刻,那女子忽然又娇笑起来:“不然……你喂我喝好了!”
青鸾屏住呼吸,想听另一个人的声音。
许久,却没有动静。
青鸾冻得全身都麻痹了,里面终于再次传来声音,却仍旧是那个女子,这一回,是带了轻泣的撒娇:“无暇,没良心的无暇,你走了那么久,从来没想过回去看红袖,红袖日夜思念,你也不闻不问……若非红袖此次主动前来寻你,只怕你都要忘记红袖其人了……”
女子嘤嘤的哭泣声不停的传出来,灌满了青鸾的耳朵,她只觉得沉重,仿佛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只黑鸟,密密麻麻的将她围在中间,她喘不过气,也逃不开。
突然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拖进了最里面的那个舱房。
“姑娘啊,都说了叫你不要惊动主子,你怎么还站在那舱房门口?主子脾气不好,若是回头怪罪下来,你可能要被丢下船去了!”那好心的妇人一面取过干净的帕子给青鸾擦头上的水渍,一面絮絮叨叨。
青鸾艰难的回过神来:“你家主子……是谁?”
“就是里面那姑娘啊。”那妇人一面回答,一面催青鸾赶紧换下湿的衣衫。
青鸾浑浑噩噩,竟然连她还站在自己面前也顾不上,褪掉了湿透的衣衫,换下那妇人给的粗布麻衣。
那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一看你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这衣裳你先将就穿着,多的我也没有了。”
说完她又给青鸾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青鸾捧着茶杯许久,双手竟仍然是冰冷的,好在神智多少是恢复了一些,又问她:“那位姑娘,是打哪儿来的?”
“她呀,前些日子来这里买下了我们这艘画舫,出手阔绰得很。听说是千里迢迢来寻自己的心上人,就为了在七夕这一日,给心上人一个大大的惊喜。”那妇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见她那模样打扮,应该是南凌人,而且咱中原之地的姑娘,哪有像她那么大胆的?”
南凌……青鸾捧着茶杯的手蓦的抖了抖,一些热茶溅出来,泼在手背上,生疼。
那妇人见她脸色雪白,不由得道:“姑娘,你可是还冷?我再给你找两件厚实的衣裳来?”
“不用了。”青鸾缓缓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有些艰难的笑了笑,“多谢姐姐借我这身衣裳,改日定当叫人归还,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妇人忙的摆手说不用还,一面将青鸾送出船舱。
经过那间舱房之时,依稀还能听到女子娇俏的笑声,青鸾低着头,快步走过。
刚来到甲板上,便已经见到另有一艘大船正疾速靠近,花无忧撑着桅杆站在船头张望,一见到青鸾,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两船相接,花无忧伸手将青鸾扶上了自己的船,一触动到她冰凉的手,便忍不住皱了眉。
待青鸾站稳,他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数落:“不要命了是不是?平日里那些聪明才智都抛到哪里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给你胡乱跳的吗?是不是觉得又冷又冻?活该你!”
青鸾有些怔忡的望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忽然就多了一道泪痕。
花无忧一滞,脸色变得有些不忍,伸手接过后方递过来的披风,替青鸾系上,方才又道:“行了行了,我不说你,你别哭。”
青鸾转了身,看着流水滔滔的江面,眉目间却是满满的哀婉。
“到底怎么了?”花无忧见她的模样,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妥。
青鸾深深吸了口气,伸手紧抓住披风将自己包裹住,方才低声道:“无忧,我把姑姑送给我的玉佩弄丢了。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她送给我的,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可是我把它弄丢了……我真是不肖。”
花无忧一时有些僵住,顿了许久方才道:“是不是那枚双鱼玉佩?那玉佩本是一对,父皇送了一枚给菀妃娘娘,另一枚赐给了我母妃。我回去问母妃讨了给你,你别哭。”
青鸾又吸了口气,摇摇头:“不要了。我知你是一番好意,可即便是一模一样,终究也不是原先的那枚。”
花无忧听了,想再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大船很快靠岸,花无忧要先送青鸾回宫,青鸾却不肯:“我要把刚刚那盏走马灯买回去给念念,我出宫本就是为这个,怎么能空手而回?”
