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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待遇--中国机关小说第一人,百万级销量畅销作家,肖仁福的经典之作,深刻阐述佛理与官场的微妙关系!

書城自編碼: 2014674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官场
作者: 肖仁福
國際書號(ISBN): 9787501176558
出版社: 新华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2-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58/24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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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中国机关小说第一人,百万级销量畅销作家,肖仁福的经典之作.
2.深刻阐述中国千万名无神论公务员与佛理禅心的暧昧关系。
3.当今官场不可多得的反面教材,了解虎落平阳的悲凉,才能有持久的源动力.
內容簡介:
这个小说不再以谋权和用权为主要叙述对象,而重在描写大权旁落后主人公冯国富的无奈。正直年富力强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冯国富享受着“想进步,找国富”的光环时,不想靠山倒了,自己也随之被打进政协这样的冷衙门。虽然看上去行政级别升上去了,而实实在在的待遇却降了下来。这一升、一降中间,周围人对冯国富的态度在改变,他自己对自己的认识也在改变。在这些变化中,冯国富尝尽官场冷暖,看透仕人的炎凉心态。
關於作者:
肖仁福自供状:
五十二年前:湖南邵阳城步;
四十二年前:红袖口号语录;
三十二年前:唐诗宋词元曲;
二十二年前:公仆公文公务;
十二年前:《待遇》《位置》《心腹》。
官不官,民不民;文不文,武不武;仕不仕,隐不隐。品不优,学不精;业不勤,太不专;器不大,量不够;富不润屋,德不润身;貌不惊人,才不出众;笔落风雨不惊,文成鬼神不泣。出版小说十部,盗版伪书无数,对文学事业无甚贡献,于造纸行业功莫大焉。一生得过且过,做和尚,不撞钟,不思进取闻达,有打油诗为凭:有书万事足,无欲一身轻。
目錄
第一章一旦权力旁落,也就只有被人同情的份
背后的议论不少,当着冯国富的面,却谁也不会提及此事,都冯部长长冯部长短的,亲亲热热跟他打招呼,仿佛他还是原来的常务副部长,手中仍握着大大小小的乌纱帽。可从众人的眼睛里,冯国富分明感觉出了别样意味。过去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那种不由自主的仰视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热情的敷衍,尽管这种敷衍不容易察觉,却真真切切存在着的,让冯国富刻骨铭心。
第二章你没有专车,连组织上的面子都没地方搁
国富经常到单位去考察干部,发现没什么实权的部门,格外讲究门面,职工福利可以不给,办公场所却总是弄得富丽堂皇,倒是大权在握的单位,注意力不在门面上,办公条件能凑合就行。这有点像长相平平的女人,由于缺乏自信,热衷涂脂抹粉,天生丽质的女人相反可以不施粉黛,甚至素面朝天。
第三章在外行走,俗家弟子究竟要方便些
乌纱帽不要纱缝,不用麻制,却不可能像纱缝麻制的帽子那样进行大批量生产,属于紧俏物资,永远供不应求。因此那些找冯国富支持乌纱帽的人,也就一个个情切切,意绵绵,努力弓着背脊,弯着腰身,将那低得不能再低的脑袋呈上前,以便你往那脑袋上扣乌纱帽时顺手些。面对低垂着的脑袋,冯国富的自我感觉不用说便格外奇妙,每每要端端架势,拿拿派头,一副施舍者的姿态。
第四章 市委是排戏的,政府是唱戏的,人大是评戏的,政协是看戏的
