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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一位哲学大师,一部狂人日记。冷眼写尽爱与耻,人性与罪责。
內容簡介:
一九八〇年十一月十六日,早上八九点,一个身穿睡衣的男子冲出房间,跑进巴黎高师的庭院,发狂地叫喊着:“我扼死了埃莱娜,我扼死了我的妻子。”
这出荒诞悲剧的主角即是名满天下的哲学家路易?阿尔都塞。他是法国最具原初思想也最受争议的知识分子之一,亦是“二战”后法国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他是马克思主义的激进旗手,被誉为“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奠基人。
然而,所有的名誉与成就在这一天崩坍了——“阿尔都塞主义随着阿尔都塞一起死了”!而法院“不予起诉”的判决更引起了舆论的愤怒与声讨……
从悲剧发生到辞世的十年,阿尔都塞的晚年罕为人知。这部自传不仅深刻反映了他晚年的思想,更是凝结了哲学家整个人生的精粹:他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并试图从内部记录、反思自己的疯狂,既详析了自己的成长、学习与研究经历,亦描述了当时的巴黎高师与整个时代的精神氛围。
關於作者:
路易·阿尔都塞(Louis
Althusser,1918—1990)著名哲学家,“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奠基人,“二战”后法国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常年执教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出生于阿尔及利亚,1924—1930年在阿尔及尔上小学。1930—1936年在法国马塞上中学。因德国法西斯入侵而应征入伍,1940年被德军俘虏,关押在集中营,直到战争结束才获释。1945年重返高等师范学校,在哲学家巴歇拉尔指导下研究哲学。1948年获哲学博士学位,留校从教,并于同年加入法国共产党。1962年升为教授。60年代,阿尔都塞达到了其理论生涯的巅峰,然而相随的却是精神状态的恶化。他长时间依赖于精神分析师的治疗,却还是无法抵挡病痛的加剧。1980年,他因扼死妻子埃莱娜而进入精神病院治疗,却“不予起诉”。治疗期间,阿尔都塞仍笔耕不辍,撰写了《来日方长》与《事实》两部自传。1990年,因心脏病突发辞世。著有《孟德斯鸠、卢棱、马克思:政治和历史》、《保卫马克思》、《阅读〈资本论〉》、《列宁与哲学》、《自我批评》等多部经典专著。
目錄 :
§中文版序言
§法文版序言
§来日方长
§事实
§年表
§索引
§译后记
內容試閱 :
(一、 一个极具阿尔都塞特色的片段)
正午时,所有的人都停止干活了,蓦然间一片出奇的寂静罩住了那全部的响声。人的气味和汗水的气味这时又拥满了农庄的大屋,笑容满面的女主人端上来丰盛的饭菜。在出力干活和休憩的时候,他们是多么亲如手足啊!在背上用力的拍打,彼此招呼,从屋子的这头向那头召唤,欢笑,咒骂,说些污言秽语。
我在这群陶醉于劳动和叫喊、筋疲力尽的人们的世界里自由地往来。没有人跟我搭话,也没有人对我有任何特别的留意,仿佛我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自己也确信,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
紧接着,有酒助兴——酒汹涌地倒满大杯子,流进敞开的喉咙——,开始出现笨拙嘈杂的歌声,唱得结结巴巴,彼此寻找,彼此错过,结果都走了调,最后终于凑在一起,迸发出令人激奋的嗓音:这是一首古老的农民起义斗争的歌曲(雅克雷起义的歌曲——令人联想起我想要叫的雅克这个名字),在这首歌里伯爵和僧侣们受到严厉的抨击。这时我骤然感觉,是的,自己已跻身于这些散发着汗水,酒肉和性欲气味的真正的男人们之列。于是有人争抢着递给我斟得满满的一杯酒,并且开些下流的玩笑向我挑战:小伙子敢喝吗?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而我活了那么大,从来没喝过酒(我母亲说:对你这年纪来说,喝酒尤其有危害——我都十二岁了啊!),于是我便喝了一点,大家一致喝彩。接着歌声又高亢起来。而我外祖父坐在大桌子的一头,冲着我微笑。
