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十六岁的瓦尔特?格罗皮乌斯构想包豪斯的时候,他打算为更为广大的世界提供形式追随功能的感性设计,去除装饰和一切无价值的东西。他的私生活颠三倒四,他的人际关系左摇右摆,正当他的情感状况变幻动荡之时,他有意创造一个简单、平衡的视觉环境。
格罗皮乌斯鼓吹将匿名性和服务意识作为他的先锋艺术学校的基石。在这个由一些作坊组成的共同体里,学生和教师们可以携手共进,就像那些建造哥特教堂的卑微的石匠和木匠一样。谦逊和致力于一个共同目标将支配一切。人类行为要直截了当,如同现在的圆形钢管和粗糙的织物纤维被开放地运用一样——它们裸露着,并受到赞美,而不像前几代人所要求的那样被隐藏起来,被欺骗性地装饰起来。格罗皮乌斯个人的生存状况可能尚乱作一团,但他所设想的社团的设置与配备是建立在优雅和诚实的规则之上的。
格罗皮乌斯纷繁生活的背景是精致的水疗中心,以及那些富有魅力的大都市,那些环境与他创办包豪斯的那座宁静的历史名城魏玛有着天壤之别。他早已惯于声色犬马,但是他的嬉闹从未给他带来如此这般的麻烦。现在他娶了二十世纪最不知魇足的妖姬之一,这搅乱了他的生活。这位显贵建筑师在宣传他的融合艺术与工业生产的理念之际,还得应付他与阿尔玛?马勒Alma
Mahler)每况愈下的婚姻。马勒之狡诈,一如阿尔玛之放荡;他近来发现他并不是他妻子新生儿子的父亲,之前他曾深信不疑。
对那些年轻的艺术家们而言,最初的包豪斯小册子上面有格罗皮乌斯关于美德和工作潜能的简短宣言已成为这所彻底不同的艺术学校的口号——他们现在坐在一起,专心听他自信地勾勒未来蓝图、描绘艺术与工业生产之间的新关联——他们并不知道,笑容可掬的校长在踌躇满志地宣讲使命的同时,他的生活正让他狂躁不安。然而,当从前的阿道夫?
格奥尔格?瓦尔特?格罗皮乌斯(Adolf Georg Walter
Gropius)——精简姓名是包豪斯的规范——在1919年到达魏玛的时候,他正处在婚变前的分分合合的苦恼中。
如果他的学生们知道了这些,那么他们就会认识到,他的处理境遇的方式表明他具有将包豪斯办下去所需要的力量。他能够在巨大的压力下创办这所全新的非凡学府,并面对无论是来自外部或内部的持续不断的激烈反对,仍能带领这所学校达到一个对整个世界都有着深远影响的高度,其原因之一在于他是一位处事高手,能够以坚毅的勇气和镇定处理各种错综复杂的局面。任何一个能应付阿尔玛的人就能管理好包豪斯。况且,阿尔玛只是这位坚韧的男人所直面并克服的诸多挑战中的一项。
瓦尔第(“Walty”)于1883年5月18日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德国家庭。他在一座哥特式教堂里受洗,这是由于他的父亲将十九世纪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师卡尔?弗里德里希?申克尔(Karl
Friedrich
Schinkel)奉为神明,而这位建筑师就长眠于这座教堂的墓地。老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当年33岁,是一位在政府供职的中层建筑官员;他梦想着他新出生的儿子将来能成为一名具有申克尔那样的技艺和威望的建筑师。
在更早的世代,这个家族经营丝绸织造,生意兴隆。我们的格罗皮乌斯的曾祖父,事业有成,出于兴趣与他的合伙人共同拥有一家剧院,并委托申克尔来设计制作前部舞台及幕布部分。再看后一代人,格罗皮乌斯的伯公,马丁?格罗皮乌斯(Martin
Gropius),是一位成功的建筑师,以追随申克尔的风格而享有国际声誉。瓦尔特的父亲也同样流淌着建筑师的血液,但缺乏动力,不怎么成功;儿子认为他父亲“孤僻胆小……,缺乏足够的自信,所以他无法跻身一流的建筑师。”1
老瓦尔特没有成为建筑设计师,直到与他同名的儿子出生时,只能位居一个小小的市政职员之列。
小瓦尔特定能弥补他父亲事业上的缺憾、继承他父亲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并有过之而无不及。老瓦尔特娶了一位法国胡格诺派(French
Hugenots)后裔的区议员的女儿,长久以来,婚姻生活从未亮过红灯。夫妇俩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倒也平淡安稳。而他们的儿子将要致力于改变世界建筑的面貌并成为一个唐璜式的人物。
不过,瓦尔第在他的童年时期胆小怯懦,常因为在学校里少言寡语以及回答问题反应迟缓而受到非难。他害羞,不爱交际。在完全中学毕业考试中,他穿着夹大衣,朗诵了他自己为萨福(Sappho)的《阿佛洛狄特之歌》(
Ode to
Aphrodite)所作的翻译,赢得了教授们高度的赞扬,成功地通过了考试,这对他多彩的未来而言是最初的揭示。他的父亲在柏林最时髦的凯宾斯基酒店的餐厅为他开启香槟美酒,举行庆祝晚宴。
瓦尔第的家族成员,不乏具有巨额不动产的大地主们——产业之一是一个11,000英亩的庄园——瓦尔第在那里度过田园牧歌式的暑假。尽管有许多寻欢作乐的机会,他仍是一个沉默孤僻的少年,就好像他这是在为将来的成年生活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