到了下级面前,不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人,也绝对不会伸出手去,除非是要应付场面。过去楚南官场中人深知冯国富这个特点,去找他要帽子时,若他主动跟你握手,而且握得紧,时间稍长,就会激动不已,知道事情能成。如果他不肯伸手,或伸了手,只轻轻一滑便收了回去,心里就要打鼓,明白帽子暂时戴不到自己头上。
第五章 实权派的门槛就是高,打个电话,都有秘书挡驾
冯国富心里又不自在了。过去张柏松总是把他当做伯乐,口口声声呼他冯部长,显得恭敬而又谦卑。现在自己不再是冯部长了,你叫声冯主席,也亏不到哪里去呀。以兄相称,听上去随便,却抹去了冯国富伯乐的身份,将历史一笔勾销。
第六章 下级不可能比上级还正确和英明
想那些能进入部务会研究范围的干部,都是市委主要领导先决定好了,才安排人下去考察的,谁敢有意见?这有点像中学生解几何题,考察人员能做的和要做的,就是有力而雄辩地证明领导的决定是正确的和英明的。偏偏组织部门的干部一个个都很谦虚,知道下级不可能比上级还正确和英明,坚决和上级保持高度一致。这样考察对象自然容易获得通过,每次部务会时间也就不会太长。
第七章 就是上趟厕所,也前有引路的,后有备手纸的
人有三急,大解当然是一种大解脱,小便无疑是小便宜。然而仅此便显得浅薄了,跟此处可大小便之类的提示没什么区别。妙就妙在解脱和便宜原本就是佛语禅心。人生在世,若能做到大解脱,常有小便宜,时时自在,处处适宜,自然佛至心灵,渐臻佳境。这样的人生至理,竟然让其附丽于大解和小便这样的俗事,这便是佛法精神,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
第八章 贪官出事的概率比飞机还低
钱惹麻烦的事确实也不少,有些官员就是栽倒在钱上面的。可那也不能怪钱,只能怪拿了钱后,没有将该摆平的事给摆平。人家想进步,你左手拿钱,右手给帽,绝对没事。人家想弄经费,你晚上拿钱,白天签字,签完字放心去坐你的主席台。人家想发横财,你今天拿钱,明天给项目,只管睡你的安稳觉去。
第九章 谁心里都有杆秤,能衡量出孰轻孰重
官场中人最懂得避虚就实的重要性,不会有谁乐意从实职部门调到虚职部门去,若组织需要,给予安排,都会提上半级,正科提副处,副处提正处,算是一种安慰。相反,谁都巴望着从虚职部门跳到实职部门,如果能如愿得到安排,那就不是一般的安排,而是重用了,也就无需提级。
第十章 干的不如叫的,跑的不如泡的,爬的不如跳的
一个地方的班子成员,只要看年龄大小就大体能知道其来历,年纪大的绝对来自下面,年纪小的往往是从上面下来的。一般来说,下面的干部从科员到科长到局长,或从股长到乡长到县长到县委书记,总得有个二三十年吧,若五十左右能熬个市级领导,已是官运亨通了。在上面却完全不同了,三十出头弄个副处正处,纯属家常便饭,被人看中,外放提个副厅,自然小菜一碟。
第十一章 办酒不赚钱,谁愿费这个劲
我和妈的客人主要是还我们人情的,组织部和政协的客人是你的老同事新部下,这三拨人一人一百没得说,加一起总该有两万多到三万进项。这算不了什么,主要是你老人家提拔起来的那几桌,每人没个千儿八百的,他们出得了手?保守计算也得八九万。这还是你去了政协,如果仍待在组织部,肯定是这个数的好几倍。
第十二章 当权者用权不慎,以至害人害己的事,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人家来求你,敲你的门,打你的电话,并不是你冯国富多么招人喜欢,是你待在那个位置上,那个位置让人刮目相看。好像莲花座上的菩萨,不见得菩萨本身真的手眼通天,法力无边,多么了不起,是莲花座将它托到高处,才变得格外显圣,换了另外的菩萨,同样会那么崇高,有人顶礼膜拜。
第十三章 形式越热闹的会议,内容越不重要;内容越重要的会议,形式越不热闹
这些人很有意思,冯国富在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任上,他们暗中跟你来往密切,公开场合却若即若离,谁也看不出跟你有什么瓜葛。如今冯国富离开了组织部,他们背后不再来找你,公开场合则显得格外亲密,好像你是他们的亲爹似的。
第十四章 领导站累了,下属恨不得拿脑袋做凳子
原来并非郝老书记那种从重要位置上下来的老同志才脾气大,机关里的人只要稍稍上了些年纪的,没几个不是一肚子的火气,多几天不骂娘发牢骚,吃饭都不香。相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很有涵养,一个个老于世故,见了同事笑嘻嘻的,说话像春天般的温暖。在领导面前更是孙子一样,领导站累了,恨不得拿脑袋做凳子,往领导屁股下面塞。
