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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纯爱小天后薇拉爱深情切的催泪巨作。
每个女人的爱情生命中都有两个挚爱:
一个是深埋心底的长相思,
一个是相爱恨晚的守护星。
谁会陪她上演一场倾城之恋?
一番跌跌撞撞,她才看到绝望中的一缕微光,
将她的世界全部照亮,为她融化寒冰,迎来春光。
內容簡介:
秦川用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二十年,跟随一个人的脚步,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流年暗换间,她与他却相隔了永远无法跨过的距离。
徐哲楠,于她,是这世界上最简短的致命咒语。
年少时的感情就像深种体内的剧毒,在重逢的那一刻破土、而出,将她席卷。
她痴恋、哀绝、痛苦、纠结,要怎样才能走出心殇的桎梏?
在时光的转角,异国的街头,她偶遇翩翩佳公子周宁远。他带着足以融化冰川的热情将她包裹,执意与她同行。
兜兜转转,她的心思几番辗转。
她要如何抉择,才能历经寒冬,迎来属于她的春暖花开?
關於作者:
薇拉:设计杂志编辑。喜欢读书、写字。喜欢摄影、旅行。喜欢夏天,以及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相信这个世界是温暖的,相信真爱的存在,相信奇迹会发生。已经出版《佛罗伦萨不晴天》《好想假装不爱你》《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世妆》等。
目錄 :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內容試閱 :
第一章
是的,只要是看他一眼,她的心就会莫名地揪痛。痛到血液倒流,只有紧紧地蜷缩着自己,才能觉得温暖。
东三环,“夜色”俱乐部。
秦川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标价120元的可笑门票,冲进VIP包间的时候,身后十米处跟了整整一队的保安。
包间的门是被她一脚踹开的。
动静这么大,即便屋里的人HIGH翻了天,也很难不去注意她。
独自坐在小吧台上沉默喝酒的徐哲楠最先推开身边半裸着上身的女人站起来,看到秦川时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他上前一步,秦川却别过脸转向里面。
“这儿没你们事儿了。”扑了个空的徐哲楠无奈,只对那些匆忙赶来的保安说了这么一句,那些人就默默地撤走了,包间门被悄悄关上。
黑色皮衣,烟灰色牛仔裤,波鞋,长发披肩,头上戴的黑色贝雷帽压得很低,看不见神色,只是那种气势还是老样子,不开口时冷漠得吓人。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胆子来砸咱们的场子,原来是小辣椒回来了呀!什么时候回的,怎么没说一声?”帅气的周云翔一双桃花眼,先是看了看徐哲楠又笑嘻嘻地转眼看着秦川,语调一如往常带着淡淡的调侃。
秦川蹙眉,大步流星地往包厢里面走,大力挥手一把推开周云翔腿上坐着的女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地笑道:“周云翔,你好本事!”
周云翔随即怔了怔,却没料到秦川是冲着自己的,看了看徐哲楠又看了看她狐疑地问:“怎么了这是?”
“你给我出来。”秦川也不回答,只伸手猛地抓住他的衣领。
“秦川。”
“别管我。”秦川回头恶狠狠地瞪住叫她名字的那个人。
周云翔还要再说话,结果秦川却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继而声音低且沉地问:“周云翔,你怎么敢?”
“妈的,秦川,你……”周云翔一脸的不可置信,抬肘摸了一把嘴边却看到了血迹,他立刻骂道,“你疯了是吧?”
“罗晓云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秦川的眼神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寻欢作乐?”
不知道是谁在这个关键时刻按掉了音响,场面一度冷至冰点,空气凝滞,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关、我、屁、事。”终于,周云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眼中闪过狠绝的神色,然后指着秦川的鼻子用警告的语气对她说,“秦川我可告诉你,这事儿你们谁都别管。”
秦川一听这话,心中的怒火燃得更旺,她抓着周云翔的手越来越紧,“我别管?我别管?当初你死乞白赖非让我把她介绍给你,现在你又让我别管?周云翔你……”秦川扬手还要再打,却被徐哲楠一把抓住手腕一带,拉开了与周云翔的距离。
“你放开我。”秦川朝徐哲楠吼道。
“你给我好好说话。”徐哲楠寸步不让。
两人对视了好久,最后秦川猛地抽回手,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先生,不好意思,我跟你很熟吗?”
话如手指按住了两人心上的肉刺,眼神交错,闪过久违的疼痛。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遇到他。接下来的是一晚上的乌烟瘴气让人窒息。
可到底还是年轻,前一晚闹得那样大,第二天出现在荧屏上还是那个明艳动人的秦川。蜜色的肌肤,搭配橙色的连身裙,长长的裙摆一直垂至脚底,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胸前,唇角扬起,可眼神还是冷冷的,如此强大的气场,把一旁甜美迷人的女主持人都比了下去。
“您以前是学舞蹈的?”
“对,不过是肄业。”
主持人的笑容有一秒僵硬,大概没料到她会回答得这样直接,不过马上又问道:“因为喜欢摄影放弃了吗?”
“心情不太好,忽然想出去走走,做摄影师纯属偶然。”她淡淡地道。
“听上去很浪漫。”主持人微笑。
“一点也不。比如这次到肯尼亚,看到贫民窟里那些孩子的上学条件,觉得很心酸。”不喜欢说私事,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十几个孩子挤在一间铁皮围合的教室里,挺艰苦。”
主持人仍然是笑着的,看出了她的厌倦可却不肯就此转移话题,“听说这次慈善晚宴是在本城新建的七星级酒店举办,是谁来出资呢?摄影师这个职业很赚钱吗?”
秦川挑眉道:“不,摄影只是维持我正常的开支罢了。你知道,”她比划了一下,“有些摄影器材很贵的,而且要不断更新。”
“所以,坊间说秦小姐的背景深厚,能举办这样奢华的慈善晚宴是有家族的支持,是这样吗?”
秦川的神色变了变,她没想到自己会得罪什么人,场面一度很冷。因为是后台直播,导播都着急得想要进广告了。那一霎间秦川开口:“我们邀请的嘉宾都是社会名流,当然不能选择太寒酸的地方。这家酒店的大老板也是资助商之一,做慈善的同时也可以宣传自己酒店的形象何乐而不为……”她捺着性子回答。
这么久在外面漂,她的脾气多少也磨平了一些。虽然是摄影师,但是她却不习惯对着镜头,于是她垂着眼帘,像是随时随地在思考。
而此刻,电视机的对面,也正坐着有心人。
“哥,看什么呢这么用心,我叫了你好几声了。”城市的另一头,徐哲霈从房内探出头来,“待会儿你进来看着,我要出去。”
徐哲楠听到妹妹说话,摆摆手算是答应,头也没回。把手里的烟掐灭后,他清了清嗓子。
“咦,是秦川啊,我说呢……”徐哲霈站在哥哥身边看着荧屏上那个女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哥,你说,她是不是更漂亮了?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虽然黑了点,可还是挺耐看。”
徐哲楠没有回答。
在采访现场,主持人的问题依然咄咄逼人。
“人家都说一个人总是不断地离开一个地方,不是因为想要逃避,就是想要追寻,那秦小姐是哪一种呢?”
徐哲霈本来还想逗逗她哥,一听到这话立刻就皱起眉头,对着电视大声讲:“这女人吃错药了吧,问这种问题。”
荧屏中的秦川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逝,最后缓缓地开口:“那是你的想法。”
主持人大概没料到秦川这样难搞,嘴角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很快换了下一个话题:“秦小姐这样四处旅行拍摄也有三年了,你人这么漂亮,在旅途中一定会有不少艳遇吧?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说来给大家听一听?”
“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我们这个慈善拍卖做宣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秦川顿了顿又道,“至于艳遇,多半是有‘遇’没有‘艳’。”她说完就望了望站在摄影机后的助手,助手立刻明白她是想要结束这场访问了。
大概是听到导播的指令,主持人的神情变得匆忙,问道:“那么,就是没有咯?”
秦川看了她好一会儿,反问:“你觉得呢?”
画面很快切换到尾声,徐哲霈突然大叫:“啊,我说这女人怎么这么面熟呢,哥,不会是你的桃花债吧!”
“喊什么。”徐哲楠终于不耐,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拿起手机转身回屋。
秦川从直播间走出,助理立刻递过来电话,她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打来四五个了。”助理小麦在一边向她报告。
她按下了接听键,那边只“喂”了一声她便已经认出了对方:“周总,你好。”
那边的人显然很愉快,“秦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出我的声音。”
“当然,”秦川进了电梯间,“一面之缘,印象深刻。”
“得,就冲你这八个字,我明晚可得多捐一点儿。”那个人的声音一如其人,嬉笑纨绔。
“那我替学生们先谢了。”秦川的声音更为冷静。
“永远这么不卑不亢?”那人语调上扬。
“周总过奖。”她依旧没有表情。
“一起吃饭吧。”那人不肯放弃。
“不麻烦了。我这边离市区还有段距离。”这样的人秦川不想得罪,只得推托。
“不麻烦啊,我就在电视台楼下。”作为邀约人,他则更为干脆。
秦川刚迈出电视台大门,抬眼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门外,摇下车窗的周宁远朝她招手。这个男人笑起来好像初春最和煦的阳光,见她出来他挂掉了电话对她一挥手,“上车吧。”
秦川想了想站在车门外对他讲:“我开车来的,你带路吧。”
这时候助理小麦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周宁远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那辆体积庞大的车问道:“你一个姑娘怎么开这种车?”
