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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青春是一场远行

書城自編碼: 2090351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叛逆/成长
作者: 罗杰
國際書號(ISBN): 9787549317202
出版社: 江西高校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3-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48/240000
書度/開本: 大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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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最值得珍藏的爱情读物,最触动人心的超人气畅销书。
內容簡介:
本书是一部情节独特、想象力丰富的青春文学类长篇小说。小说分为前世和今生两部分。前世,男女主角为1080年生人,标准的“大宋朝八零后”,主人公在经历了一系列荒诞遭遇后,卷入一桩国宝(莲花碗)失窃案,而后不幸身亡。生死轮回,转世为现代“八零后”中的一员,开始了一段全新的青春爱情生活。
關於作者:
罗杰,作家、编剧,生于北京,现居成都。曾就职于四川经济广播电台,现专职写作,为《百家讲坛》《吹灯录》杂志专栏特约作者。已出版《历史罪》、《历史就这四张脸》、《历史的体温》(简、繁体版)、《惊醒记》、《中国历史从头读到尾》及电影剧本《暴走天涯》等作品。
目錄
前世
男女主角为1080年生人,标准的“大宋朝八零后”,主人公在经历了一系列荒诞遭遇后,卷入一桩国宝(莲花碗)失窃案,而后不幸身亡……
今生
生死轮回,陈生转世为现代“八零后”的一员,开始了一段全新的青春爱情生活……
尾声
內容試閱
第一章
1

本来我是要悬梁自尽的。这个死法很流行,许多赶考落榜的书生,都把自己吊在了客栈的房梁上。我和潘生亲眼目睹过好几起,每次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悬梁自尽的书生们,面目十分恐怖,惨白的一张脸,全无血色,乌红的舌头吐出来,悬垂至下颌,犹如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双眼暴睁,似乎要弹出来伤人。
为了美观些,我决定换个死法——去跳河。时间是黎明。

趁潘生还在熟睡,我悄悄从木板床上爬起来,摸到衣衫,胡乱套在身上,又往床下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自己的鞋子。旁边的潘生翻了个身,松松垮垮的木板床咯吱一响,我吓了一跳,心都缩紧了。窗外射进一缕朦胧的光,无数尘埃颗粒在光束中飞舞。
我侧目瞅一眼潘生,他双目紧闭,鼾声微微。

我继续伸手在床下摸,摸来摸去,摸到一双特大号布鞋。我不敢耽搁太久,潘生若醒来,笃定要劝我活下去:不就是落榜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不上吊,我去跳河。

我蹬上潘生的大布鞋,脚在鞋里游泳,每走一步都有好像会往前一扑滑倒在地的危险。尽管脚步放得很轻,客栈楼道的木板仍微微颤动。
突然,一具尸首从空中猛然落地,横挂于我眼前。
尸首脖颈上挂着一截磨断的草绳,想必他已吊了一夜。

这是个书生,他左手拿一卷书搭在胸前,右臂举起,手指比着V字。书卷封面上几个鲜红大字特别醒目:《30天速成特长生》。
我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楼梯猛烈摇晃,仿佛要垮塌。
此时,整座客栈一片死寂,只有小二哥早早起来,在天井中扫地。

昨夜下过一场绵绵细雨,树叶粘在地上,扫起来很费劲。看到我,小二哥也不招呼,神情冷漠,兀自扫去残留于地的几片树叶,然后转身走掉。
住店历来是出入自由,根本用不着表明身份,银子就是身份,银子越多,身份越高贵。

我想我的样子有点鬼鬼祟祟,尽管小二哥对我视而不见,我还是躲闪着像耗子一样溜出客栈。仿佛我不是去自杀,而是偷了店里的东西去销赃。

时辰尚早,京城街市冷清,人迹稀疏,偶尔可见几匹“计程马”,由人骑着,疾驰而过。此马五彩斑斓,通体绘着京城著名的土特产,引人购买欲,比满街吆喝叫卖强多了。

此马运货,也运人,按路程算银两。跑得远了,就到加草站买些饲料,喂饱了继续拉客。一些加草站,将杂草混在饲料里,坑蒙车夫。此行径之恶劣,与诈骗无异,衙门屡次派差役查抄惩处,效果不甚理想。

