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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北宋末年,朝廷腐败,对外卑躬屈膝,缴纳岁贡;对内横征暴敛,盘剥百姓,一时间民不聊生。许多有血性的好汉被逼无奈,纷纷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他们反抗压迫、替天行道,演绎了一段英雄传奇……施耐庵编著的小说《水浒传》具体而生动地描写了以宋江为首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的农民起义发生、发展直至失财的整个过程,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腐朽和统治阶级的种种罪恶,热情歌颂了起义英雄的反抗精神和正义行动,塑造了一大批梁山好汉的光辉形象,形象地揭示了封建社会“官逼民反”的客观真理和农民起义失败的内在原因。《水浒传》故事情节曲折、语言生动、人物性格鲜明,是一部描写英雄传奇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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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水浒传》又名《忠义水浒传》,一般简称《水浒》,作于元末明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用白话文写成的章回小说,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水浒传》是一部在人民群众上百年集体创作的基础上,进行整理、加工、创作出来的伟大作品。作为中国第一部歌颂农民起义的长篇章回体小说,《水浒传》描写了北宋徽宗时,以宋江为首的108名好汉在梁山聚义,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豪举,鲜明地表现了“官逼民反”的主题。施耐庵如实地反映了农民起义本身不可克服的缺点,从而生动地描写了梁山起义由小到大、由弱到强而又转为失败的全过程,深刻地揭示了农民起义的规律性。《水浒传》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部全面真实地反映农民起义的伟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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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施耐庵,元末明初的文学家,本名彦端,江苏兴化人。博古通今,才气横溢,举凡群经诸子,词章诗歌,天文、地理、医卜、星象等,一切技术无不精通,35岁曾中进士,后弃官归里,闭门著述,与拜他为师的罗贯中一起研究《三国演义》《三遂平妖传》的创作,搜集整理关于梁山泊宋江等英雄人物的故事,最终写成“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施耐庵于元延祐元年(1314年)考中秀才,泰定元年(1324年)中举人,至顺二年(1331年)登进士不久任浙江钱塘县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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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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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
第二回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第三回史大郎夜走华阴县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第四回赵员外重修文殊院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第五回小霸王醉入销金帐花和尚大闹桃花村
第六回九纹龙翦径赤松林鲁智深火烧瓦官寺
第七回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豹子头误入白虎堂