第十五章 人在官场,要高帽子,也要好车子,然后才够面子
人就是这样,不可能大利益小好处什么都盯着,若奔着大利益而去,就得牺牲些小好处;大利益求之不得,念想着小好处,倒也无可厚非。这个观点,过去冯国富常灌输给组织部的干部,言下之意,组织部的人不能受累于蝇头小利,要着眼于人生大价值。
第十六章 宁可自己犯错误挨处分,也要坚决维护好上级领导的威严
至于那位县委书记,不惜冒险违纪,宁可自己犯错误挨处分,也要坚决维护好上级领导的威严,自然可当大任,不久也到市里做了副书记,并分管纪委工作。直到此时,旁人才明白过来,县委书记这一招真够绝的。迎来送往之风从此愈演愈烈,纪委部门哪处理得过来,只好猫头鹰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十七章 官场中人说,有奶便是娘,有权才是爹
级别高不等于权力大嘛,严守一手握实权,又是银副部长他们的人,县里领导不高看他几眼,他回去搞点小动作,够你受的。现在的人就认一个“权”字,只要管着帽子或票子,你级别再低,到了下面,人家都会视你为亲妈亲爹,小心供着奉着。要么官场中人怎么会说,有奶便是娘,有权才是爹?
第十八章 做官不比做百姓强,那谁还肯做官
听那口气,像是冯国富当嫖客被抓,刚从派出所放出来似的。其实也怪不得人家生疑,又没到退休年龄,如果不是犯错误,你堂堂市级领导,怎么会将自己视同于普通老百姓,随便在街上乱走乱动呢?不然你试试看,你在街上找出一位用自己脚步走路的现任市领导,算你有眼力。事实是哪位市领导若真要亲自上街了,那他即使没退休,也已经退位。
第十九章 这“个性”二字本来也平常,可到了机关里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个性”二字本来也平常,可到了机关里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如果你是领导,说你有个性,那是说你工作有胆识,有魄力,说一不二,敢作敢当。如果你是群众,说你有个性,意思却不同了,那是说你能力小,脾气大,死脑筋,不会通融。
第二十章 在权力宝座上,权力可解决一切
五元钱确实不是大钱,别说我还出得起,出不起,政协还报销得起哩。可钱是小钱,我车上的领导也是小领导吗!正儿八经的堂堂四大家领导,到车站里来送个客人,也要出停车费,领导还要不要这个面子?领导面子无小事!
第二十一章 佛不语,悟在于自觉
官场中人比不得皇帝老儿,却比普通百姓威风,好像除了陶渊明同志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自动挂冠而去外,自古至今似乎还很少有自觉自愿退出舞台过。报上倒是经常登些某某官员自愿辞职或引咎辞职之类的消息,却无一例外是在组织责令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并没谁真的自愿过或者引咎过。
內容試閱
第一章
市委副书记杨家山在省里开完会,刚回楚南,就给冯国富透露了一个最新消息。
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冯国富满心失落,虽然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表情还是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碰上有人跟他打招呼,嘴角的肌肉怎么也调整不过来。
市委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冯国富是杨家山的人。当年杨家山在楚宁做县委书记,冯国富就是他手下的组织部长。不久杨家山荣升市委副书记,虽然暂时只是分管意识形态和农业,冯国富还是在他的作用下,调市委组织部做了副部长。没到两年,杨家山雄踞党群副书记宝座,冯国富也做上常务副部长。常务副部长是个什么角色,官场中人都心里有数。一个地方的组织部长都是异地为官,做上两三年,地方上的干部还没认全,便会调走,或荣升副书记。常务副部长却不一定是外地人,如果像冯国富那样,还在一般副部长任上干过,后面又有党群副书记撑着,自然一言九鼎,说话是话。楚南官场就曾流传着这么一句戏言:要进步,找国富。戏言不戏,事实是谁想在楚南官场有所作为,只要他冯国富点了头,杨家山一般都会首肯,组织部长更不会有异议。