花无忧有一些无奈,却还是带着她回到了先前的摊位。
程亦如果然还等在那里,见他二人回来,又见青鸾发线微湿,还换过了衣裳,便关怀的问:“青鸾姑娘身上怎么湿了?”
青鸾擦了擦额头,笑道:“没事,我自己手脚笨,跌进水里去了。”
程亦如点点头,又微笑看向花无忧。花无忧却道:“亦如,我先让人送你回去。青鸾现在不太舒服,我陪她回宫。”
“好。”程亦如微笑应了一声,又与青鸾道了再见,转身离去。
青鸾问老板买下了那盏走马灯,方才道:“这位程姑娘可真是好。”
“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也不在乎。”花无忧冷哼了一声,为她付了银子。
青鸾好不容易勾起的笑容再度破裂。
若那人不好,却偏偏是她在乎的呢?
翌日,临安宫。
时近傍晚,花无暇带着几本要紧的奏折跨入宫门时,皇帝正坐在庭中逗着念念说话,周围站着几个宫娥,却不见青鸾。
花无暇将手中的几个折子递与皇帝,大致说了说自己的意见,得到皇帝认同之后,又道:“父皇身子已经大好,朝中大臣都很关心父皇何时能还朝?”
“过段日子再说吧。”皇帝已经又低下头去逗念念玩,一面淡淡道:“这么些年,朕也累了。”
花无暇淡笑着应道:“多休养一阵也是好的。”
正说话间,忽然有御药房的小太监提了药盒跨入宫门,见皇帝和花无暇都在,忙的上前行礼。
花无暇微微拧了眉:“父皇又开始喝药了吗?”
“不是朕的药,是青鸾丫头的。”皇帝淡淡道。
青鸾染了风寒,其实病倒是不严重,只是偶尔咳嗽两声,但偏偏全身都没有力气,因此一整日都呆在自己房中。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青鸾正刚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却突然又克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来人便不请自入了。
青鸾搁下茶杯,转身,便见着花无暇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自己房中,手中还提着一个药盒。青鸾暗暗捏紧了手心,笑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花无暇将药盒放到桌上,将药取出:“他们说你病了。无端端的,怎么就染上了风寒?”
“没什么。”青鸾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碗,“御医小题大做而已。”
花无暇见她喝完了药,便坐到了一旁的暖炕上:“这一日呆在房里都做了什么?”
青鸾眸光触及那暖炕上的小几,只是微微一凝,便道:“身上没什么力气,所以就呆在屋里休息。”
只是那么一顿,却已经被花无暇收进眼里,他微微转头,便看见了小几上摆着的一支签。
“月老庙的签。”他伸手拾起来,笑道,“几时去求的?”
青鸾却快步走过来,未待他细看,便将那支签紧紧握在了自己手中,转身背对着他,终于忍不住难过的低下了头。
花无暇微微一怔,随后轻轻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身子重新转向自己,目光温润:“怎么了?”
青鸾紧紧攥着那支签,许久,方才低声道:“是一支下下签。”
昨夜同花无忧返宫之时再度经过那月老庙,人已经少了许多,青鸾便进去求了支签。
拿着签筒许久,才终于摇出一支,捡起来一看,却只看见那签上“下下”二字。
“为因揖盗把门开,人自任情遂惹灾。回首篱藩经守固,火川方许不重来。”那解签之人将签文念与她听之后,很是意味深长的望了青鸾一眼,道,“姑娘,人生在世,自然无法事事称意,至于姻缘,大可以看开些。”
花无暇闻言,却笑了起来:“就为着这支签?早叫你莫要信这些,如今就因为这签上几个字就闷闷不乐,当真是长不大。”
青鸾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叫你三哥,所以,我像是妹妹多一点?”
花无暇眉心微动,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妹妹?”