“不然呢?周总总不能指望我开着甲壳虫去沙漠拍片吧?”她反问。
周宁远“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其实周宁远的一番话让她想到一个人,多年前的生日他问她想要什么礼物,秦川就说想买辆车,他欣然应允。然而后来他发现她只看SUV,于是忍不住教训道:“女孩子不要开这种车,太野了。”
他就是这样,凡事都有自己的定论,不容他人辩驳。
徐哲楠。
那个名字终于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心里却像是有口气要冲破胸腔而出,憋闷异常。
周宁远的车子带着她一路来到雅悦坊,秦川停好车子后周宁远已经在门口等她。
二人还没进去,餐厅经理就带着一队礼仪迎了出来,站成两排恭恭敬敬地鞠躬道:“总经理。”
“走啊,愣着干吗?”秦川怔了怔,周宁远以为她被这阵势吓到,忍不住催促。
“这里原来是间意大利餐厅。”秦川看着那个中式的招牌,自言自语道。
“我招待个朋友。你去忙你的。”周宁远先是朝餐厅经理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秦川说,“对,不过现在改经营粤菜了。”
“以前那个ROTA餐厅也是你的?”她幽幽地问,仿佛去年今日自己还在这里,那家餐厅也是。
周宁远看着她,勾起唇角,“怎么,这里埋藏了你很多回忆吗?”
那笑把秦川拉回现实,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这是你唯一主动问我的问题。”周宁远如实回答。
秦川低下头先迈步走进去,让人来不及看清楚她的反应。
本来是想要躲开周宁远的探寻,哪知道刚走进去迎面就看到那人走过来。
秦川脚步明显一顿,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出现了幻觉。
“我打了你电话,”徐哲楠缓缓走到她跟前,站得很近,她能够清楚地嗅到专属他的气味,忽然头有点晕,就听他继续说,“才知道你换了号码。”
一个电话竟然相隔了三年这么久,秦川觉得有些讽刺。她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对上他的眼睛,刚想要说话,却被身后的周宁远截断,“哟,徐总,赏光啊。”
徐哲楠抬头与周宁远对视了半晌才大步跨过去握手,然后拍拍他的肩,“周宁远,好久不见。你怎么回来了?”
“是,好久不见。巴黎左岸风太大,把我吹回来了呗。”
言罢,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徐哲楠再回头时,秦川已经不见了。
从洗手间出来,徐哲楠已经不在。服务员贴心地把她引入座位,有人拿了热毛巾的托盘过来,周宁远挑了一个递给她。
“鼻子不红眼睛不肿。唉,真可惜,我以为你是躲进角落里去哭了。”他故意说。
如果是以前,也许会。可如今呢,再见也许心中仍有暗涌,可闭上眼睛,也能把所有涌动统统压下去。这就是成长。
秦川想着,唇边就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回答道:“周总真是想象力丰富。”
“他也知道这里以前是家意大利餐厅,当时我竞标这里的时候,他也是买家之一,只不过过程中突然就放弃了,真没劲。”周宁远说到这里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秦川的脸,又低头喝了一口茶,“你认识徐哲楠?”
秦川对上他探寻的目光反问:“你说呢?”
“拿对付媒体的招数对付我?这可不行,女士优先。”周宁远滴水不漏。
“那么,”秦川翻着菜单漫不经心地道,“无可奉告。”
周宁远不买账,“我可是头一次看到做慈善的人脾气这样硬。”
秦川可不吃这一套,她点了饭店里的一道招牌菜,一语双关地说:“您也说了,是慈善,不是要饭。”
周宁远笑了,一边招呼员工一边点头道:“对对,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刚才电视台那个女主持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不知道。”秦川耸耸肩,柔顺的长发在她的肩头晃动,似乎能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
“步步相逼,敢这样对你,来头一定不小吧?”周宁远不放弃。
“我可没有调查别人身家背景的习惯。”秦川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确定不认识她?”
秦川停了下来看着他说:“现在,周总你也对我步步相逼,跟她可是一伙儿的?”
“唔,”周宁远偏头想了一下反问,“你说呢?”
秦川低头不语,沉默很快被电话铃声打断。秦川看到那号码立即接起来,甜甜地叫道:“徐爷爷。”
那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秦川侧脸看向窗外只是一味地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倒是没有了刚才的戒备,最后才恭恭敬敬地说一句:“真的,我这边弄好了一定马上去看您。”
挂了电话,秦川才看到周宁远一直在看着她,于是扬眉道:“怎么?”
“谁的电话啊,神仙似的,我之前都以为你不会笑。”他好奇地问。
“会笑的,只是周总你更会笑,把我比下去了。我待会儿还有事,不能陪你吃饭了。”秦川说着站起身。
“放我鸽子?”
“是啊,我是梁朝伟,赶去伦敦的广场喂鸽子。很忙的。”
“……”
“下次我请你吃饭。”秦川道,“上次你让给我紫砂壶我还没谢你。”
“成啊,还记得就行,我以为你忘了。”周宁远也跟着起身。
直到秦川那辆威武的SUV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周宁远才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半晌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餐厅经理来问安,看到只剩下他一个人有点吃惊。周宁远点燃一支烟半开玩笑地道:“怎么,没见过你老板被放鸽子?”
餐厅经理是他从法国带回来的老手下,听他这么问立刻实诚地点点头,“是没想到。”
周宁远被他气笑了,“你小子还是经理呢,会不会察言观色?”
“不过,这个,是不一般。”
“那是,”周宁远仰头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那烟雾冉冉上升,然后消失在空气中,“天生尤物,有趣有趣。”
徐爷爷就是徐哲楠的爷爷,从小也特别疼秦川,老人家知道她回来特别打了电话,秦川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开车一路回家拎上早就包装好的紫砂壶赶到徐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她把车子停在徐家门口,刚巧看到徐哲楠的车。
女友换得勤快的人对车子倒是很有些情有独钟的味道,十年如一日还是同一个牌子。想到这里,秦川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疼。正踌躇着,徐哲霈正好出来了。她远远地看着秦川的车子好久,才走近,敲下她的车窗。
“霈霈。”被抓了个正着,秦川觉得不好意思。
“哟,怎么,几年不见都不认识啦?都来了怎么不进去?不认门儿啦?”徐哲霈得理不饶人。
“脑子不好使了,忘了号码。”她掩饰着。
徐哲霈撇撇嘴:“这借口可真蹩脚。”
秦川笑了笑:“爷爷是不是还在休息?我给他带了礼物,要不你帮我转交给他?我还有事……”
“进去吧,我哥不在,放心吧。”徐哲霈对她的担忧了然于胸。
被说中了心事,秦川红了脸。
“真受不了你们。”徐哲霈等她下车挽着她的手还不忘抱怨。
一进门,秦川就知道被骗了。徐哲楠就站在客厅的沙发前,跟他父亲说着话,身子站得笔直,从后面看以为在练习军姿。他就是这样,没当过兵却比谁的军姿都站得好。
“爸,你看谁来了。”
徐哲霈扬声喊了一句,匆匆地往里走,生怕被秦川打。
“徐伯伯好,我来看爷爷,他在吗?”秦川走到徐哲楠身边停下来恭恭敬敬地向长辈问安。
“嗯,什么时候回来的?”徐爸爸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严肃,“怎么晒得这样黑。”
“刚回来。一直在非洲那边,就成这样了。”秦川尴尬地笑。
“爸,你怎么跟训我哥似的跟秦川说话。”徐哲霈坐在徐爸爸的身边,有意无意地道,“人家又不是你儿媳妇。”
徐哲楠瞥她一眼,目光似刀片。
徐哲霈立刻扒着老爸的胳膊寻求庇护,指着徐哲楠夸张地道:“爸你看我哥啦,又用眼神威胁我。”
“爷爷在里面。”徐哲楠为秦川解围。
秦川点点头,“徐伯伯,我进去看看。”
真的见到老爷子,才知道他老人家病得不轻。即便是在家里还吊着点滴,秦川看着这个迟暮的老人,很是心酸。小的时候徐爷爷常常抱着她,甚至让她骑在肩上,逗她玩,待她并不比亲孙女差。
她坐了一会儿见老人仍然没有转醒的意思,便悄悄退了出来。
客厅里早已没了徐哲楠的身影,秦川又与徐家的人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出了门去取车,才看到徐哲楠就站在院子里等她。
秦川一时怔忡,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这么快就走?”
“下午还有事。”她的眼睛不敢看他,却又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吃饭了吗?”他关心地问。
“你不都看到了?”想起他们刚才遇见的那一幕,她忽然觉得脸上发烧。
徐哲楠看了她一眼,最后淡淡地道:“周宁远这个人……你还是离他远点。”
秦川终于烦了,侧身过去开车门,不咸不淡地回他一句:“不要你管。”
徐哲楠转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眼前。
一瞬间,呼吸声都那样清晰。
“你……”秦川挣扎不动最后只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道:“徐哲楠,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看他的眼神,竟然如仇敌般的厌恶。
徐哲楠苦笑,渐渐地就松了手。
秦川匆匆跳上车,逃命似的开车走了。只是手腕被他抓过的地方,就像是戴了一个隐形的手环,摘不掉,忘不了……
几乎是一夜无眠,第二天却还要参加慈善晚宴。秦川一身黑色晚礼服站在门口招呼着贵宾,时时会觉得眼睛发涩,若不是强撑着,恐怕下一秒就会站着睡着了。
这次的活动是和香港的某个慈善基金会一起主办,到场的人非富即贵,基金会对这次的筹款志在必得。
“你今天很漂亮。”周宁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谢谢夸奖。”秦川朝他点点头。
“就是衣服保守了点。”他有些遗憾地道。
秦川不以为意地说:“周总真是幽默。”
周宁远挑眉道:“你笑什么?觉得我永远嘴上风流?”
