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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雅尔塔(全二册,决定世界格局和历史进程的八天,67年前美苏英三巨头瓜分世界的会议纪要,埋下若干年后世界众多领土纷争的祸根)

書城自編碼: 1997695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歷史世界史
作者: 浦洛基
國際書號(ISBN): 9787539953137
出版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2-12-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492/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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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前苏联解密档案+与会者日记+与会者完整回忆录,完整还原影响世界秩序重要会议现场。

最顶尖的学者,利用最新解密档案,带读者现场看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最肮脏的、最高级别斗智斗勇的现场会议!近500页左右的文字,详细描述8天的会议活动详细进程,每个人的心理,私下的“动作”。作者以宛如说书的方式详细解读一九四五年二月四日到十一日这短短八天的雅尔达会议中,这三位政治领袖想了什么样的问题、作了什么样的分析以及算计了什么样的利益。
2.看历史揭示时局,找出目前中国众多领土纷争的历史根源。

1945年2月4日至11日,东西方世界最有权力的三位领袖,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在雅尔塔会面,进行了近代史上最秘密的和平会议。史称雅尔塔会议。毫不夸张的说,这次会议影响了未来100年的世界格局与历史进程。会议期间讨论远东问题时,对中国领土主权有多次涉及,不幸的是,本次会议的所有决议均为中方不在场的情况下决定,也因此埋下了中国众多领土纷争的祸根。
3.罗斯福是否遭受欺蒙?丘吉尔是否以邻为壑?
斯大林是否乘机勒索?中国是否被出卖?

利用最新的苏联解密档案,作者重新评估已知的西方资料,对
內容簡介:
《雅尔塔》以宛如说书的方式详细解读一九四五年二月四日到十一日这短短八天的雅尔达会议中,这三位政治领袖想了什么样的问题、作了什么样的分析以及算计了什么样的利益。情节复杂,叙事详尽,如同完整还原了这场重要会议的现场时况。

作为近代历史上一次重大事件和重要任务,作者极力把这些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重现在读者眼前,力求多方面、全方位反映历史现实,以此对实际发生的历史过程展开讲述,作者用一种令人惊叹的笔法在与庞大的历史对话,犹如将读者带到了“会议现场”。
關於作者:
浦洛基(Serhii
M.Plokhy)哈佛大学乌克兰史教授,也是东欧诸国史最顶尖的研究学者,专攻俄罗斯及乌克兰现代史。他的著述丰富且有创见,曾经连续三年(2002─2005)获得美国乌克兰研究协会颁发的最佳著作奖项。他更于2009年获得古斯拉夫研究协会颁发的卓越学人奖。著有《帝制俄罗斯解体》Unmaking
Imperial Russia和《斯拉夫民族之起源》The Origins of the Slavic
Nations等书。
目錄
导论
第一部 阿贡纳行动

第一章  总统旅程

1945年1月20日罗斯福第四度担任总统,在其573字的最短的就职演讲中,他的思虑聚焦点在哪里?他本人早已意识到这必将是最后一次就职,并神奇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并安排后事?

罗斯福总统在出行总喜欢有家人作陪,但是为何这次是其女儿一同出行而非第一夫人?罗斯福和社交秘书的一九一八年“情感出轨”是直接导火索?

第二章 马耳他会谈
丘吉尔一行人分乘三架飞机,只有两架到达目的地马耳他,另外一架却掉进了海里。吉星高照的他一生也曾多次化险为夷。

雅尔塔会议前夕,丘吉尔急于“结伙”罗斯福,先来一个“会前会”,罗斯福却跑去了观光。罗斯福这样的行程安排表甚有深意,是因为罗斯福关切斯大林的感受还是想在会上当场见机行事?

第三章 沙皇巡狩之地
罗斯福、丘吉尔坐汽车前往雅尔塔,苏联为何安排一条被战争破坏颇为严重的线路,斯大林的用意何在?这会对日后的谈判产生影响吗?
西方代表团前往雅尔塔路上,沿路站满了“荣誉士兵”,这些“荣誉士兵”都是什么人?他们仅仅是苏方在浪费人力作秀吗?

第四章 红色主人
斯大林早早来到雅尔塔附近的住处安顿妥当,为何又让苏联外长告诉罗斯福他还未到,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在原有安保基础上,斯大林特意抽调一百名特务和一个五百人兵力的特务团加强自己的安全防卫工作,在自己国内重重保护之下,斯大林究竟怕的是谁?
 


第二部 战士的高峰会议

第五章 三巨头重聚一堂

筹划很久的雅尔塔会议竟然没有预先安排议程,第一天要讨论什么竟然是会议前一天半夜才商定。为什么会出现这一情况?这会影响会议进程吗?

罗斯福在斯大林面前毫不隐瞒美、英在西线作战上的分歧,为争取斯大林的信赖,他甚至刻意避免和丘吉尔单独会面。罗斯福为何如此小心讨好斯大林?

第六章 冬季攻势

苏联原定一月下旬发动的冬季攻势,被提前了一个多星期,真的是为了缓解盟军遭到德军痛击之危,“更进一步善尽对于盟国的道义责任”?

斯大林启程前往雅尔塔之前,已批准部将攻打柏林的计划,但第一天军事会议上,美国五星上将马歇尔的一份报告让斯大林决定暂时不攻打柏林。马歇尔说了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第七章 德国问题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德军兵临莫斯科城外六十五公里,斯大林竟然向盟国倡议分割德国,为何他有如此信心?
分割德国,是丘吉尔一向的主张,但为何雅尔塔会议前夕,他又犹豫不决?是什么事影响了他的决断?

第八章 战利品

会议中,丘吉尔热切的想帮助法国重塑大国地位,他这是在保卫旧的世界秩序、对抗不尊重传统的革命新伙伴。他是不是也想到英国的未来,而心有戚戚焉呢?

一方面,丘吉尔和斯大林为了德国的战后赔偿款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另一方面,罗斯福却表示,美国人并不要德国的钱或装备,那么,美国人想要什么?