青鸾顿了顿,又咳了两声,方才笑了笑,声音有些暗哑的道:“我今天有些语无伦次。”
“还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那便不算语无伦次。”花无暇缓缓站起身来,拨了拨她眉心垂落的发,道,“不舒服,晚上就早些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
青鸾微笑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目光再次落到那支签上,忽然之间只觉得冷,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闭了眼睛蹲下来,将自己缩作一团,艰难地呼吸。
其实,又哪里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过是听见一个另女子,亲密的与他说了几句话。她不知道前因,不知道后果,却偏偏有着强烈的预感——她输了。
净虚近来开始频繁出入临安宫,目的是为皇帝讲经,皇帝听得很入迷。
青鸾也开始逐渐坐在旁边听,不知是巧合还是净虚能看透人心,自从她坐过去后,净虚每每讲经论道,常常能触到她心中那片无人知晓的悲凉,时日一久,竟然逐渐让她敢于面对那些伤痛了,于是青鸾开始思索,与花无暇的这段路,究竟要走向何方。
无论未来怎样,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有勇气去面对了。
然而皇帝却似乎看出了什么,有一日与青鸾聊天,说着说着忽然问她:“你猜朕的这些儿子中,哪个最像朕年轻的时候?”
青鸾微微蹙了眉沉思。皇帝一共有九子,如今最小的那个也已经十六岁,其中青鸾最熟悉的要属花无暇与花无忧,然而她却实在不知皇帝年轻时是什么样子,因此自然答不出。
皇帝便笑了:“其实,五年前的老三与朕年轻时是最像的,不过也只是有几分像而已。自从他那年离宫回来,反倒一分也不像了。”
青鸾也觉得花无暇两年前回宫时与从前不同了,然而究竟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终于忍不住问皇帝:“三哥与你哪里像?”
“老三自小心思便深沉,五年前,到底还有一丝顽劣与不羁。”
青鸾蓦地便明白了。的确,五年前的花无暇表面温润周全,然而身上的确有着一股邪肆不羁,恰如他当初拿琴弦伤她脸时的顽劣。而自他回宫后,身上的邪气却几乎通通都消失不见了,让人看见的,是一个永远温文含笑,波澜不惊,却也深不可测的花无暇。
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青鸾不知道,然而皇帝却似乎并不怎么满意这样的结果:“后来朕常常在想,当日派他去戍边,究竟是对他好还是害了他。”
“您当初派三哥去戍边,不是为着惩罚他么?”青鸾记起当初,花无暇是因为犯了错才被遣出宫。
“是惩罚,亦是历练。”皇帝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一丝意味深长。
青鸾微微僵住,内心却隐隐有些翻腾。再往下交谈,她似乎就可以知道一件天下人,尤其是宫里那些皇子们最想知道的事情,一件她在乎的人所在乎的事情。
她看着皇帝,良久,却终于没有再往下问。脑子迅速的翻转,避开了那个话题:“照您的意思,您年轻的时候也是很顽劣不羁的?那菀姨怎么会——”
“遇上她的时候,朕已经不年轻了。”皇帝淡淡一笑。青鸾终究还是太年轻,皇帝见她未必会懂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便没有再说下去。
青鸾的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言下之意,遇上菀妃之后,他便转了性。如若遇到真爱的女子才会让人转性,那么,花无暇的转性,也是因为遇上了那个女子?
花无暇偏在此时到来,一身的朝服还没有换,整个人显得挺拔俊秀,上前来给皇帝请安。
“有急事?”皇帝见他的模样,已经猜到些许。
“是。”花无暇将两封加急奏折呈上,“青、惠两州送来的急件,青父皇过目。”
青鸾见是重要政事,便站起身来走到了一边。
小花园中几株桂花已经开了,香飘满园。青鸾有些贪婪的呼吸着,不知不觉便呆了许久。
不知何时,与皇帝商议完政事的花无暇来到了她身后,青鸾听到脚步声,回头与他相视,微微一笑:“三哥。”
自从那日之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变得有些奇怪,常常就是见面的时候淡淡打过招呼便罢。
花无暇见到她脸上的笑,也弯了弯唇角,上前一步。
青鸾后退一步,便抵上了身后的那株桂花。
于是花无暇再近一步,逼得她无路可退后,方才伸出手来,轻轻扶住了她的腰:“这些日子都对我不理不睬,为什么?”
青鸾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方才不是还唤了你,怎的成了不理睬?”
花无暇微微一笑,偏头逼近她的脸:“你是在气我,七夕没有陪你,让你一个人出宫去?”
他如何会知道?青鸾心中微微一惊,随即涌起的却是关于那夜所有痛苦的记忆,深吸了口气,方才平静道:“我知道你忙,我没有怪过你。”
“真的?”