秦川看了看站在他身后远远等待的女人,她不在国内多年,也识得那个经常在大银幕上出现的面孔,于是恭维道:“怎么可能,周总风流倜傥,不知多少女人都将您视为梦中情人。”
“那你的梦中情人又是谁?”他突然问,目光讳莫如深。
秦川叹了口气,忽然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礼服上别着的胸花,不无遗憾地道:“我没有梦,所以,只好戒掉了情人。”
她这样暧昧的动作,语气中透着若有似无的遗憾,倒是让周宁远愣住了。秦川整理好,抬头嫣然一笑道:“好了,刚才有点儿歪。”
“那完全不影响我的吸引力。”
“嗯,可这样更帅。”她说完就往外走,招呼别人去了。
其实秦川穿得并不保守,礼服后面一个深V开到了腰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漂亮的蝴蝶骨,有一种舞者所特有的妖娆。
当晚,徐哲楠携着女伴而来,是秦川没有想到的。他倒是落落大方地为她介绍他的女伴:“陈思思。”
“秦小姐好性感。”那个女人语音娇媚。
秦川看徐哲楠一眼,他却对她完全无视,这种时刻居然携了那个为难过她的女主持人来,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是多年的修炼,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小女孩,面对不喜欢的人,面具戴得稳稳当当,当下笑着与对方握手道:“过奖。欢迎。”
作为主角之一,秦川一直很忙,满场飞,居然再没见着徐哲楠那张脸,不知是该欣慰还是遗憾。
晚宴的拍卖环节是整晚的高潮,拍品都是请京城的艺术家们捐出来的大作,有些拍品本身的价值就已经超过百万,再加上各路神仙大显神通,许多拍品最后都拿到高价。秦川站在后台满意得不得了,仿佛明天就可以看到给孩子们盖起来的新校舍。
有趣的是,最后一件拍品居然是她的摄影作品。
礼仪小姐展示了一幅摄影作品,主持人介绍道:“这是青年摄影师也是本基金会的成员秦川小姐的摄影作品,名叫《祈,雨》。”
秦川看着那幅照片感慨万千,那年她受了情伤又在练舞的时候拉伤了韧带,多种不如意堆积到一起突然爆发,一意孤行地从军艺辍学,扬言要去旅行,结果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冻结了她所有可以支配的钱财。无奈秦川只好辗转参加了一个慈善组织,申请去非洲做志愿者,走的时候身边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台单反相机。
那一年非洲迎来大干旱,成千上万的灾民在饥饿和瘟疫中备受折磨而走向死亡。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样的大灾难,在那个死亡频发的地方,她忽然意识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渺小。
她拍摄的那张照片是一名来自美国的志愿者牵着一个当地小孩的情景,只是在做后期处理的时候,她大胆地只截出了那只大白手和枯瘦的小黑手的画面,让整幅照片的视觉冲击更加震撼。
哪知道无心插柳,这张照片被一家媒体相中录用,又经过多家媒体的转载引用,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走上了摄影这条道路。
“哇,秦川,没想到今天的全场最高价居然是你拿下的。”
一个激动的声音打断了秦川的神游,她再次看向场内的时候,拍卖师已经一锤定音:“4号买家,一百万,成交。”
她恍惚了一下,看到拍下照片的那个人冲她点头,觉得自己在看一场大笑话。
秦川提前离开会场,今晚最后的拍卖,因为那两个人的参与,于她而言变成了闹剧。
出了酒店的门才走出两步,就看到徐哲楠的车停在她眼前。
“上车。”
秦川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不肯就范。
“如果不上来的话,刚才的拍品可是有流拍的可能。”徐哲楠捏她的七寸,一向精准。
她瞪着那张脸,没有一星半点的表情。是啊,多年不见,她竟忘了徐哲楠是怎样一只沙文主义霸道无比的猪。
“你可以开口骂我。”徐哲楠看着她在副驾驶位上坐稳,俯下身为她扣好安全带,“我不会介意的。”
秦川嗤笑一声,低头从手包里拿出一盒烟,取出一支,点上。
“扔掉它。”徐哲楠的声音很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川的手抖了一下,又恢复淡然的表情,她摇下车窗道:“你别管我行吗?”
徐哲楠几乎是用抢的,劈手将她手中的烟夺过抛出窗外。车子开出了五十米后又像是不甘心似的,猛地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又将她宝蓝色的手包一把夺了去,从里面找出烟盒和火机,一并扔在路边的草地上,这才又发动车子离开。
“你有病啊!”秦川恨恨地瞪着徐哲楠的侧脸。
“以后再敢让我看见……你知道我的脾气。”徐哲楠紧抿着唇,话里透着隐隐的怒气和毫不犹疑的威胁。
秦川被他气得不轻,双手抱在胸前,胸口闷了一口气,起伏得厉害。
车窗外的景物飞逝,她看不出徐哲楠的目的地,也许他只是在游车河,根本不在乎最终抵达的地点。
“什么时候学会的?”他突然问。
“你漂亮的女伴呢?”她的眉挑起漂亮的弧度。
两个人终于决定打破沉默,居然同时问出问题。
谈话,再次陷入僵局。
车子上了高架,一路飞驰,徐哲楠终于幽幽地回答:“我的女伴?我什么时候带女的过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臭男人。”秦川半晌憋出这三个字。
徐哲楠忽然腾出手伸过来掐住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又立刻松掉。
“你干什么?”秦川被他掐得很痛,抬手在下巴处抹了抹,世上只有一个男人可以让她陷入如此抓狂的境地。
“没事。”徐哲楠耸耸肩,“好久没见你吃醋的模样,怪想念的。”
“停车,不然我要跳车了。”秦川被激怒,伸手去扒他的方向盘,车子在路上七弯八绕,后面有司机赶了上来,拉下车窗朝他们竖起中指。
“你想跟我一起死,我没意见。”徐哲楠伸出右手死死地扣住她,夺过控制方向盘的主动权,“但是‘死于车祸’,你不觉得丑了点吗?”
“你……”秦川唇角抽动了两下,感觉自己肺都要被气炸了。脑子飞速地转着,刚想到反驳的话,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她一震,马上接起电话。
徐哲楠只听她短短地“嗯”了两声便挂断,看向他时脸色已经难看到不像话,只见她唇色煞白,声音不稳地对他道:“掉头,去医院,罗晓云又出事了。”
总是这样的,他们之间会插入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可是关于他们自己的,却怎么也没机会说清楚。
车子飞驰在黑暗的路上,两人都静默了起来,并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糟糕。
诸事结束的那晚,秦川将回国前的一些照片分享到flickr。
这是她平时最厌恶做的事,可是如今为了不让自己再一遍一遍地回想起关于罗晓云的点点滴滴,她努力地想要用各种繁杂的事务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才分享到一半,就看到一个叫i85的友邻在照片下面留言——为什么不试试拍国内的照片?很想看。
结果眼眶还红肿着的秦川盯着这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留言看了很久。
还被人期待,总是好事情。她默默地想。
这一晚,一向对相册疏于管理的秦川才发现,这名网友几乎给她的所有照片都留过言。秦川忽然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她难得地点开了那个人的相册,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青海湖漫山遍野盛放的油菜花。
秦川的心被微微地刺痛了。
这个地方,曾是她和罗晓云还有苏洛在大二那年畅想一起毕业旅行的目的地,后来她辍学离开,罗晓云喜欢上了周云翔,每日只懂得念叨什么巴黎、威尼斯,而苏洛循规蹈矩考了研,考研结果下来的时候,一个人也失去了去旅行的心情。当初宿舍里卧谈的笑声犹在,而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想到这里,秦川对着电脑深深叹了口气。
食指单击鼠标,青海湖那样碧蓝的天空让她忽然涌起了一阵冲动。
一阵铃声响起,她低下头去看,手机来电上面显示的是周云翔的名字。
秦川抓起手机看了好久,直到握着手机的指关节都泛了白,最终还是挂断了来电。
对于周云翔,她不能原谅。
那天徐哲楠办完所有的手续,分别送她与苏洛回家,最后才肯告诉她,周云翔去了欧洲。
“带着新欢?”她记得当时自己不无轻蔑地问过这么一句。
就这个简单的问题,徐哲楠忽然站住,墨黑的眼睛看着她久久没有回答。她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神,可是心却痛得要命。
是的,只要是看他一眼,她的心就会莫名地揪痛。痛到血液倒流,只能紧紧地蜷缩着自己,才能觉得温暖。
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徐哲楠的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没有任何异样。车子一路开得四平八稳,他送她到楼下,要她早点休息,语气软软的,却又抹不去那种命令式的口吻。
那一晚,她极其脆弱。她以为他会跟着她下车,或者说,她心中总有那么点儿期待,他会懂得她的脆弱,会主动陪她一会儿,可是他没有。
回到家中,秦川高跟鞋都没换,抱着身子倚着门就滑了下去。原来过去的几年里,她一点长进都没有。撕去了伪装,她的故作冷漠在他面前依然是那么地不堪一击。
一双美目无意识地扫视电脑的屏幕,一个疯狂的念头从她的心底萌生,秦川开始拨打电话,直接预订机票和旅店。
青海湖,那样蓝的天,那样壮观的油菜花田,她想要去亲眼看看。
第二日清晨打车去机场,整个城市都还雾蒙蒙的,天阴沉得厉害。秦川有点儿担心,她以为自己的旅行就要泡汤了。
哪知道登机前天空云开雾散,有金色的阳光破云而出,她坐在机舱内,靠着窗口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象,不由得叹息。
“帝都真是难得有这样的好天。”
秦川回头,发现身边一直空着的位置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而她看清楚来人后,眼神则变得更加惊讶,“你……”
周宁远朝她摆摆手,机窗外的一缕阳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的笑容再清爽不过。
“哎呀,好巧。”
秦川张了张嘴,终于只说了两个字:“嗯,是。”
其实哪里会巧,一个连锁集团的总经理会屈尊来坐经济舱?
别逗了。
“哎,你刚才怎么那样看我?是不是被我迷住了?要是的话可赶紧说啊,我女友位置空缺,你可以随时填补,我等着呢。”周宁远在秦川的面前总免不了这样讲话。
秦川被他的自恋逗笑了,“不,先生,我是看到,你的牙齿上残留着一小片韭菜,以为是某种特别的装饰,所以就仔细看了一下。”
虽然自己早上并没有吃韭菜,周宁远还是非常配合地忽然闭上嘴巴,装出一脸窘态。他突然这么萌,心情不好的秦川也忍不住弯了眼睛,笑了起来。
“嗯。”周宁远笑眯眯地看着,等待她停下来才慢慢地说,“你应该常常笑,你笑起来很美,你知不知道?”
周宁远就是那种传说中的“笑眼”,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像是两弯新月,异常漂亮。秦川被他的“美貌”震慑,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转了脸看窗外的云。
还好,周宁远对她这样的反应并未继续调侃,而是很快转脸又逗起了邻座的小朋友。
秦川的心才微微地放了下来。
飞机起飞,一路向西,秦川透过机窗看着下面的风景。城市逐渐减少,青山重峦叠嶂,即便是以俯视的角度,却依然能够感到心中那种别样的跌宕,感怀于眼前看到的壮丽景色。
“你表情怎么那么严肃?”周宁远向空姐招招手要了两杯咖啡,递给她一杯,同时也好奇地探头向机窗外张望,“看到什么了这么感动?”