后来有一个县出了事,县委书记被降职使用,留下一个肥缺,冯国富觉
得机会难得,特意找杨家山汇报思想。杨家山不同意,说按照楚南市的惯例,一般要在两个地方做过县委书记,才有机会进市里班子,还不如先就地解决副局级待遇,等有了相应位置,再见机而作。冯国富知道杨家山的意思,他是不想让别人到组织部来做这个常务副部长,要留住自己这个老部下。同时也是替冯国富着想,当时他已四十大几,到县里转上十年八载的,年过五十五,升官没有谱,进市委市政府班子哪还有你的戏?最好的安排也就是人大或政协的副职了。冯国富也就听话地留了下来。第二年杨家山便给他解决了市委助理巡视员的待遇,当然常务副部长的职务还继续兼着。助理巡视员虽然不是什么实职,却也有职数管着,一般是用来安抚那些在重要位置上熬够了年头即将下去的正处的,安排给正当盛年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这种情况确实不多。不过官场中个个都是明白人,大家知道冯国富跟别人不同,他肯定不会将这个助理巡视员的帽子戴到退休那天,过不了两年,就会有副局的实职等着他,不是市委常委,至少也是政府副市长位置。省里早已传来风声,杨家山要接市委书记的班。水涨船高,到时杨家山上去了,谁也没本事拦住冯国富。
可这次省委班子临时异动,新的省委敲定的楚南人事盘子里,市委书记换了一位姓吴的,杨家山将被安排到人大去做主任。按照杨家山原来的设想,他做了市委书记,冯国富虽是楚南人,做不了市委组织部长,进常委做市委宣传部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想风云突变,人事上杨家山说话不再算话,只得退而求其次,向省委推荐冯国富做政府副市长。一朝天子一朝臣,吴书记当然不愿用杨家山的人,省委有关领导找他研究楚南市人事盘子时,他不仅不让冯国富进市政府班子,还觉得他再待在组织部,碍手碍脚的,定了他去市政协做在职副主席。
市政协在职副主席是正儿八经的副局级,属于政协班子成员,比助理巡视员的副局待遇名正言顺。不过名正言顺并不等于名正言重,政协究竟是个
参政议政部门,不是主政部门,跟掌管帽子权的组织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去了那个地方,自己这辈子的政治生涯也就船到码头车到站——走到尽头了。
当然人生就像一道抛物线,升得再高,也会有个顶点,过了这个顶点,谁都会往下回落。冯国富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过了人生的顶点。按杨家山原来给他设计的,自己的顶点不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也是政府副市长。若在这样的实职上干上几年,退二线前即使做不了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享受巡视员待遇是绝对没话说的。现在就去政协做副主席,不用说只能这么副局级下去,直到哪天去见马克思,堂而皇之将副局几个字写进悼词了。
人事问题放在哪里都是非常敏感的,冯国富要离开组织部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楚南市官场中传扬开去。有人替他抱不平,他才五十出头,就安排到政协去养老,实在有些委屈。有人则认为他在组织部呼风唤雨多年,也该挪挪屁股,让别人去风光风光了。还有人猜测冯国富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被人揪住尾巴,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然而当大家将他与杨家山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便觉得这是再也合理不过的事情了。杨家山的党群副书记都做不成了,他冯国富在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位置上还能坐得牢靠吗?