第八回林教头刺配沧州道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第九回柴进门招天下客林冲棒打洪教头
第十回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第十一回朱贵水亭施号箭林冲雪夜上粱山
第十二回梁山泊林冲落草汴京城杨志卖刀
第十三回急先锋东郭争功青面兽北京斗武
第十四回赤发鬼醉卧灵官殿晁天王认义东溪村
第十五回吴学究说三阮撞筹公孙胜应七星聚义
第十六回扬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
第十七回花和尚单打二龙山青面兽双夺宝珠寺
第十八回美髯公智稳插翅虎宋公明私放晁天王
第十九回林冲水寨大火并晁盖梁山小夺泊
第二十回梁山泊义士尊晁盖郓城县月夜走刘唐
第二十一回虔婆醉打唐牛儿宋江怒杀阎婆惜
第二十二回阎婆大闹郓城县朱仝义释宋公明
第二十三回横海郡柴进留宾景阳冈武松打虎
第二十四回王婆贪贿说风情郓哥不忿闹茶肆
第二十五回王婆计啜西门庆淫妇药鸩武大郎
第二十六回偷骨殖何九送丧供人头武二设祭
第二十七回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
第二十八回武松威震平安寨施恩义夺快活林
第二十九回施恩重霸孟州道武松醉打蒋门神
第三十回施恩三入死囚牢武松大闹飞云浦
第三十一回张都监血溅鸳鸯楼武行者夜走蜈蚣岭
第三十二回武行者醉打孔亮锦毛虎义释宋江
第三十三回宋江夜看小鳌山花荣大闹清风寨
第三十四回镇三山大闹青州道霹雳火夜走瓦砾场
第三十五回石将军村店寄书小李广梁山射雁
第三十六回梁山泊吴用举戴宗揭阳岭宋江逢李俊
第三十七回没遮拦追赶及时雨船火儿夜闹浔阳江
第三十八回及时雨会神行太保黑旋风斗浪里白条
第三十九回浔阳楼宋江吟反诗梁山泊戴宗传假信
第四十回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
第四十一回宋江智取无为军张顺活捉黄文炳
第四十二回还道村受三卷天书宋公明遇九天玄女
第四十三回假李逵剪径劫单人黑旋风沂岭杀四虎
第四十四回锦豹子小径逢戴宗病关索长街遇石秀
第四十五回杨雄醉骂潘巧云石秀智杀裴如海
第四十六回病关索大闹翠屏山拼命三火烧祝家店
第四十七回扑天雕双修生死书宋公明一打祝家庄
第四十八回一丈青单捉王矮虎宋公明二打祝家庄
第四十九回解珍解宝双越狱孙立孙新大劫牢
第五十回吴学究双掌连环计宋公明三打祝家庄
第五十一回插翅虎枷打白秀英美髯公误失小衙内
第五十二回李逵打死殷天赐柴进失陷高唐州
第五十三回戴宗智取公孙胜李逵斧劈罗真人
第五十四回入云龙斗法破高廉黑旋风探穴救柴进
第五十五回高太尉大兴三路兵呼延灼摆布连环马
第五十六回吴用使时迁偷甲汤隆赚徐宁上山
第五十七回徐宁教使钩镰枪宋江大破连环马
第五十八回三山聚义打青州众虎同心归水泊
第五十九回吴用赚金铃吊挂宋江闹西岳华山
第六十回公孙胜芒砀山降魔晁天王曾头市中箭
第六十一回吴用智赚玉麒麟张顺夜闹金沙渡
第六十二回放冷箭燕青救主劫法场石秀跳楼
第六十三回宋江兵打北京城关胜议取粱山泊
第六十四回呼延灼月夜赚关胜宋公明雪天擒索超
第六十五回托塔天王梦中显圣浪里白条水上报冤
第六十六回时迁火烧翠云楼吴用智取大名府
第六十七回宋江赏马步三军关胜降水火二将
第六十八回宋公明夜打曾头市卢俊义活捉史文恭
第六十九回东平府误陷九纹龙宋公明义释双枪将
第七十回没羽箭飞石打英雄宋公明弃粮擒壮士
第七十一回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坐次
第七十二回柴进簪花进禁院李逵元夜闹东京
第七十三回黑旋风乔捉鬼梁山泊双献头
第七十四回燕青智扑擎天柱李逵寿张乔坐衙
第七十五回活阎罗倒船偷御酒黑旋风扯诏谤徽宗
第七十六回吴加亮布四斗五方旗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
第七十七回梁山泊十面埋伏宋公明两赢童贯
第七十八回十节度议取梁山泊宋公明一败高太尉
第七十九回刘唐放火烧战船宋江两败高太尉
第八十回张顺凿漏海鰍船宋江三败高太尉
第八十一回燕青月夜遇道君戴宗定计出乐和
第八十二回梁山泊分金大买市宋公明全伙受招安
第八十三回宋公明奉诏破大辽陈桥驿滴泪斩小卒
第八十四回宋公明兵打蓟州城卢俊义大战玉田县
第八十五回宋公明夜度益津关吴学究智取文安县
第八十六回宋公明大战独鹿山卢俊义兵陷青石峪
第八十七回宋公明大战幽州呼延灼力擒番将
第八十八回颜统军阵列混天象宋公明梦授玄女法
第八十九回宋公明破阵成功宿太尉颁恩降诏
第九十回五台山宋江参禅双林镇燕青遇故
第九十一回张顺夜伏金山寺宋江智取润州城
第九十二回卢俊义分兵宣州道宋公明大战毗陵郡
第九十三回混江龙太湖小结义宋公明苏州大会垓