第三部 世界新秩序

第九章 安全理事会

在德国分割、赔偿以及法国问题上,罗斯福大多支持了斯大林,在联合国议题上,罗斯福寄望斯大林会投桃报李。但是,斯大林会支持美国最重视的这个议题吗?

在有关联合国安理会的议题讨论会上,一向对此议题兴趣乏乏的丘吉尔突然加入辩论,让英国代表团大吃一惊,因为“他一直拒读相关资料”,丘吉尔这次不按常规出牌,又会带来什么变数?
第十章 元首的阴影

一九三九年,国际联盟在英法两国唆使下,驱逐苏联,动员世界舆论反苏,这段不愉快经历使得斯大林对联合国的建立充满疑虑,这种疑虑会对联合国的设立产生什么影响?

苏联曾经与德国在一九三九年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划分东欧势力范围,后来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雅尔塔会议期间,这个问题看似没被摆上台面,但苏联真能摆脱这一“历史污点”吗?

第十一章 瓜分巴尔干

一九四四年,丘吉尔在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办公室向苏联提出一个英、苏两国瓜分巴尔干的秘密方案,这一背着美国的瓜分计划,会如愿吗?

希腊在地中海居于战略位置,是控制大英帝国海外运输线的金钥匙,丘吉尔提议以苏联在罗马尼亚的主导换取英国要求能在希腊自由行动。斯大林表示感兴趣,但他坚持美国也必须签字同意,那么,丘吉尔能说服罗斯福吗?

第十二章 波兰战役

出席的三国领袖都认为波兰是最棘手的问题,地缘政治上的每个重大的纠缠点全部汇集在对波兰问题的辩论上,三巨头会如何解决这个公认的难题?

波兰的“本土军”在华沙的起义遭受挫折,而此时苏联部队已推进到华沙市郊,起义的成败已掌握在斯大林手中,为何他一边向米科拉奇克承诺会施援,一边却对起义坐视不管?

第十三章 “乌克兰人会怎么说?”

罗斯福和丘吉尔相继发言时,斯大林两度打断罗斯福发言,“突然站起来,伸出右臂做了一个大手势……他想要离开会议桌”。是什么事让斯大林如此失态?

斯大林在波兰问题的议题上不能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仅次于最后如何战败德国,可是他此时面对的是美、英联合阵线,他要如何做才能实现诉求?


第四部 外交家的棋盘

第十四章 联合国的席次问题

下午全会召开前几分钟,丘吉尔向美方暗示,苏联要接受美方有关表决程序的提案。丘吉尔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由他传递这个消息?真有这回事?还是丘吉尔一厢情愿的想法?

丘吉尔已经清楚有意的和罗斯福唱反调。他不高兴罗斯福在会议开始前不肯先协调好美、英立场。但是,为什么丘吉尔选在这一刻公开和罗斯福唱反调呢?

第十五章 波兰陷入僵局

罗斯福等不及了,全会一开始,他就提议:“我们来讨论波兰问题吧”!但斯大林却不缓不急起来,他祭出了拖延战术,虽然拖延,但他却有不让罗斯福抓狂的法宝。
美方的会议记录指出,丘吉尔又说:“我们在此的其他成绩都掩盖不了这个污名。”什么事让丘吉尔如此在意?

第十六章 轰炸线

布洛奇是英国的首席战略家,丘吉尔推荐他担任盟军反攻登陆欧洲的总司令(最后敲定由艾森豪威尔接掌帅印),但为何他在日记中形容丘吉尔是最难相处的人?

罗斯福在二月七日和斯大林进行会前会时提出这两项要求,斯大林一口就答应,表示军事参谋“将研订此次建议之相关细节”。罗斯福很满意,但是经验丰富的“苏联通”却不免怀疑,事情为何如此简单?
第十七章 远东闪电战

一九四四年九月斯大林对英、美大使表示,他确定他已决定参战(太平洋战场),但为何丘吉尔十月访问莫斯科时,斯大林又表示政治问题应该先厘清?而即使是斯大林的高级外交顾问,也不知道苏联承诺加入太平洋战争。

关于对日作战,罗斯福现在进退维谷,一边是自己的军方要求,一边则是斯大林的政治条件,他已无法再拖,必须去找斯大林直接交涉。两巨头的谈话会有什么结果呢?

第十八章“盟友不该欺骗”

斯大林在柯瑞兹宫晚宴上举杯敬酒时说:“在同盟中,盟国不应该互相欺骗。”这位苏联领导人是否正在欺骗他的来宾并企图掩饰,还是他担心他们会欺骗他?

罗斯福、丘吉尔和哈里曼都带女儿到雅尔塔长见识。斯大林则没带女儿或儿子与会。苏联代表团只有贝利亚(苏联秘密警察头子)有个儿子来到雅尔塔,他来到雅尔塔有什么任务?也是为了长长见识?


第五部 妥协的飞轮

第十九章 波兰投降

罗斯福不想就波兰问题同苏联公开吵,因为那不利于他想要苏联加入联合国的努力,他想要的是一份关于波兰的文件,既可以满足国内选民,又能为斯大林所接受。他能办到吗?

检查过斯戴迪纽斯的提案后,斯大林和莫洛托夫觉得他们已经把对手搞到兵疲马乏……随后,莫洛托夫表示他只是针对美方提案做一些不太重要的修正,真的不太重要吗?丘吉尔会同意美方提案吗?
第二十章 德国的命运

德黑兰会议上主张应该处决五万名德国军官,使得丘吉尔大为震惊的斯大林,现在却主张应把重大战犯交付审判,而不是就地处决。斯大林这一主张的转变背后隐藏着什么?

会议进行到最后几天,英国没有放弃法国成为盟国管制委员会一员的希望,苏联也很坚持一百亿美元的赔偿,而罗斯福在这两个问题上持无所谓态度,随时可以改变立场,他最终会支持哪方呢?

第二十一章欧洲解放地区及巴尔干

斯大林急着要提醒丘吉尔,他在雅典是挺节制的,因此会议期间他不止一次明示或暗示丘吉尔,为的就是期待丘吉尔在波兰问题上要投桃报李。丘吉尔会买这个账吗?