背后的议论不少,当着冯国富的面,却谁也不会提及此事,都冯部长长冯部长短的,亲亲热热跟他打招呼,仿佛他还是原来的常务副部长,手中仍握着大大小小的乌纱帽。可从众人的眼睛里,冯国富分明感觉出了别样意味。过去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那种不由自主的仰视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热情的敷衍,尽管这种敷衍不容易被察觉,却真真切切存在着的,让冯国富刻骨铭心。
组织部内部的人更是讳莫如深,一个个都在装聋作哑。做组织人事工作的人比谁都清楚,位置的挪动,职务的升降,于当事人究竟意味着什么。爱去组织部行走的人也许有些印象,组织部天天做的是组织人事工作,可组织部里面的人却是轻易不肯触及组织人事方面的话题的。至少公开场合,或有外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目光旁视,语焉不详,完全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组织部的人嘴上没说什么,脚下却往冯国富那里跑得勤了。尤其是他分管科室里的科长副科长,有事没事,都要找个借口,去向他汇报两句。冯国富知道他们的意思,是不想冷落了他这个即将去任的常务副部长。这更让冯国富心生悲凉,官场就是这么回事,一旦权力旁落,也就只有被人同情的份了。
当然表面上看去,冯国富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听汇报时,该摆的架子还得摆,该拿的腔调还得拿。只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说话不再像过去那样有底气。最要命的是老忍不住要在心里感激这些科长们,是他们给了自己摆架子拿腔调的机会。而过去冯国富是不知何为感激的。过去他能坐下来听科长们的汇报,是看得起他们,他们自然会心存感激,现在已经倒了过来,是他们看得起你,才来向你汇报。
这天连干部监督科科长严守一也进了冯国富办公室。平时严守一是很少到他办公室来的。干部监督科不在冯国富分管范围,严守一当然可来可不来。可来可不来的严守一来了,冯国富一时不知他是何来意,笑道:“严科今天认错门了吧?”
严守一也笑笑,说:“常务部长的门是这么容易认错的吗?别说我在组织部混迹多年,对这道门再熟悉不过,就是外面那些想在官场有所作为的角色,也许会认错爹妈的门,也绝对不可能认错组织部常务部长的门。”
冯国富无心跟他饶舌,说:“严科有什么事吗?”“没事没事。”严守一说,“听说领导就要高升了,以后想看领导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特意来看看领导。”这是谁都不愿挑明的话,竟从严守一口里说了出来。冯国富有些警觉,望着对方,否认道:“严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怎么一无所知呢?”严守一
说:“冯部长别藏着掖着的,大院子里哪个不知道,您就要到更重要的位置
上去了!”
冯国富说:“怎么个重要法?”
严守一说:“比助巡和常务部长更重要的位置,至少是市委常委呗。”
这已是在嘲讽冯国富了。人还没离开组织部,就敢这么跟你说话,这家伙实在有些可恶。冯国富咬牙切齿,真恨不得啐严守一一口,却还找不到啐他的正当理由。
冯国富当然不会忘记,那年他从楚宁调过来时,干部监督科归他分管。当时严守一已是监督科的副科长,照理得多向分管领导汇报,谁知他却老在当时的常务副部长屁股后面转,不太将冯国富放在眼里。严守一的努力很快见效,先是解决了正科待遇,接着又如愿调进干部二科做了副科长。二科是管县区领导干部考察和选任的,跟监督科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加上二科属常务副部长分管范围,严守一跟他的关系也就更加铁了,不久常务副部长就在部务会上提出调离二科原来的科长,由严守一继任。这时杨家山开始接管党群,将那位常务副部长挪走,让冯国富取而代之。严守一慌了手脚,回头想往冯国富身上蹭,冯国富自然不买他的账,做通新任的金部长工作,将严守一调回原来的监督科做了科长,表面上算是提拔,实际上是靠边儿站。严守一也就对冯国富又恨又怕,天天盼着他离开组织部,自己好有出头之日。
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该冯国富挪位了。虎落平川被犬欺,挪了位,就像失势的虎,被小人欺侮,也就在所难免。
第二章
冯国富去政协之前,组织部给他开了欢送会。
会议由银副部长主持,金部长作重要讲话,大家客客气气,畅所欲言,说尽了冯国富的好话。尤其是金部长的主题发言,从党性原则到工作业绩再到做人处世等诸多方面,对冯国富作了充分肯定。冯国富却怎么听都是悼词的味道,一阵悲凉袭上心头。政治生涯已经走到尽头,也确实该盖棺定论了。
会后金部长又找冯国富进行个别谈话,问他有什么要求没有。金部长是从省里下派来的,干不上几年就会另有任用,冯国富又是楚南人,不可能去争他的组织部长,彼此之间没有太多利害冲突,一直相安无事。至于要求云云,不过是金部长对你表示关心而已,你已经不是组织部的人,就是再有要求,也要求不上了。冯国富也就只拿好听的话回答金部长,感谢他多年来的栽培和扶持。
不想金部长却是怀有诚意的,说:“你虽然离开了组织部,组织部还是你的娘家嘛,有空常回家看看,一起叙叙旧。另外政协那边条件有限,你又刚过去,肯定会有不少实际困难。比如小车问题,我做主了,红旗车和司机小曹跟随你多年,还算合得来,你就连人和车一起带过去吧。”
这倒是冯国富未曾想到过的,心里一阵温暖,却不敢贸然接受,摇头道:
“使不得,使不得。车是组织部的车,人是组织部的人,我有什么资格带走呢?”金部长说:“这不是资格不资格的问题,是组织部对你的一点小心意。据我所知,政协除了主席有辆专车,副主席都是两三个共一辆,而从你家到政协去,比到市委大院还远两公里,今天你离开组织部,明天就让你挤公共汽车上下班,组织上的面子往哪里搁?”