第九十四回宁海军宋江吊孝涌金门张顺归神
第九十五回张顺魂捉方天定宋江智取宁海军
第九十六回卢俊义分兵歙州道宋公明大战乌龙岭
第九十七回睦州城箭射邓元觉乌龙岭神助宋公明
第九十八回卢俊义大战昱岭关宋公明智取清溪洞
第九十九回鲁智深浙江坐化宋公明衣锦还乡
第一百回宋公明神聚蓼儿洼徽宗帝梦游梁山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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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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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祜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点,天子驾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贺。但见: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含烟御柳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戟。天香影里,玉簪朱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凤羽扇开,白玉阶前停宝辇。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只见班部丛中,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出班奏日:“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伤损军民甚多。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祈禳天灾,救济万民。”天子听奏,急敕翰林院随即草诏,一面降赦天下罪囚,应有民间税赋,悉皆赦免;一面命在京宫观寺院,修设好事禳灾。不料其年瘟疫转盛。仁宗天子闻知,龙体不安,复会百官计议。向那班部中,有一大臣,越班启奏。天子看时,乃是参知政事范仲淹,拜罢起居,奏日:“目今天灾盛行,军民涂炭,日夕不能聊生,要遭缧绁。以臣愚意,要禳此灾,可宣嗣汉天师星夜临朝,就京师禁院,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奏闻上帝,可以禳保民间瘟疫。”仁宗天子准奏。急令翰林学士草诏一道,天子御笔亲书,并降御香一炷,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请嗣汉夭师张真人星夜来朝祈禳瘟疫。就在金殿上焚起御香,亲将丹诏付与洪太尉,即便登程前去。
洪信领了圣敕,辞别天子,背了诏书,盛了御香,带了数十人,上了铺马,一行部从,离了东京,取路径投信州贵溪县来。于路上但见:
遥山迭翠,远水澄清。奇花绽锦绣铺林,嫩柳舞金丝拂地。风和日暖,时过野店山村;路直沙平,夜宿邮亭驿馆。罗衣荡漾红尘内,骏马驰驱紫陌中。
且说太尉洪信赍擎御诏,一行人从,上了路途,不止一日,来到江西信州。大小官员,出郭迎接。随即差人报知龙虎山上清宫住持道众,准备接诏。次日,众位官同送太尉到于龙虎山下,只见上清宫许多道众,鸣钟击鼓,香花灯烛,幢幡宝盖,一派仙乐,都下山来迎接丹诏,直至上清宫前下马。太尉看那宫殿时,端的是好座上清宫。但见:
青松屈曲,翠柏阴森。门悬敕额金书,户列灵符玉篆。虚皇坛畔,依稀垂柳名花;炼药炉边,掩映苍松老桧。左壁厢天丁力士,参随着太乙真君;右势下玉女金童,簇捧定紫微大帝。披发仗剑,北方真武踏龟蛇,趿履顶冠,南极老人伏龙虎。前排二十八宿星君,后列三十二帝天子。阶砌下流水潺泼,墙院后好山环绕。鹤生丹顶,龟长绿毛。树梢头献果苍猿,莎草内衔芝白鹿。三清殿上,击金钟道士步虚;四圣堂前,敲玉罄真人礼斗。献香台砌,彩霞光射碧琉璃;召将瑶坛,赤日影摇红玛瑙。早来门外祥云现,疑是天师送老君。