面对现实,请允许我做一番令人痛苦的坦白。这乱糟糟唱歌的场面(当然我是从外面听到的,如同1936年的一天,镇政府的屋子里挤满了人,迪克勒先生击败伯爵,当选为镇长),喝酒的场面,我不是在大屋里边亲身经历的。因此我是在梦想,就是说只是有强烈的欲望,要经历这样的场面。当然这样的场面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老实说,我应该把这样的场面看作并表述为经由我的回忆而产生的东西:包含着我的强烈欲望的一种幻觉。
的确,我在回忆的联想过程中,自始至终都注意严格遵循事实:当然幻觉也是事实。
(二、关于这本书的内容)
我知道人们指望我在这里谈谈哲学、政治、我在党内的立场,还有我的书、它们的读者、它们的朋友和死敌。我不打算系统地涉及这个领域,它完全是客观的,因为它自有其结果;而任何人,如果他还不知道,可以设法去了解,即使读我的书也可以(在各国都有大量书目),不过请放心,它们不过是没完没了地反复谈论那屈指可数的少数几个主题罢了。
反之,我对读者应该做的——因为这是我应该为自己做的——就是要解释清楚,我之所以特别依恋高师的哲学教师职业,依恋哲学、政治和党,依恋我的书以及它们引起的轰动,这方面的主观根源何在,从而了解我是怎样(这在当时并不是经过清醒思考的事情,而是晦暗不明的、大半是无意识的事实)最终得以把我的主观幻想投注并铭刻在我的客观的、公共的活动之中。
当然,这远不是什么逸闻趣事或者“流水账”之类的东西,或者像如今在任何自传中都必不可少的虚妄不实之词(这是文学上空前的堕落),我只讲实质的东西。
(三,关于爱的箴言)
什么是能够去爱呢?就是拥有自我的完整性,拥有其“力量”
,不是为了取乐,或者出于过分的自恋,而正好相反,是为了有能力做出馈赠,没有匮乏和保留,也没有懈怠,甚至缺陷。同样,什么又是被爱呢?不就是有能力被接受、被承认其馈赠本身是自由的,双方找到并“通过”他们作为馈赠的道路和途径,由以交换并接受心灵深处渴望的另一种馈赠:被爱,不正是交换可以自由馈赠的爱吗?但是,要成为这种交换的自由的“主体”和“客体”,就必须,怎么说呢,能够诱发,必须先以无条件的馈赠开始——如果你想要通过交换(这种交换与功利的锱铢必较完全相反)接受同样的馈赠,或者,比你所给出的还要更多。为此,理所当然而且显而易见的是,必须自身存在的自由方面不受限制,必须在自己身体和心灵的完整性方面不被损害,必须,可以这么说,不被“阉割”,而是拥有存在的力量(请想想斯宾诺莎),不要有任何一部分被切除,不要指望在错觉或虚空中去补偿它。
(四,阿尔都塞悲剧的根源自述)
我现在有理由认为一切都是密切相关的:对象性对象的丧失在无数真实的客观对象的丧失中被铸成钱币,它就像我全身出现的疑病症一样,同时表现为失去一切、毁灭一切的愿望,埃莱娜、我的书、我活着的理由、高师、我的精神分析师和我自己。在这一点上最近向我提出过警告并且实际上促使我写这本小书的,是我非常喜欢的那个女友说的话。她对我从无半点指责,甚至没有承认过她对我的实际想法,但最近她仿佛出自本能地向我表明:“我不喜欢你的地方,就是你想自我毁灭的愿望。”这句话使我睁开了双眼,重新勾起我对艰难岁月的回忆。实际上,我是想毁灭一切,我的书,我杀死了的埃莱娜,我的精神分析师,但这都是为了确保能够毁灭我自己,就像我在自杀计划中幻想的那样。那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强烈的自我毁灭的愿望呢?除非是因为在我内心深处,在无意识中(而这种无意识在没完没了的推论中被铸成钱币),我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毁灭自己,因为我从来就不存在。在毁灭了所有最亲近的人、我的所有支持者、我的所有依靠之后,再从中得出自我毁灭的结论,还有比这更好的关于不存在的证据吗?