秦川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他面前的小桌板上。经济舱里,大家都是默契地等着空服放饭倒水,这个男人倒好,能把经济舱坐成头等舱的架势,只是经济舱位置较小,他身材高大,坐在里面难免感觉束手束脚。
“你倒是挺顺手,干吗不放你自己那里?”周宁远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故作生气地挑眉质问。
秦川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也不理他,只是打开自己的相机,记录云层下隐约闪烁的感动。
周宁远见她不理自己,也就没再说话,径自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翻看。这回倒是秦川有些好奇,不一会儿空姐过来送餐,秦川将没喝完的咖啡递过去,向空姐要了杯橙汁来喝。周宁远见空姐过来服务,也适时地合上书本。秦川看到书名,一口橙汁差点没喷出来,呛在喉头一阵咳嗽。
周宁远拿了纸巾给她,又很自然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脸无辜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秦川看了那本书,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看《圣经》?”
“是啊。”周宁远这才发现她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书上,于是拿起那本书晃了晃,不无得意地说,“其实我是在巴黎大学念神学院的,你不知道吧?”
他这么一说,秦川更是哭笑不得,忍不住糗他:“是神经病学院吧。”
周宁远听她这么说,咧嘴龇牙,拿着那本法文版的《圣经》照着她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去。
气氛忽然间变得异常愉快。
第二章
夜晚的青海湖,天空澄澈到透明,这里的星空几乎没有污染,像是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闪亮的星。
飞机降落到西宁,周宁远同秦川一前一后出了机场。不出秦川所料,跟着周宁远一走出机场就看到有车等候。
“上车吧。”周宁远为她打开车门,非常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川看过去,眼前不过是辆不起眼的SUV,银灰色,不是军车,也不是豪车。她觉得周宁远真是个人物,他总能够把事情做得如此妥帖,好像自己如果不接受他的好意就显得特别矫情。
“好像你每次见我都是这一句。”秦川一边说一边抬起长腿跨上车。
“那是我的荣幸。”待她坐好,周宁远轻轻关上车门,绕到前面副驾驶位置坐好。
“麻烦您,我去西凉驿。”对司机报了地址,秦川拿起相机开始认真查看里面的照片。
司机看了自己老板一眼,表情有点莫名其妙。
周宁远从后视镜看看她,半转过脸问她道:“你订了酒店?”
秦川头也不抬道:“不然呢?”
周宁远认命地转头对司机吩咐道:“好,那我们就去那儿,知道在哪儿吗?”
“知道。”既然老板都发话了,司机哪有不肯,发动车子,一路奔着西凉驿而去。
车子上了一条路,七弯八绕后开进了一个院子,就是秦川所说的“酒店”。
“我说这名字听着奇怪,原来是个青年旅社啊。”周宁远下了车子,叉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房子,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对。”秦川从他的手中接过自己轻便的背包,“谢谢你来送我,拜拜。”
“等下。”周宁远扯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秦川想要把手腕从他的“魔掌”中拽出来,却使不上力,只好踢了他一脚。
“我怕你跑了!”周宁远说完拉着她绕到车前跟司机交代了几句,拿了自己的行李同她并肩而立。
秦川奇怪地看他一眼。
周宁远耸耸肩无辜地道:“我也住这里,明天我们正好一起开车上路。”
“你干吗缠着我?”秦川的秀眉拧作一团。
“错,我是在陪你。”周宁远笑嘻嘻地答道。
第二天一大早,秦川下楼就看到周宁远正坐在大堂里等她,她没想到看似大少爷的周宁远还是有点儿毅力的。
其实周宁远话虽然多,却并不讨厌,他自愿出车出力,也省了很多麻烦,秦川乐享其成。秦川并没有问他怎么会找到自己,也许是她自己不想知道。
车子出了西宁城区,一路驶向青海湖。大路两边渐渐被油菜花田覆盖,时有藏民祈福用的彩色经幡在空中飘扬,原本也是十分美丽,只是那些经幡都被人用铁丝线拦了起来,直接影响她举起相机的欲望。
“如果你想要拍照,我们可以把车停在路边。”周宁远单手扶着方向盘指了指路边。
秦川朝车外望了望,看到油菜田里是有人在拍照,于是问:“你说跨到田里面去?”
“对,只要给一些钱就可以进去拍照了,很方便。”周宁远说着,转头看着她又笑起来。
他真是常常笑,不辜负那双漂亮的眼睛。
“太商业化了。”秦川有些遗憾地说。
“很正常,这也是一种营生。”周宁远习以为常。
“你倒是很博爱。”秦川弯了弯唇角。
“互相理解,就当为祖国的旅游业做贡献。”周宁远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音响,里面传来许巍的歌曲《蓝莲花》。
秦川打开车窗,抓拍了几张骑行者的照片,一边跟周宁远闲聊:“没想到你也听许巍。”
周宁远笑了:“不然呢,我要听什么?”
秦川扣上镜头盖子,瞥他一眼,“神曲啊,你不是巴黎大学神学院的吗?”
此时周宁远正好也转头看她,两人对视,都不由得笑出声音来。
午饭在车上解决,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小镇住宿。
周宁远把车停好后道:“明天去茶卡盐湖,今天只能住在外面了。”
其实说是小镇,却一点儿也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秦川特意数了数,一条道路的旁边,也就只有二十几户人家,两层的楼房已经算不错了,外面的墙漆剥落,露出斑驳的内墙,很寥落的样子。
他们住的“旅店”也不过是个人家将自家的房子加高了之后,放些床褥,仅仅可以称之为落脚的地方而已。
打开房间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周宁远走在秦川前头,将她的行李先放好。旅店是他找人联系的,自己也是此刻才亲眼看到,环视四周忍不住对她说:“条件只能这样了,都是这么艰苦。”
秦川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我在非洲住过条件更差的,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周宁远大概是没在这种事情上面失过面子,认真地说:“怕你不能忍受。”
“你能忍就好。”秦川笑意盈盈地道。
八月的青海湖,依然很冷,这个旅馆除了他们还住进了大队的骑自行车队成员,操着台湾口音,语调柔软非常。
晚饭后他们各自休息,秦川将日间拍摄的照片导出来存放在电脑里,从里面随便拣了一张放在微博上发布。大概也就过了十分钟,徐哲楠的电话打进来。
秦川看着手机上的号码,心漏跳了一拍。似乎有两股情绪牵扯着她,一股极喜,一股极悲。
电话接起,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厚重如大提琴:“听小霈说你在西宁?”
秦川垂下眼帘,心下恍然,是啊,忙碌如徐哲楠何时又看过什么微博?
“是青海湖。”秦川一边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边调图纠正他。
他在那边沉默良久。
秦川以为电话断了,径自“喂”了两声,才听他慢吞吞地问:“为什么突然跑掉?”
秦川挑眉,语气也硬起来:“我不知道我有向你汇报的必要。”
徐哲楠沉默,秦川在电话这头,好像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她抓着电话的手指越来越紧。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周宁远却在外面敲门,夜晚很静,他的声音清亮,叫着她的名字:“秦川,秦川。”
秦川有片刻的怔忡,还没来得及反应,电话里便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她盯着电话,一直到屏幕灭掉,心中惴惴的,然后又是清凉一片。
秦川放下手机前去开门,只见周宁远抱着一床被子站在门外,格外体贴地说:“晚上会冷,我又问他们要了床被子给你添上。”顿了顿又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地说,“不过好像霉味儿更重了……”
她看着周宁远的样子,一时怔忡,扶着门框愣了好久,最后盯着他的眼睛冷不防地问:“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拍星星?”
周宁远也愣了一下,“你晚上还要出去?外面没有灯。”
“有月亮就行了呗。”秦川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那行啊,既然你有这个兴致。”周宁远不假思索地答道,喜笑颜开地闪进她的屋子将被褥放在她床上,跟另外一条薄被子摞在一起,转身叉腰对秦川道:“怎么着,咱是说走就走呢,还是再等一等,让我给你时间准备准备?”
秦川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扬眉道:“走就走,谁怕谁呀。”
拿上相机裹上冲锋衣,二人便出发了。小镇的尽头便是一片平原地带,更深露重,空气中的寒意不言而喻。
“你经常这样子大半夜地跑出来拍照?”周宁远细心地帮她架好三脚架,随口问。
秦川手脚利落地将相机仰面架好,安装镜头、调节光圈、对焦一气呵成,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了笑将镜头盖塞进了腰包,才走过去跟他并肩站好说:“好啦,这样就可以拍到星空的旋转,应该会很好看。”
夜晚的青海湖,天空澄澈到透明,这里的星空几乎没有污染,像是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闪亮的星。
“以前我觉得摄影是个挺浪漫的职业。”周宁远裹紧了冲锋衣,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没想到还挺吃苦的嘛。天气这么冷,难得你还有这样的好兴致。”
“不是啊,你要是喜欢就不会觉得这是苦了。我觉得当摄影师很幸福,不但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还可以用镜头记录下来,跟大家分享。这是一种乐趣,也很有成就感。”秦川说着,又跑过去看了看相机,稍稍地调整镜头,随后又说,“我在非洲第一次拍银河,开心得合不拢嘴,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样寒冷的夜,周宁远在背后看着她,眼神里一片温柔,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调侃她:“那种地方你还真敢去,不怕被食人族吃了?”
“怕食人族还不如怕蚊子。一只小蚊子就能要人命,死亡的几率可比碰上食人族大多了。”秦川不以为然地说。
周宁远嘿嘿地笑道:“听这意思,你真没一点儿后悔?”
她偏头,似乎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向他道:“嗯,知道要打几十种预防针的时候,还是蛮后悔的……”
周宁远斜睨着她道:“敢去非洲那就是死都不怕了,还怕针头啊?”