“真的。”青鸾点点头,见他仍旧盯着自己,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忽然主动靠近了他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口,唤了他一声,“三哥。”
“嗯。”
“其实这些天,我很想你。”青鸾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花无暇似乎怔了怔,随后便也拥住了她。
中秋佳节,宫中大排筵席。
皇帝休养了数月之后,终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因此宴席热闹非凡,后宫中所有的妃嫔,皇子,公主皆悉数到场,纷纷向皇帝请安。
青鸾也出席了宴会,以陪同念念的名义而来。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念念如今受宠,因此排座次的时候,青鸾和念念的位置其实相当靠前,将很多的成年皇子与公主都甩在身后。而她们桌台的对面就是花无暇。
此次说是中秋晚宴,倒更像是皇帝的万寿节寿筵,因为从一开席便只听到众人不断向皇帝敬酒,说一些祝福的吉祥话。诸位皇子公主一一如此,青鸾也唯有硬着头皮起身一回,替念念说了几句吉祥话。
花无暇在对面看着她,微笑。
皇帝听完却愈发高兴,传了念念上去与他同坐。于是青鸾嘱咐乳娘将念念抱上去,自己仍旧坐在原处,对上花无暇的视线,也微微一笑,怯生生的模样。
酒过三巡,众人逐渐放开了手脚,大殿之中热闹起来。
偏在此时,青鸾突然看见贤妃唤自己,心头有些奇怪,却还是上前参见。
贤妃笑着拉起青鸾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道:“上回无忧跟我说,你菀姨留给你的玉佩被摸走了,我便回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自己那枚,今天就送给你,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说完,她将那枚玉佩放进了青鸾手中。
满殿的人,看起来仍旧各自喝酒取乐,却不知多少有心人的目光都投在这边,其中还包括花无忧并他的未过门皇子妃程亦如。
青鸾只觉得手中好像握了个烫手山芋,要也不是,不要更不是。明知贤妃不容自己拒绝,却还是推脱道:“娘娘,程姑娘就在那边,青鸾怕当着众人的面受娘娘的赏赐,会让人误会。”
“这怕什么。”贤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她既是要做我的儿媳,若然连这点度量都没有,要来作甚?”
青鸾仍旧为难,犹豫许久,终于还是不得已手下:“青鸾谢娘娘赏。”
顶着一些人的目光再回到自己座位上时,青鸾只觉得自己手心都出了汗,抬头看花无暇,却见他若无其事的端着酒杯与旁边的大皇子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青鸾又去看花无忧和程亦如,恰巧程亦如也正看着她,遥遥向她一举杯。
青鸾勉强举起酒杯来应了,一饮而尽。
筵席过半,殿中的热闹气氛达到顶峰,众人拼酒谈笑,其乐融融,唯青鸾独自支着头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花无暇。
他偶尔也会看向她,却因被几个兄弟缠得脱不开身,皆只是匆匆一瞥。
青鸾看他被众人围在中间灌酒,却仍旧从容不迫的模样,心头生出一丝感慨,不由得又想起那日皇帝说过的话,抬头往上看去,却见内侍总管宋千正覆在皇帝耳边说着什么,皇帝脸色登时便微微沉了下来,目光朝花无暇投去。
青鸾心中一跳,皇帝的目光竟然已经又向她看来。
两人目光相视,青鸾极快的便避开了。
这多日的预感在今日达到顶峰,她约莫已经知道将会有什么事发生。
未几,殿外有数个内侍捧着几个覆了红布的托盘而入,在大殿中央并排展开,其中一人道:“皇上龙体康复,适逢中秋佳节,南凌领主特遣膝下幼女红袖郡主前来觐见,以贺皇上千秋万岁。”
几个托盘同时揭开,都是极具南凌风情之物,有珠玉翡翠,也有珍奇药石,甚是夺人眼球。
殿中各人早已各归各位,放下了酒杯静静等待,独花无暇眸光微凝,仍旧闲适的喝着酒。目光微微掠过青鸾,见她正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特色珍宝,安静微笑的模样。
“宣红袖郡主觐见——”
那是极其娇俏妩媚的一个女子,一袭红衣,衬着明艳无双的容貌,甫一进门,便几乎夺去了殿中所有人的视线。荡漾水眸,樱桃红唇,这般明丽的女子,连眉梢眼角都是风情,仿佛能勾魂摄魄,让许多人都看直了眼。