你没有专车,连组织上的面子都没地方搁,金部长这是抬高你了。原本没有那么高,硬要将你往高处抬,难免让人心虚,冯国富还是不敢接受,说:“其他副主席没有专车,我带辆专车过去,不是搞特殊化吗?”
“你的情况本来就特殊嘛。”金部长说:“你在常务部长任上多年,而且早就解决了助巡待遇,配辆专车不会有谁说什么的。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已跟小曹说好,他仍会像过去一样,继续由你调遣。”
冯国富已经听出金部长话后面的意思。按原来组织上的意图,冯国富是有重用的,如今不但没得到重用,连常务副部长的位置也保不住了,那么,做个顺水人情,将组织部的小车送他,也算是对他的安慰。冯国富心头沉重起来,禁不住暗自嗟叹道,已经轮到要人来安慰了,看来你确实不中用了。
怕冯国富还有顾虑,金部长又说道:“为不增加政协那边的负担,人车归你用,开支仍由组织部负责。至于以后是不是将手续办过去,都由你来定。如果哪天你有了新车和更好的司机,将红旗和小曹退回来也无妨。”
金部长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冯国富不好再推辞,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做人的工作是组织部长的特长,金部长又将小曹喊到冯国富面前,说:
“小曹,我已跟你打过招呼,这几年你跟冯部长跑得多,彼此非常合手,现在他要去政协高就了,那边领导多小车少,组织上安排你继续给他开车,你要精心为老领导服好务,就当他还是咱们部里的常务部长。”
小曹点头如鸡啄米,说:“请金部长放心,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不辜负组织期望。”
说得金部长笑起来,望着冯国富道:“看到了吧,小曹多么有组织观
念。”冯国富也笑道:“看来我也得学学小曹,人离开了组织部,组织观念不可丢。”
小曹确实已跟随冯国富多年。当年在楚宁县做组织部长时,给冯国富开车的是一个姓吴的年轻司机,很合冯国富心意。冯国富调到市里后,一度想将小吴带过来,只是担心影响不好,才改变了初衷。刚好市军分区政委的司机小曹转业,政委参加常委会议时,托杨家山帮忙落实单位,杨家山顺便推荐给了冯国富。部队首长的司机综合素质都挺不错,小曹跟了一段,冯国富觉得他不比县里的小吴差,很快就喜欢上了他。做领导的都一样,喜欢谁,谁就会走好运,两年多时间,冯国富就将小曹转了干。最近又在酝酿他提副科的事。让冯国富感到后悔的是,小曹的事还没来得及办妥,自己就要离开组织部了,只怪自己动作慢了半拍。
不过让小曹继续给自己开车是金部长的意思,金部长自然会考虑小曹的职务问题,这才让冯国富稍稍心安了些。
彼此有层这样的关系,又是金部长作的决定,小曹的服务也就仍像从前一样,尽心尽力。早上七点四十五左右,小曹就将车开进冯国富夫人单位水电局楼下,按上两声喇叭,告诉领导,车已到达。然后掉好头,扯下车钥匙,准备下车。这也是多年的习惯了,每次小曹都会跑到楼道口去迎候领导,帮忙拿提包,开车门。
可这天早上,小曹才停稳红旗,冯国富便已出现在车旁。小曹有些紧张,忙去看车头的时间,说:“冯部长,今天我没迟到吧?”