“晕针。”秦川骄傲地仰起脸睥睨地看着他,“不行啊?”
周宁远嘿嘿一笑,也不跟她争,“行,你怎么说都行。”
其实旋转星空的拍摄利用的是地球自转的原理,片子拍好后时间已是凌晨,漫天的星辰也渐渐褪去光亮。周宁远将秦川送至房间门口,靠着冰冷的栏杆看着她找钥匙开门,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还开玩笑地说:“我这么舍命陪美人,你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喝点热水也是好的呀!”
秦川低着头,只露出一小段纤细的脖颈,头也不抬地回答:“第一,你还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所以严格来讲这种行为不能称为‘舍命’;第二,”秦川转过头,指指自己的眼睛又说,“你看我这张憔悴的脸,我是熊猫不是美人。所以,请你进去还是免了吧。况且,热水太少,只够我一个人喝。”
“不是啊,你的脸分明有一种憔悴的美。”周宁远双手合十,虔诚得好像和尚,“女施主,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是大哥,你的脸有种扭曲动人的丑我不想看……”秦川说完转身进房,关了门。
砰的一声,木板门碰到了周宁远高挺的鼻尖。
不去想门外那个人的感受,秦川打开灯,临走前被她扔在床上的手机依然安静地躺在原处。她就瞥了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放好相机、洗漱一下、为自己弄了热水袋,在做这些的过程中,那部手机就像是个障碍物,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她视野中,心里好像进了一颗大砂子,硌得她难受。
可关灯上床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将手机拿起来看。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看短信。黑暗中,手机屏幕闪烁着荧荧的微光,映衬着她紧紧绷起的面部轮廓,倒映出她眼里深深的失落。
她有点恨自己,明明说好要放弃的,可大脑却总不听使唤。
滑开解锁键,已拨电话的列表里,有一串数字醒目而独特。她从来不存那个人的号码,因为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可是要从心中抹去,却远远没有将其从通讯录中删除那么容易。
关机,打开,关机,再打开……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她还是在窗外出现第一丝曙光时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他睡意惺忪的声音。
“姗姗。”
一口气堵在胸口,秦川有种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的感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却听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她心中一震,浑身发麻迅速挂掉了电话。秦川看着屏幕深深地吸了口气,最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机砸了出去。
她砸出去的力度很大,而且正好是砸到与周宁远房间相隔的那堵墙上。大概只过了五分钟,就听他过来咣咣地敲她房门。
秦川想了想,忽然起身迅速打开房门,对上周宁远的眼睛问道:“你喜欢我?”
“啊?”周宁远吃惊地看着她。
“是还是不是?”她不依不饶地问。
“唔……”他想琢磨这女人的心思,然后就听到她又说。
“周宁远,”秦川一双美眸聚焦在周宁远身后的某一个地方,“我们交往吧。”
周宁远看着她愣了几秒。
秦川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心里却危如累卵摇摇欲坠。
东方的天空渐渐亮起来,休息在隔壁的骑行族开始起床,他们大概是睡的大通铺,一个一个从房间里鱼贯而出,走出来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看看这对虽然挂着黑眼圈,却非常亮眼的男女。
秦川自认识周宁远,还没有遇到过像此刻一般无所适从的场面。但是对着那双探寻的眼睛,她依然不想后退半步,眼神中带着一种一意孤行的坚持。
半晌,周宁远笑了起来,话语中竟然是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宠溺:“秦川……”
等了半天,他好不容易开口,秦川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低下头转身背离,“我去整理东西。”
“不忙。”周宁远走的时候对她说,“来得及。”
让你爱上我还来得及。
后悔也来得及。
秦川,我给你时间,你在我这里,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周宁远点上一支烟,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
往回走的一路,任凭周宁远怎么逗,秦川都不肯再开口同他多说什么。好像清晨的那一幕,是他咎由自取。
周宁远看着这个矫情又不讲理的小女人,有点无奈。
下了飞机他依旧主动靠过去帮她提行李,可秦川有个习惯,相机不离身,无论多累,也要扛在自己身上。
“你相机不重吗?我帮你拿。”他伸出手去。
秦川噘着小嘴,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周宁远忍不住说。
秦川瞪了他一眼。
周宁远讨好地笑道:“还是我帮你拿吧,那么重,你这样也有些年月了吧,没落下什么毛病?”
“你管得着吗?”她不领情地躲了一下。
“行,你自己背。”周宁远笑吟吟地说,“谁让我这么没眼色,拒绝了秦小姐的求爱呢?你生气应该的,应该的啊。”
“你还说!”秦川转身,作势要打他,可就在转脸的瞬间,她看到接机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正望着她,那种眼神让人想要忽略都难。
有几个女孩子从那人身边匆匆走过,偷偷地瞄上几眼,面红耳赤说着悄悄话离开。
今天的徐哲楠也不过是穿了最寻常的衣服,灰色西裤,白衬衫,西装搭在手臂上,看似随意,实则一丝不苟。他站在原地,紧紧吸住过往行人的眼光,气场十足。
似乎是知道她看到他了,徐哲楠迈开步子走上前,却先是向周宁远点头打招呼。
周宁远只是笑看着他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秦川,站在周宁远的身后有那么一秒的慌乱,耳根子觉得烫,竟然下意识要伸手去牵周宁远的手。
“这游戏我玩不了。”周宁远看向秦川的眼睛,并没有让她抓到自己的手,而是顺势将行李递给徐哲楠,“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自己解释清楚。”
然后他又对徐哲楠道:“我把人交给你了,一路保驾护航我也挺累,先回去休息了。”他说得轻松,走过徐哲楠的身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川就只能那么怔怔地看着这两个身形外貌不相上下的男人交错而过,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局外的人。
徐哲楠看了她一眼,率先跨步往外走,速度极快步步生风。秦川先是倔强地不肯跟随,后来想起自己的手提电脑也在旅行袋里,立刻不能淡定,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好不狼狈。
来到车前时,徐哲楠已经坐在车里,秦川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准备打开后面的车门,谁知手刚放到把手上就听到车门上锁的声音。徐哲楠摇下车窗,声音不高也绝不温柔:“不想要你的东西了?到前面来坐。”
那种语气,分明带着威胁。
秦川负气上车,一直抱着手臂放在胸前不肯理他。一路飞驰,车厢里的气氛简直可以闷死人。和话痨周宁远不同,徐哲楠是那种罕见的没有情调的人,尽管车里安装有顶级的音响,却很少听他放什么乐曲。
徐哲楠此时专心开车,秦川只能从余光里看到他的小半张侧脸,光线的明灭之间,他刚硬的线条没有一处柔软,竟然还是轻易地让她觉得心慌。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就曾经向他抱怨过这个问题。
可是徐哲楠的回答依旧老套:“做什么事情都要专注,开车也一样。”
真希望他能把这样的专注用在别的上面,比如感情。
哪怕被爱的不是她,她也可以完全死心。
那一次的拍卖会上,她去卫生间,听到两个美丽的女人补妆时闲聊到他,所谈的事情,无非是这个男人在商界攻城略地是多么的骄傲、霸道、张狂。可是在她的眼里呢,那种嚣张的作为背后,是她看到的忙碌和疲惫,是父辈的压力,也是他对自己要求的严苛。
可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阻隔在他们之间的……理由……
慢慢地,她黯淡了目光,把头转向窗外,所以没有看到徐哲楠是怎么伸手打开了音响。
是她最爱的曲子,在这沉闷的空间里安静地流淌。
I haven’t seen you for awhile(我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I wonder if you are well(我想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What’s going on in your mind(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I really would like to see(我真的很想知道)
Wish I was with you in my dreams(在梦里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And I’m praying to be your side(我祈祷能够陪在你身边)
And suddenly you’ll slip away(但是你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I know you can’t share life with me(我明白你不能与我分享你的人生)
And I don’t know what to do(想到此处我便无所适从)
But if you walk right through my door(如果有天你恰巧从我门前走过)
You will see that I miss you(你感知到我对你深深地思念)
这首歌是她在商场里等他时,偶尔听到的来自AKIKO的《I MISS
YOU》,到现在还一直放在她的音乐播放器里,循环播放。
她其实明明已经决定要放弃他,可是她爱的时间那么长,用情又那么深,怎么能够轻易就遗忘。有时候一句话,一首歌,一个简单的数字都能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
秦川听得心酸,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把音响关掉。可是,她更不想要徐哲楠看出自己的在乎。
好在,这种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车子在公寓楼下,秦川按动把手推门,徐哲楠却依旧没有开锁。
“让我下去。”秦川跟他去抢按钮,却被他伸手握在掌心。
“姗姗……”徐哲楠好像是在叹息,秦川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为什么挂我电话?”
“为什么不听我说完?”
二人同时发问,又同时沉默。
秦川终于累了,扶住额头,语调变得轻而无奈:“徐哲楠,我们不要这样了行吗?”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有什么意义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川不敢看他的脸,只抬手到放在挡风玻璃前的抽纸盒里,抽了一张纸,团成一团握在手里开始一遍一遍地擦着眼前的一点空间。
余光里的那个侧影坐着没动,只是,刚刚锁着的车子却啪的一声弹开了。
她下车时,看到车窗玻璃上自己浅浅的倒影恍惚了一下。明明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却为什么又觉得心痛不止呢?
那之后接连好几天秦川都没有出门,每天轮番叫着不同的外卖,因为必胜客的外卖小弟长得比较帅还连叫了两次,真正是宅出了自我,宅出了风采。
没有了手机,她的电子邮箱日日爆满,线上留言也增多,查了查居然还有想要请她出镜拍电视剧的,大概是制片方看了她那次失败的访谈。
访谈……
秦川冷笑,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会去的。
从回国之后,几次三番,她都把话跟徐哲楠说得那样直接和决绝,所以再没有了他的消息,倒是那个不仗义的周宁远找过她几次。
宅在家的第五天,秦川终于提起少许的兴致,将在青海湖拍摄的照片导入电脑,文件夹正在复制时听到敲门声,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心说今天的餐来得挺快。打开门,却是周宁远那厮站在门口。
“你在啊,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他声音上扬,神色却是淡淡的,唇角还是那样若有似无地贱笑着,一万年也不会变。
“我倒是想。”秦川挡在他眼前,没有要放他进门的意思。
“不请我进去看看?”他的眼光从她的肩上掠过去。
“不。”她果断地拒绝。
“固执的女人。你不会还生我气吧?怎么,你和他旧情复燃就不给朋友机会跟你叙叙旧?”周宁远嘴上可从不放过她。
“本来也不是朋友,没旧可叙。”秦川轻哼道。
“别这样,我送生意上门你做不做?”周宁远改换策略。
“不缺钱。”秦川一脸的傲娇。
“拍我的酒店。”周宁远诱惑她。
秦川怔了怔,没再说话。
“想什么呢?”她突然沉默,周宁远倒是不适应了。
“什么时候?”她心里一坠,但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周宁远很开心的样子试探问道:“那……今天?”