美国人不预备对任何事做承诺,英国人对这份宣言并不热衷,斯大林则只相信运用武力,并不相信宣示原则。这样一份《有关欧洲解放地区的宣言》是如何获得通过的?谁又会从中受益呢?

第二十二章伊朗、土耳其和帝国

二月九日下午,斯戴迪纽斯才刚开始外长会议的建议案,丘吉尔就大声嚷嚷:“我绝对不同意!”艾登日后说,在场人士“除了斯大林自得其乐、喜见盟国分歧之外,人人大概都不好受”,是什么报告让丘吉尔如此激动?

雅尔塔会议的最后几天,丘吉尔和艾登努力保护他们在伊朗的利益之际,斯大林也在进行最后一刻的努力,争取控制伊斯坦布尔和黑海海峡。这一俄罗斯历任沙皇一直梦想却从未实现的成绩,斯大林能办到吗?

第二十三章秘密协定

斯大林要求中国保证外蒙古维持现状,罗斯福并不反对,他问斯大林是否要亲自跟蒋介石讨论这件事?斯大林才不干呢,声称他是利害关系人,不方便,还是你老兄来吧。罗斯福会答应吗?

二月十日晚上八点后,罗斯福前往晚宴前,口述了他在会议期间最后一封信。信是写给斯大林的,他是拖到最后一分钟,才向他的顾问们之压力屈服而写了这封信,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呢?

第二十四章战俘

斯大林的长子雅可夫是德国境内一名战俘,德国曾经提议交回雅可夫,交换被俘的德国元帅弗里德里希鲍鲁斯,但遭斯大林严词拒绝。斯大林拒绝德方的真实想法是大公无私还是作秀?

盟国晓得法国境内有些“志愿协助”德国人的苏联人,遂空投传单说,如果他们放下武器向盟国部队投降,保证一定快快遣送回国。殊不知这样反而更鼓励了他们继续和德军并肩作战。这种怪现象的原因何在?


第六部 雅尔塔精神

第二十五章最后的晚餐

二月十日晚间将近九点,丘吉尔坐在佛农佐夫宫接待室里等待贵宾光临。晚宴预定八点半开始,可是时间已近九点,丘吉尔望眼欲穿,偏偏就是“等无人”。这位英国首相缘何在最后的晚宴上被放鸽子?
明明有两位贵宾在座,丘吉尔去刻意只向罗斯福敬酒。他为何要故意惹恼斯大林?

第二十六章跨越终点线
最后一个有待决定的问题是:三巨头是否要签署公报?若是要签的话,先后顺序又是如何?

罗斯福离开雅尔塔后,丘吉尔突然决定不用按照原定计划等到次日,立刻打包就离开。两个多小时后,英国代表团就收拾好行装登上了英国军舰。是什么让丘吉尔突然决定马上离开?

第二十七章希望的日子
雅尔塔会议后英、美、苏、德态度的白描式记录。
罗斯福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说,雅尔塔会议没有讨论日本问题,这是明显的欺敌之术,德国人会相信吗?


第七部 风雨将至

第二十八章麻烦的迹象

雅尔塔会议成功闭幕的消息传出后,同盟国的声势空前鼎盛。但为何仅仅到三月份时,苏联和西方的关系就陷入空前恶劣的低潮?是什么问题让双方关系急转直下。

“罗斯福用掌猛拍轮椅扶手,大声说……我们不能和斯大林来往。他和他在雅尔塔做的每个承诺,统统说话不算话!”又发生了什么事让罗斯福如此光火,斯大林又会如何处理?

第二十九章间谍大战

这个间谍的成功见诸于他潜伏了十年、苏联颁给他勋章,还获得维辛斯基的褒奖。但这位神秘的亚力士究竟是谁?他能提供给苏联情报头子的是什么样的情报?

“至于提供我情资的人士,我可以向你担保,他们是诚实、谦虚的人,尽责地执行任务……”,谁是斯大林所谓的“诚实、谦虚的人“,又知道谈判的存在?

第三十章 斯大林坚决固守

古瑟夫于三月二十四日接到莫洛托夫的电报,指示他接收英方的版本,盟国外交官大感意外,明显松了一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联政策怎么会来个大逆转呢?

一九四五年三月,苏联内务部发起与波兰地下运动的领导人进行政治协商。雅尔塔协议似乎生效,苏联有意与反对势力接触,准备依约筹办大选,真是这样吗?

第三十一章罗斯福去世之后

罗斯福总统骤然去世,六十岁的杜鲁门能否顺利接棒,这会对美国的内政外交产生什么影响?他是否能像所说的那样保证故总统的外交政策“宗旨不变、持续不断”?

波茨坦会议前一天,丘吉尔急着要会见罗斯福的继任者,以便立刻评估他。他施展浑身解数称赞美国的世界角色,面对这个经验老练的政客,杜鲁门会被丘吉尔的奉承打动吗?

尾声
雅尔塔会议相关人物表
內容試閱
第一章
总统旅程

国会参议员、众议员、政府官员、外交官以及他们的眷属,在近午时分开始集合。到了中午,已有将近八千人集结在白宫南回廊附近。远处,即白宫围栏之外,还站着三千多名穿大衣、着胶鞋的民众。前一夜开始飘落的雪已变成雨雹,但群众在看到他们要来见证的大事之前,是不会离开的。这个场合在美国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在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日,美国总统将第四次宣誓就职。有些群众一直听到传闻说,罗斯福总统身体欠佳,现在他们终于可以自己判断,再过十天就要欢度六十三岁生日的总统,是否仍堪繁剧,在未来四年继续领导国家。
中午,当就职典礼终于在白宫阳台开始时,没戴帽子、一袭蓝色西装的总统,在长子詹姆斯·罗斯福(James
Roosevelt)扶持下,起身走向讲台。三十七岁的詹姆斯是陆战队上校,从太平洋战场请假回国参加父亲的就职大典。大家以热烈掌声欢迎总统,但只有阳台上的人才看得到他是如何艰难地起身,依靠沉重的脚架走完那一小段路。总统浑身颤抖,詹姆斯后来告诉父亲,他的神情十分狼狈。