冯国富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反常。
其实这并非冯国富有意为之,完全是下意识行为。过去没听到喇叭叫,冯国富是绝对不会动身下楼的。世上从来只有车等领导,没有领导等车的理。领导总得有个领导的样子吧。可这天早上不知怎么的,才过七点,嘴里的早餐还没完全咽下喉咙,冯国富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困兽般在屋里绕起圈子
来。绕上几圈,便失去耐心,提包出了门。惹得夫人陈静如在后面笑道:“看
你迫不及待的样子,是不是政协有老相好在等着了?原来在组织部上班,你好像从没这么积极过。”
来到楼下,见车没到,冯国富一看手表,还不到七点半,离两人遵守了多年的时间还差一刻多钟。冯国富摇摇头,无声地自嘲起来:你也太性急了点,好像有人会抢走你政协副主席交椅似的。
原来是人的位置不同了,心态跟着发生了变化。过去身为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小曹是手下职工,他开车接送你上下班,是他的工作,稍有怠慢,那是他工作失职。现在他已经不是你手下人,彼此不再存在工作关系,他开车接送你,主要是金部长有吩咐,同时也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哪里还好意思摆领导架子?
坐个车子,还得别人施舍,并动用过去的感情,确实已是权威扫地。
冯国富真想转身上楼,像过去那样,听到小曹鸣响喇叭再下来。转而又自我批评道,这又何苦呢?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死要面子,是不是也太虚伪了?
好在小曹的车很快开了过来。
冯国富提醒自己,不要操之过急,等小曹下了车,走向楼道口,再喊住他,让他开了车门,你上车也不迟。可又有些担心,如果小曹不下车到楼道口去迎接你呢?或者说迎住你,不给你提包,或给你提了包,却不给你开车门呢?那你不是自讨其辱吗?你已不是常务副部长,小曹还能开车来接你,够给你面子了,你有什么理由像过去那样要求小曹?
冯国富这么想着,小曹的车已掉好头。可车还没完全停稳,冯国富就心存感激,几步奔过去,自己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赶到政协,时间尚早,院子里还没几个人。只有刘秘书长先到了,见冯国富坐的还是组织部的车,过意不去,忙走上前来,说:“政协条件太差,冯主席都是政协领导了,还让您坐组织部的车。”
“组织部的车和政协的车都是车嘛。”冯国富跟刘秘书长握握手,又低头
对车里的小曹说:“组织部那边如果有事,你只管过去,我要出门,再打你电话。”
小曹说:“组织部那边不会给我派工作的,我就在这里待命。”
“司机班里还有副多余的桌椅,就算是小曹的了,以后小曹就在那里休息,或跟你的哥们儿下棋打牌吹牛皮。”刘秘书长说着,刚好行政科长也上班来了,便把小曹交给了他。这才陪冯国富上了三楼,打开东头一间早就准备好的办公室,将他请进去。
办公室设施挺不错,老板桌椅,红木沙发,漆得光可鉴人的榉木地板,装修得豪华气派的墙壁,电脑和传真机等现代化办公设备也一应俱全,比组织部那边强多了。冯国富经常到单位去考察干部,发现没什么实权的部门,格外讲究门面,职工福利可以不给,办公场所却总是弄得富丽堂皇,倒是大权在握的单位,注意力不在门面上,办公条件能凑合就行。这有点像长相平平的女人,由于缺乏自信,热衷涂脂抹粉,天生丽质的女人相反可以不施粉黛,甚至素面朝天。这也许是人之常情吧,死要面子的人往往没什么里子,有里子的人则底气十足,并不在乎面子。
刘秘书长却还要说:“条件有限,还请冯主席多多包涵。”冯国富说:“这样的条件还有限,那还到哪里去无限?”刘秘书长说:“冯主席真幽默。政协没啥实权,要个钱不容易,哪像市委那边的部门,想用钱,发句话就是。”
冯国富不怎么了解刘秘书长,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笑笑。
刘秘书长却兴犹未了,继续说道:“冯主席一定听过这个说法吧?市委要钱一句话,政府要钱自己拿,人大要钱就立法,政协要钱跑烂胯。”