但我毕竟在此期间还是有办法作为教师、哲学家和政治人而存在的,所以这时我才终于想到,借助于抑郁症的可怕的原始焦虑,在我从中经历的惊人的退化中,那年深日久的初始强制行为又在我身上重新出现了;它反反复复(参见卡宾枪的插曲),形式多变,以至于我成了一个十足的靠手法和欺骗行径存在的人,实际上就是毫无真诚可言,因此也就是毫无真实和实在可言。我还想到死亡从一开始便铭刻在我心中:路易的死,他在我的身后死去,我母亲的目光总是透过我注视着他,迫使我接受他在凡尔登上空经历的死亡;她在灵魂深处,通过对我不断实现的那种欲望的排斥,不断地、强制性地重复着这样的死亡。
这时我才理解了(我是从那位女友一针见血的话语里才有所理解的)我对埃莱娜的哀悼,并不是从我在她身上经历并造成的死亡(埃莱娜的毁灭)开始的,而是向来如此。实际上,我一直都在为我自己、为由母亲和其他作为中介的女人造成的我自己的死亡而哀悼。为了给不存在提供确凿的证据,我曾拼命地想要毁灭自己存在的一切证据,不仅是埃莱娜这个最主要的证据,而且包括那些次要的证据,我的著作,我的精神分析师,最终还有我自己。不过我没有注意到,我在消灭一切的时候也留下了一个例外:这就是那位女友,是她最近对我说,她不喜欢我的地方就是我想自我毁灭的愿望,这使我睁开了双眼。这大概不是偶然的:因为我曾力图用与我过去对待女人不同的方式来爱她,在我一生中,她是惟一的例外。
是的,我向来都在不停地为自己哀悼,我在那种奇特的退化式的抑郁症中所做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哀悼;那种抑郁症并不是忧郁症的真正发作,而是运用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求一死的矛盾方式,在我的轻躁症阶段,同样是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控制着我。完全的衰萎无力与对一切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一回事。始终存在着这样可怕的矛盾情感,而我们还可以在中世纪基督教神秘主义那里找到相应的说法:totum
= nihil 。
我可以把后面的事一笔带过吗?这些事没有人感兴趣。但我现在理解了发生在我身上的种种变化的意义:它们都旨在(重新)掌握我自己的存在。这首先是从我采取主动、请来我的“律师”开始的,为的是从我认为属于政治监禁的状态(共产党)中解救一位工会干部。对于这一举动,我的医生始终毫无所知。接着是我要求我的医生给我开了一种新药茚达品,这药对我确有好处。1983年7月,我离开苏瓦西去了东部,在非常亲近的朋友家的乡间住宅里度过了艰难的休养期,但我并没有怎么健壮起来。我获得了成功,使得我的医生冒了(相当大的)风险,在我于1983年9月回去时,不让我再住院了。我的朋友们组织起来,在我的公寓里充当日夜陪伴的看护。多亏他们,我终于习惯了我的新住所,这地方不再让我感到害怕了。从那以后,我便毫不犹豫地让我的精神分析师只限于充当精神分析师的角色,绝不再要求他提供精神病科医生甚或全科医生的服务。从那以后,我又渐渐地重新掌握了我的所有事务、我的友谊和情感生活。从那以后,我认为学会了什么是爱:爱不是采取主动以便对自己不断加码、做出“夸张”,而是关心他人,是有能力尊重他的欲望和他的节奏,不要求什么,只学会接受,把每一项馈赠当作生命中的惊喜来接受,并且有能力给别人同样的馈赠和同样的惊喜,不抱任何奢望,不做丝毫强迫。总之就是自由而已。为什么塞尚随时都在画圣维克图瓦山呢?这是因为每时每刻的光线都是一种馈赠。
生活,尽管有悲剧,但毕竟还可以是美好的。我已经六十七岁了,青春不再,但我终于感觉自己——因为我不是为了自己而被爱——我感觉自己从未这样年轻,即便一切都快结束了。
是的,毕竟来日方长。
(五、阿尔都塞的童年回忆)
我父亲时而会有暴力行为,这使我很害怕。有一天晚上,同一层楼的邻居唱歌,他便拿起锅和长把大汤勺,跑到阳台上去,发出一阵可怕的喧闹,把我们大家都给吓坏了,但也让歌声停了下来。夜里,我父亲也常做噩梦,并以长时间惨痛的嚎叫结束。他自己却意识不到,醒来时竟说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母亲摇晃他,想让他别叫了。他们彼此间没有什么话可说,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想到他们彼此相爱。但是,我记得有一天夜里,听到我父亲在他们的房间里,大概在床上把我母亲搂在怀里,低声对她说:“这是我的……”,这让我内心很受打击。