掌声稍稍止息,罗斯福开始讲话。他的重点不在美国于欧、亚两个战场仍与敌人鏖战不休的战争、也不在还未赢得的胜利,而是畅谈战后的和平。总统在寒风料峭中宣称:“在未来的日子、未来的年份里,我们应致力于正义、光荣的和平,永久的和平,犹如今天我们为争取全面的胜利而奋斗一样。”他向全国宣示:“我们可以、我们也将达成这样的和平。我们应力求和平臻于完美。”接下来,罗斯福小心翼翼地提出:“我们不会立刻达成它——但我们仍应该全力以赴。我们可能犯错——但它们不能是因怯懦或丧失道德原则犯下的错误。”他相信他知道如何达成目标。“我们已经晓得简单的事实,如爱默生(Ralph
W.Emerson)所说:‘交友之道即是先成为他人的好朋友。’如果我们猜疑、不去相信或畏惧面对,我们就不会得到永久和平。唯有以理解、信任以及来自信念的勇气,才能获致永久和平。”

这是罗斯福最短的就职演讲,全长只有五百七十三字。他的健康以及严酷的天气不容许他作长篇大论,但是演讲的简洁有助于强调他第四度、也是最后一次担任总统的最优先目标。他的思虑聚焦在和平——正义、永久的和平,而不是又通往下一场战争的前奏曲。私底下,他也关心自己是否会活得够久,确保自己一定能达成和平的愿望。埃莉诺·罗斯福后来回忆:“一月初,他心知这必将是最后一次就职,或许甚至预感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富兰克林坚持每个孙子、孙女都到白宫住个几天。”这是最后一次全家三代同堂,同聚一起。

典礼过后,罗斯福与长子詹姆斯谈话。他要交代后事。他告诉詹姆斯,如果他一旦有任何不测,詹姆斯应该承接家族戒指。他的遗嘱和对葬礼的要求都已放在保险箱里。几天后,总统将出一趟远门,到数千里之外开会。除了健康状况之外,战争期间要出远门也挺危险,只是此行攸关到他在就职演讲中所描述的和平,他准备承接这些风险。没有人敢肯定他会平安地回国。

元月二十二日晚间,一队专列火车载着总统及其随员离开华府。罗斯福的座驾是伯尔曼公司在战争爆发后为总统量身打造的专用汽车,有防弹玻璃窗、钢甲车身、加强水泥地板。他前往雅尔塔之行可不像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总统在一九一八年十二月四日出发参加巴黎和会那般风光。既无礼炮、也没有群众夹道欢送。战事还在进行中,秘密勤务局极尽能事地隐匿总统要出国开会的消息,会议地点绝对保密,要等到全体与会人士都安全离开,该“未经透露的地点”才会公布。不熟悉总统出访例行安排的随行人士,对于“大老板”周围保安的程度大为叹服。

代表团成员、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爱德华·弗林写道,“罗斯福夫人离开后”,总统及随行人员“爬上车子、在秘勤人员簇拥下出发。我们的目的地是车站,专列已在等候。到了车站,又是一群秘勤人员和其他负责确保一切顺利的人员守候着”。总统专列于一月二十三日早晨在天未破晓之前抵达维吉尼亚州的纽波特纽斯(Newport
News)。上午八点半,“昆西号”(Uss
Quincy)军舰载着珍贵的人和货出海。这艘重型巡洋舰将要横渡大西洋、驶向马耳他,美方代表团预备在马耳他和英国代表团会合,再搭机飞往克里米亚半岛。

在整个一月里,美、英民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通称“三巨头”的美、英、苏三国首脑即将会面。会议的时间和地点则笼罩在神秘之下。没有人怀疑它会在近期内举行,但对于在何时、何地举行的臆测充斥于报章媒体。盟国的记者们上穷碧落下黄泉地追踪蛛丝马迹,想找出这个谜题的答案。预料会参加这项高峰会议的美、英政府官员,全被媒体紧密盯梢;一月份,美国新闻界开始报导:罗斯福总统政府若干高级官员和个人亲信从社交场合失踪。
罗斯福总统对于他将在就职后不久出席高峰会,其实并没有刻意保密。一月二十六日,《华盛顿前锋时报》(Washington
Times-Herald)报导:“现在看来,他不像会在华府逗留太久,甚至不会等候参议院通过几个重要人事案。”它也指出,国务卿爱德华·斯戴迪纽斯已经人间蒸发。隔了几天,《华盛顿明星晚报》(Washington
Star)也报导,前任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詹姆斯·贝尔纳斯、白宫新闻秘书史蒂芬·鄂礼(Stephen
T.Early)和白宫官员萨缪尔·罗申曼(Samuel I. Rosemary)和劳克林·居里(Laughlin
Currie)等人也不见踪影。新闻界也解读罗斯福最亲信的首席外交顾问哈利·霍普金斯赴欧洲出差、罗斯福唯一的掌上明珠安娜·罗斯福·博蒂格不见了,以及丘吉尔及其外务大臣安东尼·艾登一月二十三日没在国会下议院亮相,乃是“喧腾已久的会谈即将召开”的迹象。

罗斯福已经坐上昆西号海军军舰驶往欧洲,秘勤局仍忙着处理消息走漏的问题。他们在华府拜会当地一位经济学者康士坦丁·爱德华·马奎尔博士(Dr.
Constantine Edward
McGuire);马奎尔事先从一位参议员好友那里听到总统出行的消息,立刻写信向至少三个人提到这个消息。安全人员登门拜访之后,他保证不再和别人讲这件事。而更危险的是,消息从美国海军人员那儿泄漏出去。当时流行的一句话是:“大嘴巴会沉船。”整个东岸充斥着那艘船将在那一天载总统出洋的各种形形色色传闻。