当下上自住持真人,下及道童侍从,前迎后引,接至三清殿上,请将诏书居中供养着。洪太尉便问监宫真人道:“天师今在何处?”住持真人向前禀道:“好教太尉得知:这代祖师,号日虚靖天师,性好清高,倦于迎送,自向龙虎山顶,结一茅庵,修真养性,因此不住本宫。”太尉道:“目今天子宣诏,如何得见?”真人答道:“容禀:诏敕权供在殿上,贫道等亦不敢开读。且请太尉到方丈献茶,再烦计议。”当时将丹诏供养在三清殿上,与众官都到方丈。太尉居中坐下,执事人等献茶,就进斋供,水陆俱备。斋罢,太尉再问真人道:“既然天师在山顶庵中,何不着人请将下来相见,开宣丹诏。”真人禀道:“这代祖师,虽在山顶,其实道行非常,能驾雾兴云,踪迹不定。贫道等如常亦难得见,怎教人请得下来?”太尉道:“似此如何得见!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今上天子特遣下官赍捧御书丹诏,亲奉龙香,来请天师,要做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以禳天灾,救济万民。似此怎生奈何一?”真人禀道:“天子要救万民,只除是太尉办一点志诚心,斋戒沐浴,更换布衣,休带从人,自背诏书,焚烧御香,步行上山礼拜,叩请天师,方许得见。如若心不志诚,空走一遭,亦难得见。”大尉听说,便道:“俺从京师食素捌此}如何心不志诚。既然恁地,依着你说,明日绝早上山。”当晚各自权歇。
次日五更时分,众道士起来,备下香汤,请太尉起来沐浴,换了一身新鲜布衣,脚下穿上麻鞋草履,吃了素斋,取过丹诏,用黄罗包袱背在脊梁上,手里提着银手炉,降降地烧着御香。许多道众人等,送到后山,指与路径。真人又禀道:“太尉要救万民,休生退悔之心,只顾志诚上去。”
太尉别了众人,口诵天尊宝号,纵步上山来,将至半山,望见大顶直侵霄汉,果然好座大山!正是:
根盘地角,顸接天心。远观磨断乱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高低不等谓之山,侧石通道谓之岫,孤岭崎岖谓之路,上面平极谓之顶,头圆下壮谓之峦;藏虎藏豹谓之穴,隐风隐云谓之岩,高人隐居谓之洞,有境有界谓之府;樵人出没谓之径,能通车马谓之道;流水有声谓之涧,古渡源头谓之溪,岩崖滴水谓之泉。左壁为掩,右壁为映。出的是云,纳的是雾。锥尖象小,崎峻似峭,悬空似险,削躐如平。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生谷口,猿啼时月坠山腰。恰似青黛染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这洪太尉独自一个行了一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约莫走过了数个山头,三二里多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口里不说,肚里踌躇,心中想道:“我是朝廷贵官,在京师时,重茵而卧,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何曾穿草鞋,走这般山路!知他天师在那里,却教下官受这般苦!”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掇着肩气喘。只见山凹里起一阵风,风过处,向那松树背后,奔雷也似吼一声,扑地跳出一个吊睛白额锦毛大虫来,洪太尉吃了一惊,叫声:“阿呀!”扑地望后便倒。偷眼看那大虫时,但见:
毛披一带黄金色,爪露银钩十八只。睛如闪电尾如鞭,口似血盆牙似戟。伸腰展臂势狰狞,摆尾摇头声霹雳。山中狐兔尽潜藏,涧下獐狍皆敛迹。
那大虫望着洪太尉,左盘右旋,咆哮了一回,托地望后山坡下跳了去。洪太尉倒在树根底下,唬的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捅,七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重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口里连声叫苦。大虫去了一盏茶时,方才爬将起来,再收拾地上香炉,还把龙香烧着,再上山来,务要寻见天师。
……
话说当时住持真人对洪太尉说道:“太尉不知,此殿中当初是祖老天师洞玄真人传下法符,嘱咐道:‘此殿内镇锁着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是一百单八个魔君在里面。上立石碑,凿着龙章凤篆天符,镇住在此。若还放他出世,必恼下方生灵。’如今太尉放他走了,怎生是好!他日必为后患。”洪太尉听罢,浑身冷汗,捉颤不住,急急收拾行李,引了从人,下山回京。真人并道众送官已罢,自回宫内修整殿宇,竖立石碑,不在话下。
再说洪太尉在路上吩咐从人,教把走妖魔一节休说与外人知道,恐天子知而见责。于路无话,星夜回至京师。进得汴梁城,闻人所说:“天师在东京禁院做了七昼夜好事,普施符篆,禳救灾病,瘟疫尽消,军民安泰。天师辞朝,乘鹤驾云,自回龙虎山去了。洪太尉次日早朝,见了天子,奏说:“天师乘鹤驾云,先到京师。臣等驿站而来,才得到此。”仁宗准奏,赏赐洪信,复还旧职,亦不在话下。