“红袖见过皇上,皇上万福。”更教人难以想象的是,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子,声音竟可以如此妩媚多情。
好在青鸾早已经听过,此刻见殿中有人神情实在是失态,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一笑,目光却与对面那人相接。青鸾仍旧笑着,微微偏了头,端起桌上的酒杯,敬他。
皇帝是少有未失态的人之一,低低咳了一声:“红袖郡主平身,赐座。”
“谢皇上。”红袖垂眸一笑,风情万种,目光掠过神情平淡的花无暇,忽然伸手指了他,又对皇帝道,“皇上,您就将红袖安置在三皇子身边吧。三皇子从前在江蓠呆过三年,红袖与三皇子已是老相识。”
闻言,殿中许多人的视线又投向了花无暇,花无暇站起身来,待人重新摆好了座位,复又坐下。
红袖便坐到了花无暇身边,目光柔情似水。
青鸾仍旧笑着,却已经不再看对面。
有捧着酒水的宫人自身后经过,青鸾唤住她,讨了一壶酒,却在她将酒放到桌面上时刻意一碰,一壶酒就此倾翻在她裙裾上。
那宫人忙的跪下来:“奴婢该死,请姑娘恕罪。”
“不要紧。”青鸾伸手将她扶起来,“我去换身衣裳就好。”
起身出了大殿,在暖阁内换了一身衣衫,再出来时,青鸾却仿佛迷路一般,只在殿外的小花园中走来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迎面忽然走来两个女子,却是大皇子妃同程亦如二人。
青鸾顿住脚步,她知道大皇妃与程亦如是表姊妹,而她们此时相携出现,青鸾也大致猜得到原因。
“青鸾姑娘,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今日方才一见,可真是相见恨晚。”大皇妃抛下程亦如,缓缓走上前来,笑中别有深意,“只是今日这一见却叫人遗憾,大名鼎鼎的云青鸾就生得如此模样,可真教人失望透顶。”
“表姐!”程亦如在身后低唤了一声,似提醒一般。
青鸾先前微笑过了头,此刻笑容仿佛已经僵在脸上,怎么也褪不去,看了看大皇妃:“得见大皇妃芳姿,民女却觉万幸。”
大皇妃微微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难怪哄得五皇子与贤妃娘娘像中了你的迷魂汤似的。”说着,她竟伸出手来掐住了青鸾的脸:“你长成这样,我就看不出五皇子看上你什么?还是,你给他下了迷魂汤?”
“五皇子已经许久没与我共同用膳了。”青鸾微笑道,“即便我下了迷魂汤,他也早该醒了。”
“牙尖嘴利!”大皇妃登时大怒,扬起手来。
啪!
青鸾脸上被打得一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让头脑恢复了些许的清醒,看向大皇妃身后站着的程亦如,淡淡道:“程姑娘,我本是诚心祝福你与五皇子,如今看来,你当不起我这份诚心。”
程亦如的脸隐在树荫里,看不清表情,只听见她淡淡一笑:“云姑娘,将心比心,你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情。就如……大殿之内,三皇子若原本与你坐在一起,却因为那位南凌郡主突然到来,便将你的位置给了她,你会怎么想?”
青鸾忍不住笑了一声,想起当初花无忧曾经说过,她的心事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不过短短一席宴,竟然就教人看了去。
“三皇子?”大皇妃微微有些惊讶,又有些讥讽的笑起来,“看不出你这丫头其貌不扬,胃口倒是不小,竟同时将主意打到三皇子身上去了,果然是该打!”
话音刚落,她再次扬起手来。
青鸾一把扣住她的手,声音微微冷了下来:“我是该打,可是也轮不到你来打!”
“云姑娘。”程亦如在后面淡淡唤了她一声,“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凭你,一个罪臣之女,不明不白的住在宫里,有些规矩,你应该比寻常人更懂。”
“规矩我自然懂。”青鸾松开了大皇妃的手,微微转过身子,“我也想知道,皇上身边的人,几时轮得到一个皇子妃来教训?”
闻言,大皇妃手微微一缩,转身看向了程亦如。
程亦如终于走上前来,握住了大皇妃的手:“表姐,你也实在是冲动,云姑娘既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又是贤妃娘娘看重的人,怎能说动手就动手?云姑娘是明白人,有些道理你一说,她自然就懂了。是吧,云姑娘?”