秦川偏头想了想,与他交涉:“今天去考察下,明天拍。”
“成交。”周宁远大喜,“你也不问价钱?”
“我的助理会联系你,讨论细节。”秦川说完就关了门。
周宁远站在门外半晌,摸了摸鼻子,又扬声道:“哎,你不跟我一起去啊?”
“没空!烦你!”门内大吼。
“撒娇的方式还真特别。”周宁远撂下这么一句,悻悻地走了。
秦川是下午到达周宁远的酒店的,这家号称七星级的酒店从建造伊始就很神秘,其内部的结构和设计还从来没有对媒体曝光过。
徐哲楠是酒店的大股东之一,听说他参与过前期的设计工作。
多年以前,他恋上芭蕾舞女演员,她一门心思考进军艺;他学了建筑设计,她买了第一台单反开始玩摄影,梦想有天可以拍摄他的作品,结果他建筑上到二年级又转了医科,一切重新来过。然后,毕业出来又去做风投……
她一路跟在后面,脚步凌乱不堪,最后终于被甩开,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
开车到酒店后,秦川打电话给周宁远,他好像很忙,但还是亲自到门口接她,后面跟了一票跟班,场面弄得很大,这么劳师动众令秦川很不习惯。
趁着别人不注意,秦川悄悄对他道:“我自己随处看看就好了呀,你别跟着我了。”
周宁远不以为意,“那我陪着你,顺便帮你介绍。”
秦川看了看他身后的一帮人,压低声音道:“这么多人跟着,你们酒店不用做生意?”
周宁远才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停下脚步,叫了一个男人过来,说了两句,那些跟班便作鸟兽散。他跟在秦川身边,并不多话,只是在需要时,偶尔介绍下设计的概念和风格。因为只是来“踩点”,秦川就只拿了个佳能的微单随处拍拍看看,最后两人在二层的咖啡吧要了两杯咖啡,背靠着栏杆闲聊。
“你就带这么个小相机能行吗?我这儿这么大地方。”周宁远斜睨着她手里的相机。
“只是找光线,瞧你那财大气粗的样儿。”秦川漫不经心地查看照片。
“其实你根本不用带,我这儿也有现成儿的。”周宁远知道她跟自己说话,特别地带气儿,所以并不太介意。
秦川想起他们刚认识时,他拿着相机的样子,嗤笑一声,“就你那个破5D?”
“哎,什么叫破5D,明明新得跟什么似的,我才买的。”周宁远不依道。
“我说你们男人买单反多半是装样子,卡片机是自动挡,单反也用自动挡,其实根本没差别。说到底,你们还不就是迷恋那咔嚓一声。”秦川说着,顿了顿,不晓得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是这样伶牙俐齿,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周宁远无奈地叹息,“牙尖嘴利。你也不想想,一个大男人出门带个那么点儿的小相机多小家子气。”
秦川哈哈一笑,“我看啊,你们男人整天说肩上的担子重,其实根本就是面子太重,总有一天压死你们。”
“哎,是不是你电话响了?”周宁远想反驳,却听到了响动,指着她的口袋。
秦川这才听到那个微弱的铃声,她掏出手机去看就听周宁远在一边调侃:“你这手机挑得太好了,这么多种手机用下来,还是诺基亚最经摔。”
秦川知道他是说在青海湖的事,瞪他一眼,接起了手机。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渐渐收敛了笑容,神情越来越严肃。
那通电话她从头到尾都静默着,只在最后挂断前说了句:“好的,张理事,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请你等我的答复。”
“出了什么事?”周宁远好奇地问道。
秦川看着他,没理会,思忖了片刻,很快地拨出了另一个电话号码。可是不管再怎么播,挂断再重播,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人接听,迎接她的,永远是中国移动那个冰冷的女声。
而她没看到的是,酒店的楼下,徐哲楠就站在大堂的水景后,对着站在二层的那对男女深深地望了一眼,转身迅速离开。
第三章
要不是眼角瞄到陈思思上翘的唇角,秦川决不会答应。女人和女人之间,不说话,也能感觉到那种张力。
留下一头雾水的周宁远,秦川一路开车一路重播徐哲楠的电话,心中的怒气指数在“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公式化女声中迅速飙升。
变道,靠边,停车。秦川将车窗打开,深深地呼吸,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徐哲霈的联系方式,想要通过她找到徐哲楠。可拇指几乎要按下呼叫键,又咬着牙将页面返回。
再次发动车子掉头,秦川一路飙到KNN大厦楼下。车速之快,前所未有,一路之上车牌已不知道被电子眼拍闪了几回。
这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出入大厦的人并不多,保安拦住秦川的去路问她要找谁。
“徐哲楠。”
保安听秦川气势汹汹地直接报了总裁的名讳,摸不清楚她的来路,只好打电话去上头问。大约五分钟后拿了一个本子走到秦川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麻烦登记一下。”
秦川不耐烦地写了身份证号又签上自己的大名,从保安手中抽出通道卡,一言不发地朝内走,走到一半又回头问:“他在几楼?”
保安被她凶得退后一步,好半晌才回答:“顶楼啊。”
电梯一路升到顶层,电梯门打开,一个女人正好要下楼。
是陈思思,那个采访她的女主持人,徐哲楠的“御用”女伴。她看着秦川,秦川却看向别处,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两人擦肩而过。
其实从电梯走出去就是徐哲楠的起居室,他背对着秦川,巨大的电视上正播放着足球赛,只是没有声音。
“坐。”他头也不回竟知来人是谁。
秦川根本没听他的,而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抱枕狠狠冲着那个背影砸过去,就在同时徐哲楠转身稳稳接住了它。
笑意,从唇角,蔓延到他的眼底。
“徐哲楠,你到底要做什么,一百万拍品的钱你不付了,还要起诉人家慈善基金会,你什么意思?”秦川想起基金会负责人掉着眼泪给她打的那通电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徐哲楠把抱枕放好,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双手随意地交握着反问道:“你说呢?”
秦川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大骂:“你混蛋、变态!”
“说对了。”
看到他那种无耻的表情,秦川感觉肺都要气炸了,她一边暗骂自己贱,一边往外走。
“你要是敢走出去一步,玩笑就变成现实。”徐哲楠的语调忽然就变得严肃。
她猛然停住脚步。
“你到底想怎么样?”秦川的声音冰冷到极致,“你想我来见你,我现在不是来了?”
“看着我。”他的声音一直平静,这句更是温柔。
秦川倔强地不肯转头,只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室内很安静,一只白色的猫咪不知从哪里蹿出来,跑到秦川的脚底,用身体蹭着她的鞋子,低声地叫着。
“雪儿?”秦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蹲下去抱起猫咪在怀里抚摸。这时徐哲楠来到她面前,秦川抱着猫,往后退了一步。
徐哲楠眯起眼睛审视她,利落的迷彩裤,发亮的军靴,黑色T恤衫,暗红色微卷的长发从她肩头散落下来,一直垂落到胸前,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温柔、不可思议,还有对于他的戒备。
“我要带它走。”她摸了摸怀中的小猫。
徐哲楠看着那个在她胸前不停磨蹭着的柔软猫咪,神色不定地否决:“不行。”
“它是我的。”秦川抱着猫咪,手臂往后撤,意志坚定。
徐哲楠微微一笑,沉声道:“过来。”
那只傲慢的白色波斯猫迅速滑出了秦川的手心,跳到徐哲楠的怀抱里。徐哲楠抚摸着雪儿的白毛,那只懒猫一脸餍足的表情,半晌只听他缓缓地道:“离开周宁远,它就是你的。”
秦川愣了一下,没料到他千里迢迢把雪儿带到这里就是为了当做筹码,下一秒立刻转身冲了出去。直到电梯轿厢的大门合上,她都没再看到他出现。
是的,他需要挽回什么呢?他总是什么都不用说,勾勾手指,就会有人把他想要的送到他面前。拥有了全世界的徐哲楠,其实并不需要一个不肯为他全部妥协的秦川。
满腹委屈的秦川冲出KNN的大门,那气势把保安吓得都没敢靠近她。站在大厦前秦川抬头仰望那个圆形可旋转的高层,她胸闷得几乎要晕过去,最后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冲着上面喊:“徐——哲——楠,你——去——死——吧——”
回到车里狠狠地关上车门,手机上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一个未接来电是周宁远的,还有一个是弟弟秦岳。
短信是秦岳发给她的,大意是后天就要到北京,让她有空去接个驾,底下还配了张他的搞怪自拍照。
秦川看着弟弟孩子气的鬼脸,气居然消了一半。发动车子戴上耳机,她给周宁远回了个电话,那边刚接起她劈头就问:“什么事。”
“最近感觉自己这地位降得有点快,一开始还一口一个周总呢,现在直接连称呼也省了。”周宁远说话,永远那么不紧不慢,语带笑意,“怎么回事儿,听说徐哲楠对拍下的东西反悔了?”
秦川一笑,“你消息倒是灵通。”
“圈子这么小,这种事,想要知道也不是那么困难。”周宁远在电话那头顿了顿,“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正打着方向盘变道的秦川心下一阵烦乱,她沉吟了一下道:“不知道,再说吧。”
周宁远又顿了顿道:“你的口气怎么听上去很不善,虽然……你一直也没怎么善过……”
他的言语间带着那么点儿调侃,却让秦川肚子里的火气又冲上来,“你什么意思?”