后来仁宗天子在位共四十二年晏驾,无有太子,传位濮安懿王允让之子,太祖皇帝的孙,立帝号日英宗。在位四年,传位与太子神宗天子。在位一十八年,传位与太子哲宗皇帝登基。那时天下尽皆太平,四方无事。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踢得好脚气毬。京师人口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毬。后来发迹,便将气毬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便改作姓高名毬。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颇能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只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因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被他父亲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府尹把高毬断了四十脊杖,迭配出界发放。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高毬无计奈何,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赌坊的闲汉柳大郎,名唤柳世权。他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汉子。高毬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
后来哲宗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风调雨顺,放宽恩大赦天下。那高毬在临淮州,因得了赦宥罪犯,思乡要回东京。这柳世权却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士是亲戚,写了一封书礼,收拾些人事盘缠,赍发高毬回东京,投奔董将士家过活。
当时高毬辞了柳大郎,背上包裹,离了临淮州,迤逦回到东京,径来金梁桥下董生药家,下了这封书。董将士一见高毬,睦了柳世权来书,自肚里寻思道:“这高毬,我家如何安着得他!若是个志诚老实的人,可以容他在家出入,也教孩儿们学些好。他却是个帮闲的破落户,没信行的人,亦且当初有过犯来,被开封府断配出境的人。倘或留住在家中,倒惹得孩儿们不学好了;待不收留他,又撇不过柳大郎面皮。”当时只得权且欢天喜地,相留在家宿歇,每日酒食管待。住了十数日,董将士思量出一个缘由,将出一套衣服,写了一封书简,对高毬说道:“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久后也得个出身。足下意内如何?”高毬大喜,谢了董将士。董将士使个人将着书简,引领高毬径到学士府门。门吏转报小苏学士,出来见了高毬,看罢来书,知道高毬原是帮闲浮浪的人,心下想道:“我这里如何安着得他!不如做个人情,荐他去驸马亚晋卿府里,做个亲随。人都唤他做‘小王都太尉’,便喜欢这样的人。”当时回了董将士书札,留高毬在府里住了一夜。次日,写了一封书呈,使个干人,送高毬去那小王都太尉处。
这太尉乃是哲宗皇帝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他喜爱风流人物,正用这样的人。一见小苏学士差人驰书送这高毬来,拜见了,便喜。随即写回书,收留高毬在府内做个亲随。自此高毬遭际在王都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一般。自古道:“日远日疏,日亲日近。忽一日,小王都太尉庆诞生辰,吩咐府中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这端王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现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俊俏人物。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般不爱。更兼琴棋书画,儒释道教,无所不通,踢毯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当日王都尉府中准备筵宴,水陆俱备。但见:
香焚宝鼎,花插金瓶。仙音院竞奏新声,教坊司频逞妙艺。水晶壶内,尽都是紫府琼浆;琥珀杯中,满泛着瑶池玉液。玳瑁盘堆仙桃异果,玻璃碗供熊掌驼蹄。鳞鳞脍切银丝,细细茶烹玉蕊。红裙舞女,尽随着象板鸾箫;翠袖歌姬,簇捧定龙笙凤管。两行珠翠立阶前,一派笙歌临座上。