我缓步行于街市。两边的饭庄、茶园、铁匠铺、药店,家家关门闭户,旧黄的门板看上去都一个样。寻常人家屋檐下的台阶,青苔滋生,滑溜溜,嫩绿,新鲜蔬菜一般。
这时刻,人们大多活在梦里,梦里的世界很精彩,现实的世界很无奈。对我来说,二者都很无奈。

作为一个公元1080年生人,我是标准的大宋朝八零后。我寒窗苦读,就不爱读四书五经,我喜欢看闲书,譬如神话故事,恐怖且浪漫。一个书生,总会遇上一个迷人的狐狸精,她们与他们圆房,为他们洗衣做饭,为他们生儿育女,当他们对婚姻生活厌倦之时,她们倏然消失,无影无踪,爱恨情仇,顺理成章。即便次一等的,白天受罪,梦里也是荣华富贵。而我,白天孤苦无聊,晚上噩梦相伴,活着多余。

渐渐地,街市远遁。如梦游般,眼前出现一座石拱桥,如一叶弯月,立于护城河中。桥头坐着一个瘦如毒蛇的算命老先生,竖一旗帜,摆张方桌,翻着白眼明目张胆地招摇撞骗。

朝廷曾下令,将京城建为模范城,严禁胡乱摆摊设点。朝廷每年都会派官员视察一次,本城衙门也会发通告,大肆整治街市、桥头、客栈、饭庄、医馆;对于风月场所,倚门卖俏,吐着瓜子皮,挥舞手绢拉客者,予以重处。一些衙门罩着的风月场所,在整治期间会关门歇业。待朝廷官员一走,脏乱复生,娼妓重现。她们站在铁匠铺门前,隔一丈远,招蜂引蝶,问过往男子:“做不做宝剑?”
我像个魂儿似的,轻飘飘从算命老头儿的地盘飘过,向桥上走去。
“来来来,算命算命,不准不给钱。”老头儿冲我招手。
我苦笑摇头。 “敬公子一言,才子今朝,窘困落魄,日后将为人上人。”老头翻着白眼说。
我心想,死到临头,早一刻晚一刻的事,有个人说说话,也算给自己送终。
我凑近老头儿,问他:“何以见得?”
“公子莫急。”老头儿手一抬,示意我对面落座,“听我慢慢道来——观公子长相,非寻常人也。”
“为何?”我摸不着头脑,问他,“莫非我有三只眼?”
“那是二郎神。”
“头上长两角?”
“那是牛魔王。”
“身后有尾巴?”
“那是小龙人。”
“这不结了,寻常人不就是一张嘴,两只眼,一对耳么。”
“一派胡言!”老头儿白眼越翻越大,“花有百样红,人与人不同,你可知否?”
“烦劳赐教。”
“公子平常可曾照镜?”
“未曾,一般是撒泡尿照照。”
“唉,孺子粗俗。直言相告:公子天庭饱满,人中颀长,两耳垂肩……”
“您老刚在寺院给菩萨看过相吧?”我打断他。
老头儿鼻孔喷射出两团粗气,胡子都湿了。
“您老可知我是干什么的?”我接着问。
“一介书生。”
“非也,我与您老同道。”
“你也卜卦?”老头儿很惊奇。
“不一样,我是专给算命的卜卦。“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给您老算个命得了,不准不要钱。”
“喔呵,这倒新鲜,那你算算老夫之命如何?”
“您老的命,就是一辈子给人算命。”
“放肆!”老头儿一拍方桌,桌面当即裂开一道缝。
“见谅,要我掏银子不难,只要您老算出我今日想的事,立马就给。”
“给点提示。”老头儿眼中闪出午饭有着落的光芒。
“四个选择。”我说,“一、娶亲,二、杀人,三、偷盗,四、寻短见。”
“莫不是要寻短见?”老头儿脑袋一偏,没好气地说。
“这答案换不换?”
老头儿狐疑地瞅着我,又四下看看,仿佛找人求助。
“不换!”老头儿白眼都翻得不见了。
“果真不换?当真不换?——恭喜您!答对了。”
老头儿舒了一口气,脸上笑意若有似无。
“将答案写成短信,发送至廉通客栈,叁叁肆肆,潘公子处,此人若不在廉通客栈,一定就在驿动客栈。”我说。
“公子要我代传遗书?”
“正是。”
“笔墨伺候,待我将短信写成,你发送回来,银两双倍付给。”