周宁远贼兮兮地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还就没见过像你这样脾气火爆的女人,没什么意思,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
“不吃。”秦川利落地拒绝。
“一顿一百万。”周宁远永远懂得适时地抛出橄榄枝。
“……”
“来吧,二环潇湘馆,传统湘菜,辣得够味,适合你。”他诱哄道。
秦川挂了电话,车子一路直行本来是奔着自己的公寓而去,可走到一半她又掉了车头,满脑子都是“一顿一百万”的声音。
假如说徐哲楠是个魔王,那么这个周宁远就是妖孽。
仿佛知道她要来似的,秦川的车子开到门口就有服务员恭恭敬敬将她引进去。周宁远就在卡座区等着她,秦川听着那个貌美如花的服务员对他道:“总经理,秦小姐来了。”
“这京城的饭店有几家不是你的?”秦川诧异道。
“也没几家吧。”周宁远想了想,“倒真没数过。”
秦川看他把红酒倒好,哼了一声道:“好好的一家湘菜馆,取了个林黛玉似的名字也就罢了,至少里面还有个‘湘’字。可你这吃中餐的时候喝红酒,也是在巴黎大学神学院学的?兴趣还真够奇特的。”
“暴发户嘛,都这样。”周宁远不以为然,“一顿饭没红酒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最次也得开个拉菲。”
秦川一哂,“你倒是认得痛快。”
“那是啊,提前让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他故作诚挚地看着她。
“这话可笑,跟我有什么关系?”秦川不屑。
“咦?不是要做男女朋友吗?”周宁远指责她翻脸不认账。
“要我提醒你,你已经拒绝了吗?”秦川语调麻辣。
“哦,这事儿还有期限?”周宁远摸摸下颌。
“当然。”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解渴。
“那我捐两百万,做我女朋友吧。”周宁远说着,露出森森的白牙。
秦川正拿着筷子夹菜,听到这句话,筷子顿时停住,抬头瞄了他一眼。
周宁远不怕死,笑得厚颜无耻,“看你那小眼神儿,都能当刀子使了。”
秦川也笑,冷冷地说:“听说你是黑带三段,怎么样,待会儿陪我练练?”
当晚秦川在道场把周宁远摔得起不来身,心满意足,次日早上神清气爽地去接机。飞机很准时,秦岳从通道处见到她,快跑了两步,过来抱着她不放。
“好了好了。”秦川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挣扎了一下。
秦岳撒娇似的又收紧了双臂,结果换她一声闷哼。
“你怎么了?”秦岳赶紧松开手去看。
“没事儿,昨天上道场了,疏通一下筋骨,现在还有点酸疼。”秦川从容地走过去帮他拉箱子。
“您歇着您歇着,我自己来。”秦岳笑得很狗腿,先她一步拉住箱子,两人并肩往外走,秦岳边走边道,“姐,容小的问一句,昨天,谁那么倒霉被修理了?”
在这个唯一的弟弟面前,秦川露出少有的娇嗔:“你又知道?”
“那是,”秦岳的表情有点骄傲,“你不是天下无敌吗,除了徐……”
秦岳没说完,秦川也不接话。
“come on,姐,都几年了你怎么还是谈‘徐’色变?要我说你打不过他,那就用爱情征服他吧。”
秦岳这厢话还没说完,秦川已经面色铁青。
“秦岳。”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秦川猛地抬头看见他的脸,徐哲楠站在原地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朝秦岳打着手势,姿势很帅。
“你怎么……”
“姐,”秦岳看到她忽然站住了脚步立刻拉着她的手解释,“我这次来是要进KNN实习的,当然要通知他,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啊。呵呵,呵呵。”
有着强大中央空调的机场,突然就变得闷热无比。秦川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再前进。
秦岳站在两人的中间,去找徐哲楠也不是,去拉秦川也不是,真正是进退两难,急得团团转。
“姐……”二十几岁的大男孩,唇红齿白,撒娇卖萌地看着秦川。
“你跟他走,还是跟我?”秦川不买账,只看着他,抛出一道单项选择题。
“姐,这又不是离婚的夫妻争抚养权,不至于吧!”秦岳无奈地扶额道。
秦川瞪着弟弟,只觉得气闷,最后甩开步子往前走,拉着秦岳就奔机场候机大厅而去,一边走一边道:“你给我买机票回南京!立刻!马上!”
秦岳听她这么说当场就奓毛了,姐弟两人也不管场合在机场吵了起来:“我不回去!你这两年不是做慈善吗,怎么还这么霸道?”
“我让你回南京你听到没有?”秦川冲着他大声道。
“我是个成年人了,我会自己做决定,我不回去。”秦岳不甘示弱。
秦岳从小跟在她屁股后,几乎是她带大的,如今这么对她,气得秦川直发抖,“你回去!”
“我、不、回、去!”秦岳说着,居然把箱子一横,坐在了原地。
“你……”秦川还没说完,就感到背后有人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她下意识地双手攀附而上要做过肩摔的动作,那人却比她更加灵敏,旋转她的身体,掐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那一秒天旋地转,深入深入再深入。
秦川的大脑有片刻缺氧的空白。她使劲睁大眼睛,那人起先是闭着眼睛,然后在她的瞪视下猛然张开双眼,看着她微笑。
秦川只觉得脑子里闪出一道白光,这才冷静下来,把他狠狠地推开。徐哲楠面含笑意地看着她,她却气喘吁吁地别过脸去。
这一吻恍若隔世,又仿佛将过去和现在的断层连接了起来。
她从小一路追随他的脚步,上的都是同样的学校。他只比她大几岁,初中高中的时候,寝室里的卧谈,主角总也少不了徐哲楠。他是高年级的学长,传奇般的人物,他有一双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睛,犀利、霸道、毫不留情。
然而微笑,则是只有少数人才能看到的表情。
“welcome,秦岳。”
秦川还呆愣着,徐哲楠已然如往常般搂住她的肩头招呼秦岳,她甚至能看到秦岳眼中的震惊。
抬脚,被拦住。
抬手,被按住。
转头,咬住他的手背。
徐哲楠发出嘶的一声,手头松了一些。他眯起眼睛看着她,秦川退后几步,抬起手背狠狠地擦了擦嘴唇,她看着徐哲楠姿势充满防备性,警惕极高,末了冷冷地道:“徐哲楠,我好话不说二遍,以后别再碰我,我嫌你脏!”
秦川说完转身就走,徐哲楠被她推开,稳稳地站在后面,一点儿去追的意思都没有。秦岳怔在原地,看着秦川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半晌指着她消失的方向才问:“她、她这到底是冲谁啊?”
徐哲楠不怒反笑,走上去拍了拍秦岳的肩膀道:“走吧,带你去公司。”
“这么快?”
徐哲楠松了松领带,语气异常散淡地道:“你不是想熟悉业务?”
秦岳“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但心里一直拧着,直到上了车,在副驾驶上坐好,才拧着眉问徐哲楠:“哥,你和我姐到底怎么了?”
徐哲楠双手紧握住方向盘,一双眼冷静地扫视过秦岳的脸,沉默以答。
就这一眼,让秦岳立刻正了正身子,咽了口唾沫,不再说话。秦岳打小就知道,其实秦川好对付,她就是脾气火爆,可性格也是直来直去,不藏心事,是个顺毛驴。
可徐哲楠就不一样了,他平时不怎么说话,特别是对外人。也从没见他当面跟谁红过脸,给谁难看。但是大院里人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世界之大,只有他那个不长脑子的姐姐,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骂徐哲楠脏,换了是别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车子开到KNN的楼下停稳,秦岳下车,站在大厦下面仰头看着那栋大厦,几何线条堆叠而上,让凌云的建筑看上去更加挺拔,冲入云霄。他禁不住感叹:“嚯,好气派啊,哥。”
徐哲楠把车钥匙扔给保安,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进。
秦岳以为会被带去参观办公室,但却一路来到顶层。
“我的天,你还真的把这儿当家了!”电梯打开,秦岳便吹了一声口哨,惊呼道。
黑白灰三色的设计,墙面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极简主义的家具,整洁干净的空间。
秦岳紧走两步往沙发上一坐,跷着二郎腿调侃道:“哥,人家都说你没人味儿,看看你家这设计、这摆设,就觉得这话说得一点也没冤枉你。”
徐哲楠脱掉外套,“Less is more。”
秦岳完全当这里是自己家,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眼睛突然瞄到卧室的门缓缓打开。他转过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仅穿了白衬衫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有些惊讶,又伴着惊喜地对徐哲楠说:“你回来了。”
明明是一张甜美的脸,却有着魔鬼般的身材。这么有诱惑力的画面,让秦岳下意识地红了脸,后来注意到自己的唐突,赶紧收回目光。
“我今天没节目,所以……”徐哲楠一直不讲话,女人慌忙解释。
秦岳看了看宛如天神的徐哲楠,半晌才听他“嗯”了一声,语气仍是淡淡的。
他这样的反应,那女人却好像落入水中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立刻道:“那个……我做了饭,你要不要……”
接着,又是沉默。徐哲楠好像没在听她说话,而是叉着腰站在远处四处看了一眼,像是在找什么。
最后还是秦岳忍不住打破沉默,故作欢呼状道:“哇,太棒了!做了什么?我想吃。”
“炒了两个青菜,还有红烧肉和番茄蛋汤。”终于有了台阶,那个女人赶紧报了菜名,又满含期待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冷漠的男人。
“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秦岳搓着手满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女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尴尬,只看徐哲楠的脸色,“那……”
“既然做了,那就吃。”徐哲楠面无表情地道,“换件衣服。”
“是。”松了口气似的,女人脚步欢快地一路小跑着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徐哲楠大步往餐厅走,秦岳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坐到桌前才说:“怪不得我姐这副模样,原来哥你这金屋还藏了娇啊!你在找什么呢?”
“雪儿。”徐哲楠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难得显露出一丝温柔,蹙眉又道,“可能又跑出去玩了。”
秦岳身子靠后,夸张地做出大惊失色的表情,“不是吧,那只老猫还学会坐电梯啦?”