且说这端王来王都尉府中赴宴,都尉设席,请端王居中坐定,太尉对席相陪。酒进数杯,食供两套,那端王起身净手,偶来书院里少歇,猛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玲珑。端王拿起狮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主都尉见端王心爱,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却不在手头,明日取来,一并相送。”端王大喜道:“深谢厚意。想那笔架必是更妙。”王都尉道:“明日取出来,送至宫中便见。”端王又谢了。两个依旧入席饮宴,至暮尽醉方散。端王相别回宫去了。
次日,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着一个小金盒子盛了,用黄罗包袱包了,写了一封书呈,却使高毬送去。高毬领了王都尉钧旨,将着两般玉玩器,怀中揣了书呈,径投端王宫中来。把门官吏转报与院公。没多时,院公出来问:“你是那个府里来的人?”高毬施礼罢,答道:“小人是王驸马府中,特送玉玩器来进大王。”院公道:“殿下在庭心里和小黄门踢气毯,你自过去。高毬道:“相烦引进。”院公引到庭前。高毬看时,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绦,把绣龙袍前襟拽扎起,揣起绦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靴,三五个小黄门,相伴着蹴气毯。高毬不敢过去冲撞,立在从人背后伺候。也是高毬合当发迹,时运到来,那个气毯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毬身边。那高毬见气毯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道:“你是甚人?”高毬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受东人使令,赍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端王听罢,笑道:“姐夫直如此挂心。”高毬取出书呈进上。端王开盒子看了玩器,都递与堂候官收了去。
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却先问高毬道:“你原来会踢气毯。你唤做甚么?”高毬叉手跪复道:“小的叫做高毬,胡踢得几脚。”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耍。”高毬拜道:“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恩王下脚。”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膝下场。才踢几脚,端王喝彩。高毬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样,这气毡一似鳔胶粘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里肯放高毬回府去,就留在宫中过了一夜。次日,排个筵会,专请王都尉宫中赴宴。
却说王都尉当日晚不见高毬回来,正疑思间,只见次日门子报道:“九大王差人来传令旨,请太尉到宫中赴宴。”王都尉出来见了干人,看了令旨,随即上马来到九大王府前,下马人宫来,见了端王。端王大喜,称谢两般玉玩器。入席饮宴间,端王说道:“这高毬踢得两脚好气毬,孤欲索此人做亲随,如何?”王都尉答道:“殿下既用此人,就留在宫中服侍殿下。”端王欢喜,执杯相谢。二人又闲话一回,至晚席散,王都尉自回驸马府去,不在话下。
……
诗曰:
在世为人保七旬,何劳日夜弄精神。
世事到头终有尽,浮花过眼总非真。
贫穷富贵天之命,事业功名隙里尘。
得便宜处休欢喜,远在儿孙近在身。
话说那酸枣门外三二十个泼皮破落户,中间有两个为头的,一个叫做过街老鼠张三,一个叫做青草蛇李四。这两个为头接将来,智深也却好去粪窖边,看见这伙人都不走动,只立在窖边,齐道:“俺特来与和尚作庆。”智深道:“你们既是邻舍街坊,都来廨宇里坐地。”张三、李四便拜在地上,不肯起来,只指望和尚来扶他,便要动手。智深见了,心里早疑忌道:“这伙人不三不四,又不肯近前来。莫不要撷洒家?那厮却是倒来捋虎须。俺且走向前去,教那厮看洒家手脚。”智深大踏步近前,去众人面前来。那张三、李四便道:“小人兄弟们特来参拜师父。”口里说,便向前去,一个来抢左脚,一个来抢右脚,智深不等他占身,右脚早起,腾的把李四先踢下粪窖里去。张三恰待走,智深左脚早起,两个泼皮都踢在粪窖里挣侧。后头那二三十个破落户惊的目瞪痴呆,都待要走,智深喝道:“一个走的,一个下去;两个走的,两个下去!”众泼皮都不敢动弹。只见那张三、李四在粪窖里探起头来。原来那座粪窖没底似深,两个一身臭屎,头发上蛆虫盘满,立在粪窖里叫道:“师父饶恕我们。”智深喝道:“你那众泼皮,快扶那鸟上去,我便饶你众人。”众人打一救,搀到葫芦架边,臭秽不可近前。智深呵呵大笑道:“兀那蠢物,你且去菜园池子里洗了来,和你众人说话。”