老头拿出纸、笔、墨砚,我提笔挥毫,刷刷一蹴而就——潘兄,你我二人,本是善男学子,赶考落榜,花光银子,开店无底子,杀人越货没胆子,种田恐怕脏裤子,当长工又失面子,绝无颜面去当鸭子,只得去见孔夫子。我将信封好,交与老者,待他走远,我走上石拱桥,行至桥中央,驻足望一眼桥下湍急的河水,一行清泪,横溢而出。接着,我仰天长叹一声,闭眼咬牙,纵身跳入河中。
2
我以为,就此便死去,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忘却前尘,轮回转世。这也非我所愿,活一辈子完全足矣,还要再来一遍,毫无意义。即便投胎富贵人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也委实无聊。

如果真有来世,我宁愿当一棵树,一枝草,一粒米。实在不行,当一头猪也比当人痛快,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无须成亲亦能翻云覆雨,肥了就挨宰,来去匆匆,无牵无挂。

呛了第一口水,我昏厥过去。恍惚间,我变成了一条鱼,在灰蒙蒙的河底游弋。河底肮脏,臭鱼烂虾,什锦杂物,像暗礁一样挡住视线,游过一个障碍,又浮现一个障碍,层层叠叠,周而复始,永远是一团混沌的迷茫。

不知游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周遭无一物遮挡,水泽清澈,泥沙不存,唯有一只悬挂诱饵的弯钩在头顶晃悠,其味香透,引我垂涎,我昂头一口咬住弯钩,弯钩猛然向上一提,我双眼发黑,一股剧痛由咽喉直捣心窝,再睁眼,已横躺河岸。

我仿佛看见河岸上人山人海,男女老少,喧嚣嘈杂,过路的,卖货的,挑担背筐的,交头接耳,探头探脑,纷纷挤上前来观赏一条鱼的死相。无数张陌生的脸,无数双惊恐的眼睛,飞快地交叉地晃来晃去,其中只有一张脸,一双眼我很熟悉——那是潘生。
他努成猪嘴的样子仿佛要亲我。
我猛地翻身坐起,一把推开他:“死变态!你干吗?”
“变你个头,人工呼吸懂不懂?”潘生义正词严道,“张嘴,接着来。”
我翻身狂呕,腹中河水全吐出来了,吐罢,问潘生:“我活着还是死了?”
“咬咬手,看疼不疼。”潘生说。
我拉过他的手,张嘴狠咬。
潘生怪叫一声,挣脱。
“我已跳河自尽,怎会没死?”我眼望空虚处,懵懂地问。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乃旱鸭子。”潘生一指河岸边,“死翘翘的不是你,是下河救你的人。”
“是他救了我?”我看见河岸横躺着一具脸色惨白的尸首。
“对。”潘生垂下头说,“据说此人叫小春子,是官窑造瓷器的工匠。”
围观中,有人说:“这世道,想死的死不成,不想死的倒死了。”
我愧疚痛哭,爬到小春子遗体前,连磕三个响头。
几个好心人过来,给小春子盖上被单,被单上绣了一副对联,上联:春哥纯爷们,下联:铁血真汉子,横批:见义勇为。

此时,没有人发现,小春子本随身携带了一个包袱,他跳下河中救我,包袱便飘在河中。好心人将他抬走后,包袱散落,露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天青色莲花碗,漂浮河面,摇摇晃晃,顺流而下。
回到客栈,我气冲冲地拿头撞墙,撞得砰砰乱响。
潘生冲上来拽住我,按在床上。我挣扎弹起,又被按倒,反复数次,我再弹起,不倒翁般倔强不屈。
“让我撞墙,撞死算了。”我嚎叫。
“撞你个头。”潘生呵斥。
“就是撞头。”我又将头向墙撞去,哭诉,“为何寻死都无自由?”
“落榜就寻死,一点创意也没有。”潘生鄙夷道,“我亦落榜,也没如你一般寻死觅活。若来年再考,未必不中。”
“六次、六次落榜,今生再不考了。”我垂下眼睑,无力地说,“再考,人已老去。”
“此言差矣。”潘生语重心长道,“你我乃童子身,世间种种妙事,尚未品尝,怎就言老?”
“屡屡落榜,又无一技防身,靠什么品尝?”
“到衙门当差役。”
“差役?有何益处?”