青鸾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终于也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她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只是茫然无措的走着。
御花园中人很少,她沿着面前的一条青石板路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得双脚都麻木了,才终于抬头,却发现自己仍然在原地。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原地兜圈。
青鸾忽然觉得一阵剧痛,说不清是从哪里袭来,可是五脏六腑,确实真真切切的疼了起来。
她用力护住自己的身子,忽然就疼得哭出声来。
面前蓦地多了一个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青鸾疼得面色发青,泪眼朦胧间根本看不清是谁,却仿若见了救星一般,像个孩子般的大哭起来:“菀姨,好痛,我好痛——”
那人将一件衣衫似的东西覆在了她身上,随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青鸾在他怀中缩作一团,仿若受伤的小兽,不停的呜咽:“菀姨,我错了,我不肖……我弄丢了你给我的玉佩……菀姨,我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明亮起来,青鸾觉得刺目,闭上了眼睛,仍旧低声的呜咽。
直到背贴上柔软的床榻,身体被温暖的被子覆住,青鸾的痛,才终于好了一点。
耳畔蓦地传来什么声音,带着特有的节律,一下又一下,伴随着呢喃般的话语,青鸾逐渐失去了知觉。
这一觉睡得极好,以至于青鸾睁开眼时,脑中竟然一片空白。怔怔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素纱床帐,那陪伴了她一整夜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是木鱼的声音,还有念经的声音。
青鸾猛地坐起身来。
陌生的房间内,一个她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跪坐在窗前,一下下的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净虚?”青鸾微微有些错愕。
木鱼伴随念经的声音顿时打住,净虚站起来,转身看向她:“醒了?”
青鸾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起昨夜的事情,眸色有一瞬间的黯淡,却又很快的明亮起来:“我怎么会在你这里?莫不是昨夜我醉了?”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青鸾最是听不懂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蹙了蹙眉:“不管怎样,多谢你啊。”她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有些讨好的笑起来:“能不能烦请高僧您……帮我打盆水洗漱?”
净虚微笑摇摇头,转身出去,很快打了一盆水进来。
青鸾先前已经找了找,和尚屋中自然没有镜子也没有梳子,因此她便对着那盆水看了看自己的脸。
左边的脸颊微微有些肿,虽然不怎么厉害,还是一眼就看得出。青鸾抬眼看了净虚一眼,微微有些尴尬的自嘲:“她下手也太重了,还从来没有人对我下过这样重的手呢。”
净虚微微一笑:“因果循环,终须有报。”
青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多怕你又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好在这句,我懂!”
她欢快的笑起来,开始梳洗,净虚转身站到了外面。
待青鸾梳洗好,走出房门,才发现是个大晴天,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天气真好。”
净虚背对着她双手合十,面朝阳光照着,许久之后,忽然淡淡开口:“何必这样辛苦?”
青鸾一怔,沉默了片刻,又笑了起来:“就当是练习咯,你呢,就当是陪着我练习。不然,到了别人面前,会露馅的。”
她的那些狼狈,那些心酸,那些委屈与伤心,通通都会露馅。
那样的话,她会比现在可怜百倍有余。
青鸾回到临安宫时,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许是昨夜那位红袖郡主的出现实在是太过震撼,不过短短一夜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其中与三皇子的久别重逢被抽丝剥茧也好,夸大其词也罢,总之就是绘声绘色,精彩绝伦。
然而别的宫中人不知道,临安宫内的人心却明镜似的亮。青鸾同花无暇之间那些若有似无的牵连,连皇帝都不避忌,宫人们自然也看得分明。因此经了昨夜的事情,青鸾的态度成了他们的好奇所在。
却万不料青鸾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如常微笑,除了……她的脸颊有些诡异的红肿。
一时间青鸾被掌掴的消息在临安宫内不胫而走,自然又衍生出许许多多恩怨情仇的故事。
青鸾这一日恰好遇到两个宫娥在廊檐下讲着其中一个版本的故事,她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听了片刻,原来是说她脸上的巴掌印是被那位红袖郡主打的。
青鸾忍不住笑出声来,惊得那两个宫娥齐齐回头,往她站的方向望了一眼,霎时间都脸色发白。青鸾正觉自己不会有这么可怕,却听她们低头行礼道:“奴婢见过三皇子,见过青鸾姑娘。”
青鸾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后便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笑还没有僵。
缓缓掉转头,迎上身后那人的视线,青鸾的笑无可挑剔:“三哥,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她脸上的巴掌印已经不怎么明显,然而两人站得这样近,还是一下就落入了花无暇眼中。他好看的眉心难得的微微拧了起来,伸出手来想要抚上她的脸。
青鸾本想不动声色的退开,然而触及他凝聚的目光,终究任由他的手指触到了自己。
花无暇指尖微凉,指腹轻轻摩挲过微微红肿的地方,目光微微一寒。片刻之后,开口,却是问她:“昨夜突然就离席,去了哪里?”