两个泼皮洗了一回,众人脱件衣服,与他两个穿了。智深叫道:“都来廨宇里坐地说话。”智深先居中坐了,指着众人道:“你那伙鸟人,休要瞒洒家,你等都是甚么鸟人,到这里戏弄洒家?”那张三、李四并众伙伴一齐跪下说道:“小人祖居在这里,都只靠赌博讨钱为生。这片菜园,是俺们衣饭碗,大相国寺里几番使钱,要奈何我们不得。师父却是那里来的长老,恁的了得!相国寺里,不曾见有师父,今日我等情愿伏侍。”智深道:“洒家是关西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只为杀的人多,因此情愿出家,五台山来到这里。洒家俗姓鲁,法名智深。休说你这三二十个人,直甚么,便是千军万马队中,俺敢直杀的入去出来。”众泼皮喏喏连声。拜谢了去。智深自来廨宇里房内,收拾整顿歇卧。
次日,众泼皮商量凑些钱物,买了十瓶酒,牵了一个猪来请智深。都在廨宇安排了,请鲁智深居中坐了,两边一带,坐定那二三十泼皮饮酒。智深道:“甚么道理,叫你众人们坏钞?”众人道:“我们有福,今日得师父在这里与我等众人做主。”智深大喜。吃到半酣里,也有唱的,也有说的,也有拍手的,也有笑的。正在那里喧哄,只听得门外老鸦哇哇的叫。众人有扣齿的,齐道:“赤口上天,白舌人地。”智深道:“你们做甚么鸟乱?”众人道:“老鸦叫,怕有口舌。”智深道:“那里取这话?”那种地道人笑道:“墙角边绿杨树上新添了一个老鸦巢,每日只咕到晚。”众人道:“把梯子去上面拆了那巢便了。”有几个道:“我们便去。”智深也乘着酒兴,都到外面看时,果然绿杨树上一个老鸦巢。众人道:“把梯子上去拆了,也得耳根清净。”李四便道:“我与你盘上去,不要梯子。”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众泼皮见了,一齐拜倒在地,只叫:“师父非是凡人,正是真罗汉身体。无千万斤气力,如何拔得起!”智深道:“打甚鸟紧,明日都看洒家演武使器械。”众泼皮当晚各自散了。
从明日为始,这二三十个破落户见智深匾匾的伏,每日将酒肉来请智深,看他演武使拳。过了数日,智深寻思道:“每日吃他们酒食多矣,洒家今日也安排些还席。”叫道人去城中买了几般果子。沽了两三担酒,杀翻一口猪,一腔羊。那时正是三月尽,天气正热。智深道天色热,叫道人绿槐树下铺了芦席,请那许多泼皮团团坐定。大碗斟酒,大块切肉,叫众人吃得饱了,再取果子吃酒,又吃得正浓,众泼皮道:“这几日见师父演力,不曾见师父家生器械,怎得师父教我们看一看也好。”智深道:“说的是。”自去房内取出浑铁禅杖,头尾长五尺,重六十二斤。众人看了,尽皆吃惊。都道:“两臂膊没水牛大小气力,怎使得动!”智深接过来,飕飕的使动,浑身上下没半点儿参差。众人看了一齐喝采。
智深正使得活泛,只见墙外一个官人看见,喝采道:“端的使得好!”智深听得,收住了手看时,只见墙缺边立着一个官人。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叠纸西川扇子。
那官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口里道:“这个师父端的非凡,使的好器械。”众泼皮道:“这位教师喝采,必然是好。”智深问道:“那军官是谁?”众人道:“这官人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名唤林冲。”智深道:“何不就请来厮见。”那林教头便跳人墙来,两个就槐树下相见了,一同坐地。林教头便问道:“师兄何处人氏?法讳唤做甚么?”智深道:“洒家是关西鲁达的便是。只为杀的人多,情愿为僧。年幼时也曾到东京,认得令尊林提辖。”林冲大喜,就当结义,智深为兄。智深道:“教头今日缘何到此?”林冲答道:“恰才与拙荆一同来间壁岳庙里还香愿,林冲听得使棒,看得入眼,着女使锦儿自和荆妇去庙里烧香,林冲就只此间相等。不想得遇师兄。”智深道:“洒家初到这里,正没相识。得这几个大哥每日相伴,如今又得教头不弃,结为弟兄,十分好了。”便叫道人再添酒来相待。恰才饮得三杯,只见女使锦儿慌慌急急,红了脸,在墙缺边叫道:“官人休要坐地!娘子在庙中和人合口!”林冲连忙问道:“在那里?”锦儿道:“正在五岳楼下来,撞见个奸诈不及的,把娘子拦住了不肯放。”林冲慌忙道:“却再来望师兄,休怪,休怪!”