“益处多了,拿俸禄,吃皇粮,胡乱摆摊者见之生畏,骑马违规者闻之胆寒,凡遇不轨,罚银两为主,训人为辅,终日横行街市,至少也能没收一筐水果。所敛财物,一半上交衙门,一半自搂之。年底还有分红,何乐而不为?”
“说得轻巧。”我苦笑道,“若衙门派你我捉拿强盗、杀人犯,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那是捕快们干的差事。”潘生接着道,“差役与捕快不同,后背都刻着‘勇’字,干的事情却差之千里,简言之,捕快参与江湖之事,差役管的是平民百姓。”

我似懂非懂,正琢磨间,房门“砰”的一声大开,两个人高马大,手执枷锁铁链的差役,闯进屋内,恶狼似的盯着我与潘生。
二人衣服上写有二字:捕快。
其中一人开口道:“大……大……大……大、大、大……”
另一个接口说:“大清早。”
结巴捕快点头:“对,大……大清早跳河的,是……是谁?”
“是在下。”我惶恐答。
“罚……罚银二十两。”
“跳河也要交银子?”潘生不服,“这是哪家的王法?”
结巴上前一记耳光,紧跟着又踹上一脚,将潘生踹倒在地,怒吼道:“放……放……放……”
“放屁。”同伴接嘴道。
结巴白同伴一眼,艰难地说:“放……放肆!污……污染河道,破……破坏生态,当然要、要……”
“要罚!”同伴附和,“快交银子,如若不交,定你个杀人罪名,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杀自己也算杀人?”我嗫嚅着问道。
“废……废话。”结巴说,“你是人不是?这……这么拽。”
“报告官爷,我二人是赶考的穷书生,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潘生可怜巴巴乞求。
“少、少他妈装。”结巴声色俱厉道,“十二个时辰之内,必……必须交银子,一文不……不能少。”
“官爷。”我抱住结巴的腿,哀求道,“我们所带银两不足3两,求官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二人。”
潘生也慌忙求情,一边卑躬屈膝说尽好话,一边从我们的包袱里取出银子,交与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
“那、那不行。”结巴收了银子,一脸正气地说,“我……我们是执法者,岂……岂能通融。”说罢,冲同伴一挥手,“走!”
由于转身太猛,结巴一头撞在半开的房门上,捂头咒骂:“破……破门。”
我们打算逃走。两日之内,无论如何也凑不到17两银子。

按潘生所料,我们不是杀人要犯,也非江洋大盗,更不是造反派,罪名不过是污染河流,破坏生态环境,京城衙门不至于“画影图形”,派遣捕快满世界捉拿。只要能混出城,万事大吉。然而,城门历来有差役把守,轮流换岗,领头总管,一个叫阿城,一个叫阿管,正是在客栈罚我们银子的两个家伙。

翌日,我与潘生躲在城门附近的参天大树后面,偷偷观察,发现阿城、阿管并未在城门口逡巡,盘查过往人等。站在城门口耀武扬威的,都是二人手下。虽如此,我与潘生也断然不敢冒险前往,稍有不慎,无疑是自投罗网,凑不齐银子,畏罪潜逃,先打个半死,再说后话。
“左右都是死。”我绝望地说,“我回客栈,接着撞墙。”
“又说傻话,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白痴。”潘生损完我,接着说,“我有办法搞到银子。”
“怎么搞?”我急切道,“快讲!”
3
街市边,我和潘生涂了一脸脏泥,席地而坐,一人伸出一只手,作乞讨状。
路人来来往往,皆对我们抛白眼。
“你这主意真不给力。”我垂头丧气地对潘生说。
“别急。”潘生胸有成竹道,“银子会有的。”
我们继续喊:“大爷大叔大婶,行行好。”
“嘁,有手有脚的小青年,也好意思来要饭。”路人嗤之以鼻。
不远处,两个手拿打狗棍的乞丐风风火火冲过来。
俩乞丐冲我们怒吼:“滚开滚开,不许在这儿要饭。”
“干吗?干吗?”潘生推搡乞丐,“我们先来的。”
乞丐不容争辩地说:“这是俺的地盘,俺的地盘俺做主。”
“凭什么是你们地盘?”我问。
“小样,你还不信。”乞丐掉头,冲街对面大宅门前一个狗窝喊了一嗓子,“狗仔队,上!”
狗窝里迅速蹿出无数各个犬种的小狗崽儿,狂吠着直奔我和潘生。
我们拔腿就跑,飞奔穿过一条街巷。狗崽在后面一路追。
拐弯再拐弯,我们钻进另一条街巷,突然停步,狗崽刹不住直往前冲去,一只只飞起扑向某家宅院的小泥塘。
我和潘生气喘吁吁。
“这帮疯狗,逮谁咬谁。”潘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现在怎么办?”我无比沮丧。
踌躇半晌,潘生心生一计——男扮女装,混出城去。
可是,我们一文不名,哪里去弄胭脂和女装?
客栈是回不去了,小二哥和掌柜已经催促了三次交房费。
“想来唯有一个办法——去偷。”潘生说。
他说出一个“偷”字,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丧气道:“不如一起跳河吧。”
“无用的蠢材!”潘生骂道,“古人云: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一死,不如拼了。”
“污染河流、偷盗、乔装改扮、畏罪潜逃,加在一起,也是杀头的罪。”
“逮住就是死罪,逮不住何罪之有?”
“那……那到何处去偷?”