“昨夜啊……”青鸾心思清明,却微微蹙了眉,佯装努力回想,“昨夜我在殿外遇到净虚和尚,然后,他请我喝酒……可能是喝得太醉了,所以就在那边殿中胡乱安置了。”
花无暇拧着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一丝轻笑浮上嘴角:“净虚请你喝酒?”
青鸾一怔,随即才记起净虚是个和尚,顿时有些懊恼,尴尬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花无暇似乎低低叹了一口气,方才又道:“脸还痛不痛?”
青鸾伸手捂住仍旧红肿的地方,道:“早就没知觉了。”
花无暇回头,唤过自己的贴身内侍:“白喜,去御药房取一瓶清凉玉露膏来,”
青鸾随了他来到偏殿中坐下,他不再言语,青鸾冷静了片刻,忽然开口唤他:“三哥。”
花无暇抬眸,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青鸾笑笑:“你知道吗?我昨晚梦见菀姨了。”
“是么?”花无暇靠向身后的椅背,淡淡勾起了唇角,脸色却仍旧是沉静的,“娘娘说了什么?”
他这个模样,倒似一早便预料到了她会如此说。青鸾心中微微一跳,却还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道:“菀姨说,见到这段日子以来,你这么照顾我,她很高兴。”
“还有呢?”他的目光淡淡投在她脸上,分明是温润沉静的,却隐隐有着逼人的气势。
青鸾再不敢看他,微微低下头:“还有,我不应该再继续麻烦你。”
花无暇垂下眼眸,轻笑了一声。
白喜偏在这时取了膏药回来,放到花无暇面前,又默默退了出去。
沉默了片刻,花无暇伸手取过药膏,又取出手帕,倒了一些药膏在上面,对青鸾招了招手:“过来。”
青鸾伸出手想要接过帕子:“三哥,我自己来吧。”
花无暇却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拖进了自己怀中,青鸾哪里肯依,挣扎着想要逃开,他却突然低低喝了一声:“别动。”
他一手撑住她的脸,另一手拿了帕子,细细的往她脸上擦药膏。
青鸾坐在他怀中,一阵急促不安过后,倒是缓缓安宁下来,感觉着他的手指隔着帕子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脸,良久过后,忽然笑了:“三哥,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肯喊你三哥吗?”
花无暇手指微微一顿,看了她一眼。
青鸾笑了笑:“无忧让我唤他五哥,我却不肯。因为从前,家里也有一个三哥,却没有五哥。我与三哥感情最好,他每回出门,我都会缠着他哭好久,而每次他回来,我都是最高兴的那个……菀姨让我叫你三哥,我本不愿意,后来想一想,这世上还能有一个人被我叫做三哥,总好过我每天晚上在梦中哭着喊他……”
花无暇缓缓收回了帕子,仍旧放进自己袖中。
青鸾看着他,笑了:“三哥,谢谢你。”
说完她便站起身,回到了自己先前坐的地方。
花无暇仍旧淡淡笑着,看着桌上那瓶剩下的清凉玉露膏,良久,忽然敛了笑意,伸出手来,猛地将那瓶子挥到了地上,起身拂袖而去。
青鸾微微有些惊住,看着地上那碎成一滩的瓶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这是动怒了?
自那夜起,青鸾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每晚总是眼睁睁的等待天亮,这样的滋味很难熬。连续多日如此,青鸾便想起了在净虚那里度过的那晚,终于找了一天再次去到净虚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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