无论情绪多差,生活还要继续,工作还要照做。
秦川第二天还是扛着相机和助理早早地来到周宁远的酒店。因为酒店还没有正式营业,所以这里的工作人员没有全部到位。值班经理接到电话匆匆赶来的时候,头发还有些凌乱,造型很奇特。助理小麦在一旁暗笑,被秦川一眼瞪回去。
“不好意思来早了。”她有些抱歉地说。
“没事儿,没事儿,周总都吩咐过了。”值班经理直摆手,对待老总交代的贵宾可不能怠慢。
摄影从某种角度讲,就是光与影的游戏。建筑和室内在不同的光线下,所呈现出的效果也是千差万别,所以等光线是秦川这个摄影师最常做的事。
“周总说要拍上一周?”看着秦川一边支起三脚架一边调试着相机,值班经理在一旁问道。
“是的。外景、公共空间还有客房,你们酒店的规模你也清楚。”秦川笑着回答。
“是、是。”经理不再说话,站在一边陪着。
秦川试拍了几张,看到那个经理不停地打哈欠,于是道:“你先去忙吧,我有事儿再找你,反正今天只拍公共空间的。”
“没关系的。”经理也不好意思起来,上次她来,周总的架势谁都看到了,没见他对哪个人如此上心过,何况还是个女人。
“真的没事儿,你在这里,也许还会妨碍到我呢。”秦川一片好意地说。
“那好,有事就打我手机。”
值班经理匆匆退了,秦川也松了口气。
又按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秦川对着助理说:“走,咱们先拍屋顶游泳池去。”
与其他很多星级酒店一样,这里的游泳池也是设在屋顶的无边际泳池,酒店的高度比KNN大厦差不了多少,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
这天天气很好,秦川推开门,就感觉一道轻柔的微风拂面而来。
“天气真不错。”秦川开心地说。
“应该是个晴天。”小麦也笑了。
秦川和助理正在对话,突然听到第三个声音:“那当然。”顺着声音源头望去,泳池的池畔趴着一个脑袋,看着秦川笑得兴高采烈。
“你怎么在这儿?”秦川惊讶地问。
“游泳呗。”周宁远双臂用力一撑,跳了上来,从躺椅上拿起一条毛巾。清晨金色的微光里,他整个人形成一团大逆光,只穿了一条黑色的泳裤,完美的身材一览无余。
见到八块腹肌,秦川条件反射,拿起相机对着他就是一阵咔嚓。
周宁远又笑了,“哎,干吗呢?肖像权懂不懂。”他甩了甩头发,水花四溅,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有水珠顺着黑色的发丝滴落下来,落到他的眼里,似乎可以掀起一阵涟漪,水汽纵横。
“不懂。”秦川若无其事地将相机对准别处,示意助理去打光,随后接着道,“再说,你也是这个酒店的一部分。”
秦川如此言行,让周宁远心情大好,他披着浴巾一直等着她拍完,才凑上前来道:“一起去吃饭?”
秦川正在看片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忙着呢,没空。”
周宁远也不生气,又凑上前一点道:“那你给我看看照片。”
“不行。”秦川把相机往怀里一揣,“你除了打扰我,还能不能去干点儿别的?”
“是你打扰我的好不好。”他委屈地反驳。
秦川挑眉道:“听说是你请我来的。”
周宁远无奈道:“成,不去是吧?行,反正今天徐哲楠也要来,听说还带了个伴儿,说要来搞个什么订婚宴的。你眼不见为净。”一边说着还一边观察她的神色问,“不过你就不好奇,不想见见?
秦川沉默良久,忽然意识到周宁远在试探她,最后恶狠狠吐出四个字:“关我屁事。”
“走吧,陪我吃个饭。”周宁远笑着说,“我们沟通沟通。”
“不要……喂!大色狼你别搂着我,喂!”
周宁远才不听她的,在小麦错愕的神情中半拖半抱地把秦川拉走了。
不过还没走到电梯里秦川就挣脱了周宁远的怀抱,随后奉上一顿暴揍。周宁远这才老实了,灰溜溜地自己离开了。
其实没什么好见的。秦川恨恨地想,还不就是那个陈思思。采访的时候给她下绊,路上偶遇的时候对她视而不见。
杂志上怎么形容她来着?影、视、歌、主持四栖发展的全方位偶像兼实力派女明星。怎么听都不像是哺乳动物,但是胸够大,秦川想着,怎么着也得有D杯了。她忽然想到了四字形容:杀人“胸”器!
所谓“情义千斤不敌胸脯二两”,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酒店规模虽大,但公共空间也就那么几个,躲了一个上午,还是遇到了不愿见的人。
四人行,秦岳走在最前面,人还没走到近前,声音先到了:“姐,我远远看着就是你,嘿嘿。”说完就赶紧贴了上来。
“你再过来一点,光没打好。”秦川不理他,只顾跟助理说话。
“还生气呢?你气性没这么大吧!”秦岳不肯走,徐哲楠和那个女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而周宁远,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像个十足的局外人,嘴角还有点小淤痕。
秦川白了弟弟一眼,还是不肯接茬。
最后还是周宁远又开口:“一起吃个午饭吧,省得人家说我虐待雇员。”
“谁是你雇员?”秦川一句话顶回去。
“你拍片子我给钱,这就是雇佣关系。”周宁远不以为意,好像刚才在顶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要不是眼角瞄到陈思思上翘的唇角,秦川决不会答应。女人和女人之间,不说话,也能感觉到那种张力。
那是一种不压倒对方誓不罢休的气势。
只不过秦川更想要压倒的,是徐哲楠。
秦岳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居然让她跟周宁远坐在一起,位置就在徐哲楠的对面。
一开始大家各怀心思,没人愿意出声。后来屏幕上开始放时尚节目,秦岳才对陈思思道:“没想到你还走秀。”
“嗯。”人家是主持人,声音甜而不腻,“走着玩儿,不多。我身高不行。”
“你怎么着得有175吧?在国内还行吧。”看秦岳那个眼神,真的是在认真地跟她讨论问题。
秦川瞟了弟弟一眼,没说话。
陈思思摇头:“不够高端。”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对秦川道,“秦小姐什么时候给vogue拍片子,也记着想着我。”
秦川瞥了一眼那个胸部,声音凉凉的,摇摇头道:“不行,不够高端。”她抛出这么一句话,只等着人对号入座。
周宁远正在喝汤,听她这么说突然呛住,止不住地咳嗽,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陈思思善解人意地递了纸巾过去。
秦川是个记仇的人,看他这样忍不住说风凉话:“周总也不怕憋出内伤来。”
“没事儿,我内力高强。”周宁远对她语言间的讽刺不以为意。
秦川低下头,席间,徐哲楠几乎没有说话,她却能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秦岳和周宁远东拉西扯,陈思思偶尔说上两句,一顿饭吃得也算是热闹非凡。
散席之后,秦川也没什么心情拍片了,早早地告诉助理收工。
酒店大堂通往地下车库的通道,被设计成时光隧道的形式,木材质的拼板上内嵌灯管,仿佛进入了未知的世界。
秦川转弯的时候一抬眼,看见徐哲楠就站在隧道的尽头。她往左,他也往左,她朝右,他依然挡住她的去路。秦川火气上来,手里的一串钥匙往地上一摔,抬着下巴看他的眼。
他却只是笑,声音仍旧很淡:“怎么这几年没有修身养性,脾气还越发大了。”
“徐哲楠,你能不能从我眼前滚开?”秦川的脸色很难看。
“这话说得难听。”徐哲楠却一点也不生气。
“世上说话好听的人多了去,我又没求着你听我说话!想听好听的,找别人去啊!陈思思不就挺好,又美又听话。哦对了,你们不是要订婚了吗?我祝福你早结早离。”秦川翘起嘴角,反唇相讥。
徐哲楠的眸色变暗,秦川心中一紧。到底是从小跟着他长大,他不用说话,她就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情绪。
于是,大言不惭的“恭喜”结束,秦川马上捡起车钥匙开溜。等她把车开出来的时候,他早已不知去向。
以为躲过一劫,哪知道回家途中秦川接到徐哲霈的电话,长辈们知道秦岳来京,要她带着弟弟到家里吃饭。长辈发话,秦川也不好推辞,只说回去整理一下就过去。
秦岳来敲门的时候她刚换好衣服,纯白色的上衣,袖口和领口带着精致的刺绣,暗粉色的格子裙在膝上10公分,棕色的复古粗跟鞋,做工精细。淡淡的粉色妆容,扫过她的眉眼,格外清丽。
开门之后自然惹来秦岳一阵响亮的口哨。
关上车门秦岳就忍不住调侃:“姐,瞧您今天这身装扮,这嫩得,跟十八岁少女一样……”
秦川抱着双臂斜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没、没,挺好挺好。一点儿也不像老黄瓜刷绿漆。”秦岳此地无银。
“滚!”秦川朝着他的手臂捶了一拳骂,“你小子就是嘴欠。”
秦岳打着方向盘往旁边缩了缩,状似不经意地问:“姐,你和我哥,到底怎么了?”
“什么啊?不懂。”秦川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挽着发丝,心不在焉。
秦岳又郑重地看她一眼,别有深意地撇嘴道:“都几年了?嘴真紧,没一个人提这事儿,每次我想起来就觉得那个百爪挠心啊,真难受,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
“不能。”秦川低下头,挑了缕长发别到耳朵后面,面无表情地说,“我就喜欢看你不痛快。你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嘿——”秦岳讪笑着点头,“行,姐,你这招够狠的。”
车子辗转开到了徐家,徐哲霈正在门口等着他们。秦川率先跳下车,只见急性子的徐哲霈快步跑上来,表情怪怪地问她:“秦川,怎么回事呀,我哥今天怎么带一女的回来?”
秦川先是一怔,之后表情又变得格外云淡风轻,淡淡道:“我哪知道。”
她说着就往里面走,徐哲霈疑惑地看向走在后面的秦岳,结果那小子只是摊手耸肩摇了摇头。
徐家和秦家本就是世交,秦家举家迁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