我还记得另外两段插曲,同样感到惊讶。有一天,我们从法国回来,下了船回到阿尔及尔的公寓,在阳台上,我父亲感到不舒服。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然后倒了下去。我母亲很害怕,就跟他说话。平时她是不这么和他说话的。我还记得有一天夜里在火车上,那是我们去莫尔旺的路上,这一次是我母亲感到不舒服。我父亲叫我们深更半夜在夏隆车站下车,我们想尽办法叫开一家旅馆的门,旅馆答应接待我们。我母亲病得厉害。我父亲就跟她说话,显得很焦急。平时他也是不这么和她说话的。在这两段记忆里,仿佛都有一种死亡的气味。他们也许彼此相爱,但却不怎么说话,就像人们在死亡边上和大海边上都会沉默不语那样。不过在他们之间,为了证实对方还在那里,偶尔也会试探性地说上几句话。这是他们的事情。但我和妹妹却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是我在很久以后才弄明白的。
既然说到我妹妹,我还想起发生在阿尔及尔山上的一件事,当时我们在那里的灌木丛下边搜寻着,发现了一些很小的仙客来。我们正在一条土路上安静地走着,突然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我不知道他怎么骑的,就把我妹妹撞倒了。我父亲朝他冲过去,我以为他要掐死这个年轻人呢。我母亲直拦着。我妹妹受了伤,我们赶紧回家,我手上还捏着几朵仙客来,但早已心不在焉了。对我父亲这样的暴力行为,我母亲全无所谓,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可另一方面呢,她却把精力都花在了抱怨上,抱怨自己在生活中受苦受难,抱怨自己做出了牺牲,因为由于我父亲的强迫,她不得不同意他的决定,放弃了使她感到幸福的小学教师职业。可是在我看来,我父亲的暴力行为却很奇怪:他对自己的言行那么有把握,却会突然发起火来,以至于不能控制自己的暴力行为,但我不得不说,似乎发生的一切又都在他控制之内,因为暴力行为总是让他如愿以偿。他有“好运气”
,每次发生的事件都转而对他有利。必要的时候,他也懂得克制,在1940年到1942年间,当他在里昂的时候,他是那里惟一没有参加贝当军团的银行经理。当朱安将军打算让摩洛哥人“去吃干草”时,他没有表示拥护;当戴高乐做出让阿尔及利亚独立的重大抉择时,即使因为自己的“黑脚丫子”
感情而痛苦不已,他也没有表示反对,他一有机会就牢骚抱怨,不过也仅此而已。
(六、战俘经历)
当我们通过德国边境时,雨提醒了我们这一点。德国是个多雨的国家。正像歌德对他的君主说的:天气不好比根本没有天气好。他说的没错。但雨把什么都淋湿了。我们看见车站上的德国人脸色灰白,身上都湿透了。他们没有给我们吃的东西。他们好像正沉浸在胜利中,刚一起床,在喝黑咖啡之前,突然传来胜利的喜讯,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呢。他们显然不知道什么集中营的事,但我们更不知道,不管怎么说,他们当时的处境要比我们好。
我们终于到了一个无名的车站,这里是一片饱受风吹雨打的荒野。他们让我们下车并开始步行,我们在皮鞭和步枪的威胁下走了四十公里的路。许多同伴在半路就留下了,但一般说来,德国人并不是一下子结果他们,而是派些马来拖着这些人。我记得,为了以防万一,再说也知道歌德的那句话,我就偷了一件类似英国胶布雨衣的衣服,并且穿在衬衫里面,免得德国人给我没收了。我穿着这件紧贴皮肉的东西走了四十公里,也就是说有点儿出汗,而且一住进帐篷,我就开始害怕自己无论如何会得感冒,但是没有,况且第二天德国人就没收了我这件假衬衫,说这东西对他们有用。我完全同意。从此我就习惯了下雨,也懂得了人可以让雨淋湿而不得感冒的道理。
在帐篷里过夜的滋味难以想像。我们又渴又饿,尤其是累得要命,大伙都沉睡过去,第二天,得拽着我们的脚才能把我们弄醒,以便接受在德国当战俘的各种审查。但是我已经懂得,人尤其在痛苦疲惫的时候,要保持身体暖和,这样相互抵消,最后事情就好办了。
但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好办了。我们的战俘营跟另一个战俘营紧挨着,我们看见那里有些饿得瘦骨嶙峋的人在游荡,大概都是从东方的波兰来的,因为他们说俄语,他们不敢靠近通电的铁丝网,于是我们就扔给他们一点面包、几件衣服,说上几句话,我们当然知道他们听不懂,不过没关系,这是给他们一点好处,也是给我们自己,让大家少一点独自置身苦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