“唉——”潘生长吁短叹,在巷子里踱来踱去,愈发使我心慌意乱。过了好一阵,他停住脚,一字一顿地说:“高、雅、楼。”
“偷娼妓?”我险些弹到空中。
“非也,京城的高雅楼内,有一名妓,名唤赛金莲。貌美如花,风韵动人,琴棋书画,无不通晓。非一般的娼妓所能比拟。她曾与我父亲的表兄的姑姑的侄子的妹妹的公子,有过一夜情缘。”
“莫非偷她不成?” “屁。”潘生道,“她乃偷人起家,你还有胆儿偷她——去求她,赏些胭脂服饰。”

在我的印象里,高级娼妓一般都与高贵人士有很深的来往。譬如传说中的李师师,就与皇上有一腿。有一回,李师师去吃烤鸡,吃罢赞不绝口,称其乃天下美味。店铺掌柜的拒不收银子,只求李师师题字,盛情难却,李师师遂在招牌上题曰:天下第一鸡——李师师。又据说,李师师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与黑道的浪子燕青姐弟相称,并在床上要求皇帝,将梁山游击队收编为正规军。
由此可见,高级娼妓与普通娼妓的区别在于,普通娼妓在一万个男人之下,而高级娼妓在一个男人之下,一万个男人之上。
想必赛金莲也非平庸之辈,没准儿她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安然出城,根本无须恩赐胭脂服饰。

表面上,高雅楼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热闹的大戏院,是赏乐吟唱、抒发情怀、友人相聚之会所。这无非做做样子,应付官府,官府只管收敛苛捐杂税,对其中的肉欲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高雅楼门口,天天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姹紫嫣红的风骚女子身上每一块肉都是活的,或立,或站,或走动,或招徕客人,其姿态显然刻意编排过,一招一式无不突出重要器官,无不婀娜娇媚,连其中最胖的一个娼妓,也将自身的粗线条暴露无遗。

我以为一到门口就立刻会有一群女子蜂拥过来,淫声浪语地招呼款待。孰料,风尘女子们眼力惊人,一眼便看出我们是一对穷鬼。就在我们臊眉搭眼往里走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伸手拦住去路,轻佻地问道:“二位公子,来此做甚?莫不是来送酒水的吧?”
此言引得侧旁人等放声浪笑。
我们在一双双骚媚、蔑视的目光下穿越而过,感觉屈辱。
高雅楼厅堂四壁生辉,酒色翻飞。
总老鸨一般不出来招呼客人的,除非是背景复杂,出手阔绰的富家、官员子弟。普通客人通常都由副老鸨应酬。
高雅楼少说也有七、八个副老鸨,待人接物,老辣干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小事物调理得妥妥当当。
一个老鸨,安排我们在厅堂角落的一张圆桌前坐下,再不理睬。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老鸨安排完别的客人,才过来招呼我们:“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读书人也来风月场所开荤了,呵呵呵。”
老鸨咧嘴一笑,露出三十二颗凹凸有致的麻将牙,我不禁倒吸口冷气。