一月十日,联邦调查局向秘密勤务局通报:宾夕法尼亚州谣传,泊靠在维吉尼亚州诺福克港(Norfolk)的美国海军轻型巡洋舰“莎瓦娜号”(USS
Savannah)正在待命,将在就职典礼之后,立刻载送总统去和丘吉尔、斯大林会谈。一月二十二日,即罗斯福由华府前往纽波特纽斯那一天,当地情报及安全组探员玛格丽特·温德乐(Margaret
Windler)报告,五天前参加美国退伍军人协会舞会时,无意间听到莎瓦娜号海军人员夸口说,昆西号载送总统出国,他们的莎瓦娜号将担任护航任务。温德乐认为,在海军人员中,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她提出报告时,莎瓦娜号和它爱嚼舌的船员已经出海。

昆西号资历辉煌,因此才雀屏中选担当此次重大责任。这艘重型巡洋舰在马萨诸塞州昆西市打造,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五日下水服役,一九四四年五月由艾森豪威尔将军(Dwight
D.
Eisenhower)检阅,当年六月诺曼底登陆战是第一艘向敌军开火的船舰。它也参加了一九四四年八月攻打法国南部之役。为了准备总统这趟行程,昆西号进行改装,架设一道由主甲板通往第一甲板的特殊引道。它又装了两部电梯,一部由主甲板通往第一甲板,另一部通往第二甲板。睡在舰长舱室的总统因此可坐着轮椅在全舰到处走动。

弗林一月三十日上午登上甲板时,见到一共有八艘驱逐舰、九艘巡洋舰护卫着总统的座舰。昆西号离开纽波特纽斯之后四十分钟,驱逐舰“萨特利号”(USS
Satterlee)就出现,走到总统座舰前方。一个小时后,轻型巡洋舰“春田号”(USS
Springfield)在昆西号后方就后卫位置。不久,又有两艘驱逐舰加入行列,接近直布罗陀海峡之前,又有多艘军舰加入阵容。夜里,所有舰艇熄灯航行。如果必须发出电报,就由一艘军舰脱队后负责拍发电报。然后,它就走另一条路线,换由别的船舰替补。

从航空母舰及北非美军基地起飞的飞机,受命负责从空中保护这支小型舰队。如有飞机飞向总统座舰,又不响应向它示警的讯号,飞行员已奉命:一律打下来。英国皇家空军有架飞机,就曾遭到示警射击,飞行员赶紧改变路线。但是,最主要的危险来自德国的潜水艇。当昆西号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拦截到一艘小船发出的求救讯号时,昆西号怀疑求救讯号是由德国发出的钓饵,不予响应。

安娜·罗斯福·博蒂格陪着父亲前往克里米亚,她在日记中记下,昆西号进入卡萨布兰卡和直布罗陀之间的大西洋水域之前一天,雷达侦测到德国潜水艇的踪迹。她写道:“唯一的危险显然是,这些潜水艇是敌方不知规模多大的船队当中的一员……正在等候岸上……给它们下达指令。总之,什么事也没有——我们有一支相当强大的特遣舰队,因此我不能说,我在旅途因为担心有什么麻烦而失眠。”

罗斯福在出国旅行时喜欢有个家人作陪,因为在又长又累的行程中,他需要家人情感上的支持。这一次,传闻说他将和夫人爱莲娜同行;一九四四年九月,罗斯福即由她陪同,出席在魁北克和丘吉尔的会议。这一次她也问过他,是否要她同行。白宫女佣们希望海上旅行能重燃他们的罗曼史,修复分床数十年所带来的紧张关系。可是,罗斯福不肯答应,他要带女儿安娜同行,安娜也欣然接受能和父亲一道出国。

安娜很兴奋能有机会见到斯大林等外国名人,她试着不去想在她顺了父亲心愿的同时,却忤逆了母亲。在丈夫、女儿准备出国之际,一向坚忍自制的第一夫人照样维持例行行程,代表总统在华府参加就职庆会、社交活动。他们的婚姻自从一九一八年危机以来一直没有复原;当时她在丈夫的公文包里发现自己的社交秘书露西·梅瑟(Lucy
Mercer)写给他的情书。罗斯福遭到太太质问,太太要求离婚;可是,罗斯福的母亲却逼迫儿子,若是闹离婚,就不让他继承家产。他于是答应和露西切断情丝,不再来往。婚姻固然保住,但是原本的信赖与亲密关系已一去不复返。
一九三○年代,已婚的露西,冠了夫姓的露西·拉瑟弗德(Lucy
Rutherfurd),又和总统旧情复燃。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三日,当昆西号驶离维吉尼亚州海岸时,罗斯福指着远处海岸线某一点,告诉女儿安娜,那是“露西长大”的地方。一月三十日上午,来自露西以及他的堂表亲戚玛格丽特·沙克利(Margaret
Suckley)的礼物,使罗斯福记起这一天是他的生日。爱莲娜发了一通生日贺电,却送不出去——昆西号的无线电奉命关闭。生日当天他收到太太来信,是数天前写的,谈的是政治问题:这使得罗斯福恼怒,而他也显然没向随行人员隐瞒他的情绪。安娜在写给丈夫的信里悄悄说,父亲只有在“懊恼母亲对他做的事、他所喜欢的人的态度时”,才会提到她。

让罗斯福许多顾问懊恼的是,爱莲娜对他的政治同情和行政决定有强大的影响力。她是个严苛的合伙人,不是罗斯福在漫长的海外旅行亟需的保护型、宽恕型的助手。反之,安娜是个理想人选:她可以安慰他,也可以保护他远离不必要的谈话,确保他在旅途中有足够的休息和睡眠。罗斯福在世的最后一年,由于爱莲娜经常不在首都,三十八岁的安娜承担起第一夫人的功能。她的第二任丈夫约翰·博蒂格中校——原本是报纸发行人,一九四三年加入战争部工作——派驻在西雅图,因此安娜带着五岁的儿子钱宁住在白宫。她担任罗斯福总统的机要秘书:华府政治圈谣传,她实质上管控了“上达天听”的机会。