冯国富忍不住笑了,拍拍桌上电脑,说:“这不是钱是什么?”刘秘书长说:“这都是有钱的委员们赞助的,包括地板和墙壁,也是做建筑承包的委员免费给咱们搞的装修。”冯国富说:“有有钱的委员做坚强后盾,咱们也就用不着跑烂胯了嘛。”
这么好的办公条件,在里面待着自然舒服。可办公条件再好,没什么公可办,也不是滋味。想想待在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位置上,办公条件比这里差得多,却时时有人找,天天有人求,坐着被人缠,站着被人堵,走着被人追,一张张热脸直往你的冷屁股上贴,好像没有你,地球就会停止转动,或至少会转得没那么平稳。此时坐在这宽敞阔气的副主席办公室里,却谁也记不起你来,鬼都不肯上门,仿佛年老色衰的弃妇,当年五陵年少争缠头,如今门前冷落鞍马稀。
最难受的还是每天快下班这段时间。此时冯国富总是习惯性地站起身,缓缓朝门口走去。就要去拉门把了,又垂下手臂,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有些不太放得下。想了一阵,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
掉回头去,一眼瞥见桌上的电话,才意识到是它一直没有动静,而此刻它是最不应该保持沉默的。那些请吃请喝请玩的催促电话该打进来的,都会在这个时候打进来。还有腰里的手机,以前一到临近下班,就似笼子里的蝈蝈,叫得最欢,如今竟也那么沉得住气,毫无响动。冯国富心生疑虑,是不是忘了开机,或是政协这个地段信号不够。掏出手机一瞧,不用说是开着机的,而且视屏上有显示,信号和电力都足得很。
直到这时,冯国富才恍然醒悟过来,自己已不是过去的冯部长,而是现在的冯主席,你的电话和手机再不可能那么热闹了。他摇摇头,无声地自责道,冯国富啊冯国富,你的屁股已经换位,怎么脑袋还老换不过来呢?
其实冯国富大可不必责怪自己,谁都一样,屁股换位容易,脑袋换位难。尤其是刚从权力核心层退出来,总得有个适应过程。
慢慢冯国富就想得开些了。寂寞让他思考和自省,让他对权力进行重新审视。忽想起沈从文先生说过的话,要相信智慧,不要相信权力。当年初闻此言,冯国富还在心里暗自冷笑,觉得这是文人的酸葡萄哲学,如今想来,是自己浅薄了。智慧是自己的,权力却是别人赋予的。有予就有夺,别人的东西,给你就给你,拿走就拿走,这是人家的自由,你无话可说。可叹的是
过去自己只想着如何去拥有权力,如何将小权变成大权,几乎没去想过权力
也有失去的那一天。
那么明白权力也会失去,是不是也算智慧呢?冯国富暗想,原来拥有权力需要聪明,而放弃或失去权力更需要智慧。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慢慢冯国富便适应了这种孤寂。他不再整天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偶尔会到各委室去串串岗,和大家说说话。见他进得门来,大家都起身跟他打招呼,请坐端水,客客气气的。冯国富体会得出,这种客气是真诚的,却不够分量,并没有期待中的下级对上级的仰视和敬畏。
还有人大大咧咧跟他开起了玩笑:“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拜访领导哩,想不到领导密切联系群众来了。”
本来是句平常话,冯国富却暗自一惊,心想现在时兴密切联系领导,谁还会密切联系群众?不觉悲哀起来,自己下到委室里来,原本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你几时见过下级部门没去找上级领导,上级领导相反先来找下级部门的?你自己先低视了自己,别人当然不会仰视和敬畏你。
这大概就是群众密切联系领导和领导密切联系群众之间的区别,群众密切联系领导,群众在低处,领导密切联系群众,领导的姿态也就会低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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