“老身这儿什么样的女子,什么样的房间都有,有芳香间、温馨间、情意绵绵间、春花秋月间,顶级的是天上人间。”老鸨唾沫四溅,“不知二位公子想住哪间?”
“一概不要,”潘生站起身,弯腰作个揖,“小生只是来找一个人,烦劳妈妈唤之。”
“何人?”老鸨诧异地问。
“赛金莲。”潘生道。
“呵呵……呵呵呵……”老鸨一手挥手绢儿,一手捂嘴笑。
“妈妈何以发笑?”我毛骨悚然。
“二位公子如带足银子,可去包间唱戏喝酒。”老鸨收住笑,脸一板说,“要见赛金莲,门儿也没有。”
“小生不唱戏,也不喝酒,只见赛金莲一面。”潘生急了。

“嘻,你乃何等人物?”老鸨冷笑道,“口气倒不小,说见就见,可知赛金莲乃仙女般的人物,她貌若小龙女,才智似黄蓉。即便如此,杨过与郭晋来了,拿不出银子,照样乱棒打出。”
“小生与赛金莲是亲戚。”潘生煞有介事道,“路经京城,遇到棘手之事,前来求助。”
“倒也新鲜,老生还头一回听说赛金莲有亲戚。”
皇上也有三门穷亲戚,何况一只鸡。话到嘴边,我没敢说出来。
大约赛金莲在高雅楼的地位确实非同小可,老鸨没有断然推却,只问潘生:“赛金莲是你何人?”
“小生是她堂兄,她是小生的堂妹。”
“金莲原来姓什么?”
“与我一样,姓潘。”潘生对答如流,我心中七上八下。

“那好。”老鸨道,“金莲这会儿正在天上人间接客,待她完事,便来与你们相认。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她认你们,倒也罢了,如若不认,先将你们打个半死,再押送官府!”
趁老鸨不备,潘生拉着我落荒而逃。

我们一口气跑出二里地。月黑风高,不辨方向,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客栈是回不去了,就算可以回去,也寻不着归路。这一夜,露宿街头是笃定的。
潘生也没了对策,我弄不明白的是,赛金莲尚未露面,他为何拔腿就跑?

“古人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官员无情又无义。”潘生道,“赛金莲乃名妓。我本想,在无人处,讲出她与我父亲的表兄的姑姑的侄子的妹妹的公子的事情,继而求她出手相助;若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必要顾及面子,哪会讲半点情意,你我岂不是在劫难逃?”
“懂了,名妓依然是妓。”我说。
“对。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富有同情心。”
“天下最有怜悯之心,恻隐之心的女人,除了尼姑,就是道姑了。”
“对啊。”潘生一拍脑门儿,叫道,“小和尚下山来化斋,咱们就上庵里去化缘。”

潘生说,记得京城城区外,数公里处,有一座尼姑庵。大概方位是西面,具体位置不详,准确地点模糊。但是,我们实在无处可去,只得边走边找,实在找不到,随意选个地方安歇一宿,待天亮后,继续找。

我们借着微弱的月光上路,转悠出城区,月光愈发黯淡,只得摸黑前进,跌跌撞撞,爬坡下坎,走了许久,路越走越窄,却不能倒退,顺路走下去,慢慢钻进一条更狭窄的甬道。

甬道两侧是黑黝黝的树林,风吹来,林中传出奇声怪响,令人汗毛倒竖,我们不由得加快脚步,沿甬道一直走,终于走到尽头,模模糊糊看见一座大宅兀立。不知是不是尼姑庵,也不敢上前叩门。深更半夜,两个男子跑来骚扰尼姑庵,怎么说也有些不妥,倘若不是尼姑庵,而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后果更难料。
走近一些,我抬头看到宅院门楣挂有一块匾额,光线太暗,看不清匾额上的字。

我们在宅院门口的台阶上席地而坐,一坐下,全身力气立刻像水一样流光,困倦难当,虽有些冷,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了多久,心中没数。
天明时分,幽幽的山间,啁啾鸟鸣,树影斑驳。