安娜一月底从华府消失,对饥渴挖掘新闻的传媒而言,正是传闻已久的三巨头会议即将召开的一个迹象。白宫官员拒绝评论博蒂格女士的去向。国务院文件中只称她为“机要女秘书”,而秘勤局为了内部通讯需要,赋予她一个代号:黄玉(Topaz)。她在昆西号上住的是高级军官舱房,她的出现起先引起船上部分官兵窃窃私议,因为他们还有老观念:战时让女人在舰上是不祥之兆。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奉命不准乱说话。行程结束前,安娜收到一张账单,使用“总统专用零食”,应缴纳美金三十二元五角。一直要到会议结束,英国广播公司在二月十五日发表一卷新闻影片,才出现她和丘吉尔的女儿莎拉·奥利弗在马耳他的身影。一九四五年三月的《生活杂志》(Life)刊登一篇这位“长腿、活力十足、漂亮”的博蒂格女士特写,所附的照片是她在雅尔塔附近的里瓦迪亚皇宫(Livadia
Palace),坐在一架打字机旁所留下的倩影。

罗斯福和威尔逊总统出席巴黎和会的前夕不同,他选择由一群亲信的人围在身边,而不是一批可能最有助于准备会议的人随侍在侧。威尔逊很勉强才把自己的国务卿罗伯·兰辛(Robert
Lansing)列入美国代表团。罗斯福一九四三年参加德黑兰会议,和丘吉尔、斯大林会面时,并没要国务卿科德尔·赫尔(Cordell
Hull)出席,现在他派接替赫尔职位、年仅四十四岁的斯戴迪纽斯到北非去——依照斯戴迪纽斯自己的说法,“花几天时间检讨美方即将在克里米亚谈到的许多问题之立场”——然后赶往马耳他,在总统抵达前先和英方展开咨询商谈。

罗斯福邀请了几个人,作为他这趟海上旅行的同伴:海军上将威廉·莱希是他的首席军事顾问。贝尔纳斯和弗林是民主党的两位重量级人物。罗斯福的好友贝尔纳斯曾任国会众议员、参议员、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此时是战争动员及复员局局长;弗林是他长期的政治盟友。同行者还有一批总统助理及海军中将罗斯·麦金泰,他是联邦医事署长,又是罗斯福总统专用“御医”,一向陪同总统出访。
唯一稍具外事经验的是莱希将军,他曾经短暂地出任美国驻法国维奇(Vichy)政府大使。
年近七旬的莱希依然身体健康、腰杆挺直,和总统结识于一九一三年,对总统有极大的影响力。他的慎思明辨、忠心耿耿和善与人相处,使得罗斯福十分倚重他。罗斯福虽有一些自由派的顾问和盟友,如一九四一至四五年的副总统亨利·华莱士(Henry
A.
Wallace),以及爱莲娜(莱希认为她“理想主义”、“不切实际”),莱希却颇受总统敬重。就和安娜的影响力一样,莱希沉静的力量,因为第一夫人爱莲娜经常出外旅行,以及外交顾问霍普金斯因胃癌不常在白宫,而告大增。

除了是总统首席军事顾问之外,莱希还担任美国三军统帅的参谋长,主持美国军方最高阶的委员会——参谋长委员会,即日后的参谋首长联席会议。大凡军事事务都由他向总统报告,以致罗斯福很少和陆军参谋长马歇尔碰面。他也就外交政策提供建言,总统在白宫通讯中心“地图室”收到并解码的许多电报,都由他代拟回复函。莱希到克里米亚,还奉有秘密任务。罗斯福过世之后,莱希记得总统在雅尔塔曾经跟他说:“我希望你能参加所有这些政治会议,以便我方有个我能完全信赖的人,记住我们做的每件事。”

贝尔纳斯被纳入雅尔塔代表团,或许是基于不同的动机。华府圈内人士称为“助理总统”的贝尔纳斯,是罗斯福在内政事务上不可或缺的股肱,管理战时一再扩大的官僚体系,协调许多相互斗争的政府机关之战时任务。他们的关系却有一段外人不知的秘密。一九四四年夏天,罗斯福让贝尔纳斯相信,总统会支持他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争取副总统提名,而事实上他却支持哈利·杜鲁门。

罗斯福显然决定以邀请贝尔纳斯到雅尔塔,来弥补这位爱将。他也必须依赖贝尔纳斯的支持,向国会推销他在雅尔塔峰会上所作的决定。贝尔纳斯是个优秀的速记员,对雅尔塔会议的讨论做了详尽的笔记,而其实他根本不想参加这场会议。他在圣诞节假期时即被邀参加代表团,当下就谢绝,出发当天再次受邀,他又再度拒绝,认为自己在国内有许多棘手公务有待处理。罗斯福以他娴熟经济议题为理由,说服他上了船。罗斯福撒手人寰之后,贝尔纳斯出任杜鲁门政府的国务卿。

弗林也是最后一分钟、相当出人意料才加入代表团的人选。他连护照都没有,到了马耳他,罗斯福请斯戴迪纽斯替弗林弄本护照,因为“他不想让弗林终其一生在西伯利亚过日子”。没想到连国务卿也很难替总统的好朋友弄到一本护照。弗林最后能进入苏联国境,靠的是一封信,声明他是美国代表团成员。他在会议结束后立刻前往莫斯科时,才拿到一本护照。身为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弗林涉及到一九四四年民主党全代会舍贝尔纳斯、取杜鲁门为罗斯福竞选搭档的过程。弗林是爱尔兰裔天主教徒,罗斯福要他处理苏联占领下东欧国家教会受到的待遇之问题。

贝尔纳斯最认真看待他身为代表团一员的职责。他和莱希会在晚餐过后,认真地和总统讨论与会议相关的议题。他们有过四五次这样的讨论。可是,直到昆西号在马耳他靠岸前一天,罗斯福才把国务院对会议要讨论的议题所拟的美方意见书拿出来给大家过目。国务院或任何美国机关的代表都不怎么参与晚餐后的几次讨论,这使得贝尔纳斯很不放心。他认为罗斯福在昆西号上疏于准备,是因为他身体差所致。但是在贝尔纳斯表达他的忧虑时,安娜向他保证:一切安心,总统只是着凉和瘘管有点问题而已。