林冲别了智深,急跳过墙缺,和锦儿径奔岳庙里来,抢到五岳楼看时,见了数个人拿着弹弓、吹筒、粘竿,都立在栏干边;胡梯上一个年小的后生,独自背立着,把林冲的娘子拦着道:“你且上楼去,和你说话。”林冲娘子红了脸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林冲赶到跟前,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过来,喝道:“调戏良人妻子,当得何罪!”恰待下拳打时,认的是本管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原来高俅新发迹,不曾有亲儿,无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高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太尉爱惜他。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当时林冲扳将过来,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白手软了。高衙内说道:“林冲!干你甚事,你来多管!”原来高衙内不认得他是林冲的娘子。若还认得时,也没这场事。见林冲不动手,他发这话。众多闲汉见闹,一齐拢来劝道:“教头休怪,衙内不认的,多有冲撞。”林冲怒气未消,一双眼睁着瞅那高衙内。众闲汉劝了林冲,和哄高衙内出庙上马去了。
林冲将引妻小并使女锦儿也转出廊下来,只见智深提着铁禅杖,引着那二三十个破落户,大踏步抢入庙来。林冲见了,叫道:“师兄那里去?”智深道:“我来帮你厮打。”林冲道:“原来是本官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荆妇,时间无礼。林冲本待要痛打那厮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林冲不合吃着他的请受,权且让他这一次。”智深道:“你却怕他本官太尉,洒家怕他甚鸟!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了去。”林冲见智深醉了,便道:“师兄说得是。林冲一时被众人劝了,权且饶他。”智深道:“但有事时,便来唤洒家与你去。”众泼皮见智深醉了,扶着道:“师父,俺们且去,明日再得相会。”智深提着禅杖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话。阿哥,明日再得相会。”智深相别,自和泼皮去了。林冲领了娘子并锦儿,取路回家,心中只是郁郁不乐。
且说这高衙内引了一班儿闲汉,自见了林冲娘子,又被他冲散了,心中好生着迷,怏怏不乐,回到府中纳闷。过了三两日,众多闲汉都来伺候,见衙内自焦,没撩没乱,众人散了。数内有一个帮闲的,唤作干鸟头富安,理会得高衙内意思,独自一个到府中伺候。见衙内在书房中闲坐,那富安走近前去道:“衙内近日面色清减,心中少乐,必然有件不悦之事。”高衙内道:“你如何省得?”富安道:“小子一猜便着。”衙内道:“你猜我心中甚事不乐?”富安道:“衙内是思想那双木的,这猜如何?”衙内笑道:“你猜得是。只没个道理得他。”富安道:“有何难哉!衙内怕林冲是个好汉,不敢欺他,这个无伤。他见在帐下听使唤,大请大受,怎敢恶了太尉?轻则便刺配了他,重则害了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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