半梦半醒之际,我忽听身后宅院大门吱呀一声洞开,吃惊之下,睡意全消。我翻身起来,回头看去,破旧斑驳的匾额上写着:桃花庵。
4
庵门打开,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尼姑,一前一后走出来。
小姑娘约摸十六七岁,晃着一对鬏儿,十分乖巧。
老尼姑手拿一只扫帚,大约是准备打扫门庭。
小姑娘瞪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打量我们,转而问老尼:“他们是什么人?”
老尼道:“看样子是乞丐无疑。”
“噢。”小姑娘若有所思问老尼,“厨房有些隔夜的冷馒头,施予他们如何?”
“善哉。”老尼转身走进庵里去拿馒头。
“你们从哪里来呀?”小姑娘转向我们,声音轻柔、沙哑地问道。
“我们不是要饭的。”我心里悲哀得一塌糊涂。
“那你们要什么?”
“我们要银子。”潘生脱口而出。
看来,穷困窘迫完全可以使一个文人变得狰狞。
小姑娘受了惊,本能地退后两步。
“姑娘莫慌,我二人也是知书达理,绝非游手好闲之辈,也不会武功,打家劫舍之恶事更是干不了。”我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就是传说中落魄的书生,没读过历史么?”潘生道。
“没读过。”小姑娘说。
我扯扯潘生衣袖,示意他闭嘴,然后,将一番遭遇讲述。
刚讲完,老尼姑从宅院里出来,手上端了一簸箕冷馒头,让我们随便吃。
“换菜包子来。”小姑娘吩咐老尼,“他们不是要饭的,他们是书生。”
我悲哀地想:“书生与要饭的区别,等同于馒头和菜包子。”

小姑娘看我们吃包子几乎吃到自己的手指,像个老尼似的叹口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银子不多,不够交衙门的,就带你们去集市买些胭脂、女装,再把你们乔装改扮。救两条命,就是十四级浮屠呀。”
我与潘生觉得正中下怀,便跟着小姑娘去买胭脂。一边走,一边千恩万谢。
“烦不烦呀。”小姑娘不高兴了,“谢个没完,读书人是不是都这个样子?”
“小生实是心里感激,非客套也。”我们说。

“还是客套。”小姑娘眉毛一挑说,“在庵里,谁帮了谁,都不挂在嘴上。譬如,玄妙帮我担水,我就替她洗衣服,才不谢呢。”
“你也出家了?”潘生问,“为何没剃头?”
“我没出家。”小姑娘顽皮地笑道,“她们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人管,没人要,就捡到庵里来了。”
“父母呢?”
“生下来就没见过。”
“看你一点都不难过。”我伤感地想到自己,我虽有父母,但已早亡。

“有什么好难过的。”她坦然道,“跟你们讲个故事,一个老婆婆,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晴天卖伞,小女儿,雨天卖鞋。两个女儿都生意惨淡,难以糊口,老婆婆每天都很伤心。有人叫她换过来想想,晴天卖鞋,雨天卖伞,不就好了。从此,老婆婆天天眉开眼笑。”
“看来,打石头里蹦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我一笑。
“就是。”小姑娘笑道。
“出家人就是心宽。”潘生道。
“讨厌!”小姑娘虎着脸道,“再讲出家,我就不救你了。”
“不是,不是。”我安抚她,“你头发乌黑,丝丝发亮,与尼姑有很大区别。”

“名字也与她们不同。”小姑娘昂起头,挺直脖子说,“她们的名字都有个‘玄’字,玄妙、玄玉、玄慧什么的,我叫真霏。”
“好奇怪的名字。”
“玄真老尼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日子把我捡到庵里,所以我叫真霏。”
“玄真是何人?”
“桃花庵中最老的尼姑。”
我和真霏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边疾走如飞。
潘生跟在后面,双手五指张开,各插着一个包子,边啃边喊:“你俩等等我,严禁私奔。”

一路走过,我发现,桃花庵距离城区十分遥远。昨夜经过的那片树林,雾霭缭绕,若有似无的啁啾鸟鸣,忽远忽近。有一些露水滴在头上,湿漉漉,冰凉清新。

卵石铺就的甬道蜿蜒弯曲,看不到头,只有我们三人走在上面,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真无从想象昨夜我们是如何跑进来的。

晌午时分,我们才走出长长的甬道,看到开阔大路。真霏说,不远了,还有两个这么远,就到城区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再去买东西。
我与潘生完全记不起来时的路,印象中没花多少时间就跑到尼姑庵了,实际上连跑带颠,耗费数个时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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