一月三十日,远在距离美国海岸约三千五百英里之外,罗斯福欢度他的六十三岁生日。这一天的《华盛顿明星晚报》告诉读者,总统目前在“某个未透露之地点”。它说,总统“和亲密友人及顾问一起正经办理公事,兼轻松庆祝生日,也照常接到其他国家元首的道贺”。丘吉尔的贺电电文是:“阁下生日正是我们处于重大决定、重大事件的关键。”

《华盛顿明星晚报》写道:“总统在生日时已瘦了五至十磅,但他的医师、海军中将麦金泰在他十天前宣誓第四次就职典礼时报告说,他身体好极了。”国务卿可不这么认为。斯戴迪纽斯认为,罗斯福的健康情况自十二月中旬到就职日时已大幅滑落。爱莲娜日后也写道:“就职之后,每天日益明显,富兰克林已经日益衰竭。纵使如此,他还是决心前往雅尔塔。当他决心要做一件事时,他很少放弃那个念头。”

总统本身似乎也否认自己的健康问题严重。自从一九二一年,医师诊断他罹患小儿麻痹症、双腿无法自由行动以来,罗斯福拒绝向身体的局限屈服。他从不认为瘫痪不可复原。最先诊断他得了小儿麻痹症的医生,认为病情温和,有可能完全复原。但是,多年下来,并无太多进步。罗斯福学会在公开场合不靠支架走路,只在双腿装了金属支架,一手持手杖、另一只手经常扶着儿子的手臂。他拒绝退出政坛,还在一九二八年、一九三○年两度当选纽约州长,更进而四度当选总统。

自一九三二年起即担任罗斯福医官的麦金泰,在过去十二年里最关心的是总统的瘘管问题。总统的健康在一九四四年春天开始恶化。安娜此时已搬进白宫,关心父亲病恹恹的容貌,坚持要做一次彻底的健康诊断。海军总医院医师霍华德·布鲁恩(Dr.
Howard G.
Bruenn)诊断出罗斯福得了支气管炎和高血压:他的心脏扩大、左心室不正常,以致对重要器官供血不足。布鲁恩建议病人戒烟,摄食低脂食物。当时他也别无其他良方,因为对于这类问题的医治,还有待日后多年的发展。

随着时间进展,罗斯福的健康问题层出不穷,使得他愈来愈难以处理国事。高血压最让医生担心,他在一九四四年三月至十一月间,血压从一八六/一○八稳步上升为二六○/一五○。他偶尔会异常疼痛、经常头痛、夜里睡不好,长期咳嗽。他一直抱怨容易疲倦,医生试图限制他每天只能工作四小时,但这个规定根本办不到。在一九四四年总统大选前夕,在医生给了他健康无碍的诊断书之后,他们对于总统的病情,其实也已经无能为力。

一月三十日,贵宾群集在昆西号甲板上为罗斯福祝寿,安娜把庆生晚会办得热热闹闹。船员们以诺曼底登陆战当天昆西号所发射的炮弹之弹壳,做了一个铜烟灰缸送给总统。船上各级军士官和充员兵都为总统烘焙生日蛋糕。包含总统大厨亲制的蛋糕、随行人员带进的蛋糕在内,总统的桌上放着五个蛋糕。四个蛋糕象征他四度当选总统,领导国人。第五个蛋糕上面装饰着一个问号:会不会五连霸?

抛开他的健康不谈,其实也不难想象,这位美国有史以来最孚民望的总统还真有可能五度五关。几个月之前,罗斯福以四百三十二张选举人票对九十九票,力挫共和党候选人托马斯·杜威(Thomas
E.
Dewey)第四度当选总统,当时全美四十八州有三十六州拥戴他。没错,这是他最差的一次战绩,但依然可让许多前人钦羡不已。罗斯福展开第四次任期之初,仍在数以百万计他率领投入战争、而现在希望能率领走向和平的美国人民心中,激励着乐观进取的情绪。他的乐观精神是无可压制的、是有传染性的。

罗斯福一生事业皆在逆势奋斗下达成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谁能预料得到,在同届同学中被评估为最“臭屁”、进不了哈佛大学最有名的珀赛琳(Porcellian)俱乐部的这位东岸贵族世家子弟,不仅成为全国最受敬爱的政治领袖,还是群众的保护人?回到一九三九年,三十九岁的罗斯福得了一场大病,谁会料想到腰部以下瘫痪的他,十二年之后会入主白宫、成为美国总统?克服障碍成为他一生所奉行的圭臬。

罗斯福善于运用现代沟通技术、直接利用广播单元“炉边闲话”向人民发声,把美国政治带进新纪元。美国人觉得比起他的任何前任或竞争者,更了解他。罗斯福是个和蔼的公共演说家、机智的对话者,能够抓住美国人民和外国名流的想象力;但是,他也是个谜样人物,可以亲切,也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以风靡众生,也甚至可以和自己最亲近的助理都保持距离。他是个政治妥协的大师,把美国政治中“被遗忘的一群人”——居于社会底层的人——挂在嘴上,成为施政重心,因而被自己阶级的许多人认为没有原则、虚伪。然而,他却因为做到这一点,而使美国避免陷入阶级斗争的噩梦。

罗斯福在许多州的银行纷纷倒闭、全国陷入金融大危机之中出任总统,对苦苦挣扎的经济注入希望。他在第一次就职演说中宣称:“我要重申我坚实的信念:我们唯一需要畏惧的就是畏惧本身——莫名的、不合理的、不必要的恐惧,瘫痪了将后退转化为前进所必需的努力。”他归咎于华尔街,保证将以新方法修正经济与社会问题:“那些金钱贩子逃离了他们在我们文明殿堂上的崇高位子。我们现在可以把那殿堂恢复古老的真理。恢复的程度,就看我们重视社会价值更胜过金钱利益到什么程度。”

罗斯福恢复经济景气的药方就是加强联邦支出,其目标是对受害最重者提供救济,并对停滞的经济提供刺激。他也坚守竞选时所承诺的削减预算;他的增加支出伴随着削减预算——降低联邦公务员薪水、退伍军人福利和军事开支。即使如此,罗斯福设法吸引最有活力的青年、有理想的专业人士加入政府,从而改造政府,并替未来数个世代的美国社会结构奠定新基础。然而,复苏很迟缓,美国经济在一九三○年代仍在挣扎奋斗,可是,罗斯福胜过他的对手,说服美国民众接受他是最适合领导美国走出最动荡的经济、社会乱局的人物。他三度连任成功,并为未来的繁荣奠定基础——可是他本人并没来得及见到这些成果。

在国际领域上,罗斯福密切注意着纳粹威胁的兴起,及日本人在太平洋的野心日益炽热。他后来领导美国投入一场国会及民众并不太想介入的战争;他深信这不仅是正义之战,也攸关美国及全世界未来前途。美国国债从一九四一年时占国内生产总值百分之五十,窜升到一九四五年已几达百分之一百二十,但在此时经济已恢复景气、几近繁荣,美国也即将赢得人类史上最惨烈的一场大战。罗斯福早早就主张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也是美国在太平洋战场军事决策的主导者。一九四五年初,美、英联军在比利时与希特勒的部队鏖战之际,在世界的另一头,美军已成功地反攻菲律宾、逼近马尼拉;他认为他有责任要缔造一个国际体系,使得今后再也不会发生全球性的大战争。

罗斯福在一月二十三日清晨登上昆西号时,拖了四年多的这场大战,它的终点已经清楚在望。但是,来自欧洲战场的消息并不全然是正面的。盟军自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反攻,登上欧洲大陆,在夏天似乎一路势如破竹,节节胜利,可是到了秋天,冲刺力道似乎已经疲软。美、法部队于八月二十五日光复巴黎,英军于九月二日进入布鲁塞尔和安特卫普。鹿特丹则是盟军战略家的下一个目标,欧洲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呼吁荷兰人要保住鹿特丹及其工业设施不受德国人摧毁。而一般预期,盟军很快即可攻克鹿特丹,它的港口可作为盟军迫切需要的补给据点。可是,直到战争结束,鹿特丹一直由德军固守。
盟军的计划,因为德军在通往安特卫普的北侧顽抗不止而又告受挫。盟军如果能够控制连接安特卫普与大海的斯特尔特河(Scheldt
River),安特卫普就可以成为盟军又一个补给中心。不料,攻克安特卫普竟成为艰巨又冗长的战事。接下来的“市场花园作战”(Operation
Market Garden)又使英国、波兰空降部队损兵折将。身为西欧英军总司令,蒙哥马利(Bernard
Montgomery)元帅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要把部队加速穿越荷兰、攻入德国。他提出代号为“市场花园”的大胆计划,这是整个大战中最大规模的空降作战。原定目标是以空降攻击,深入德军防线后方,夺占埃因霍温(Eindhoven)、奈美根(Nijmegen)和阿纳姆(Arnhem)的桥梁,但因规划不当,结结实实吃了一次败仗。

冬天又带来新的问题。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六日,德国二个军团奉希特勒之令在比利时亚耳丁发动反攻,扑向安特卫普,并且对盟军防线制造了一个“突出部”。但当时天气不佳,使得盟军空军无法出动,而艾森豪威尔及其手下将领隔了几天才发觉:他们面对的是德军的重大战略攻击,不是地区性的反攻。他们下令投下援军,以拯救被德国装甲师包围的美军第一○一空降师。到了十二月二十二日,天气好转,德军装甲车的燃料逐渐耗尽,盟军终于能够利用空中优势,予敌军迎头痛击。但战事仍打到了新的一年。直到一九四五年一月盟军才好不容易取得上风。这一役美军阵亡官兵高达一万九千人,使得何时可以达成向德国境内推进,出现了质疑。

在西方盟国试图在德军突袭反攻之后复原,并于亚耳丁夺回战略主动之际,红军展开它的冬季大攻势。苏联部队在一九四一年、一九四二年连番惨败之后,终于在一九四三年赢了两场关系重大的胜仗。他们二月间在斯大林格勒摧毁了德国第六军团,又于七月间在库斯科之役(Battle
of
kursk)粉碎好几个德国装甲师。到了一九四四年秋天,红军已解放了苏联全部失地,并开始征服东欧。它已打进第三帝国领土,突破德军在东普鲁士的防线。两年前似乎即将亡国的苏联,而今成为欧洲最锐不可当的军事大国。

一九四五年一月十二日,斯大林下令红军沿着一条超过七百公里长的前线,发动总攻击。这场攻势在许多发起点大出德军的意料,因此成果可观。到了一月十七日,德军已被迫弃守华沙;在布达佩斯方面,也退守多瑙河。一月十八日,德军放弃克拉科夫(Kraków),次日红军攻占波兰西部的罗德兹(Lódz)。一月二十三日,昆西号驶往欧洲时,苏联坦克开进东普鲁士艾尔宾(Elbing)。罗斯福生日当天,红军先锋部队已跨越奥得河(Oder
River)。接下来几天,他们在距德国首都七十公里处建立桥头堡。前往柏林之路已经洞开。美国军事专家预测,德军将从北边向推进中的苏军侧翼反攻,但没人晓得德军是否能够稳定住他们的防御。

苏军的攻势让盟军如释重负,华府和伦敦都欢迎它。然而,一月初华府开始传出谣言,指斯大林、希特勒可能单独议和。情势看来,斯大林或许已居于可依其条件不理会盟国,就结束欧洲战事的地位。罗斯福一定要加快脚步,否则就来不及为东欧及中欧的解决方案参加谈判。对于波兰的国界尚无定论;占领及可能瓜分德国、法国在欧洲的角色,还有未来世界和平组织的会员及运作等重要问题,都还没有定案。

罗斯福在战时一贯的谈判策略是,在战争结束前不就重大的领土问题做成结论。罗斯福和威尔逊一样,在战争进行中偏爱只谈原则和通例,因为密室协商充满过去腐败政治的味道,又回到备受抨击的权力均衡和势力范围的概念。此外,为什么要在苏联都还未取得控制之前,就承认它有权利取得新领土呢?罗斯福特别努力避免正式协议,也不让公众知道有非正式协议存在。现在,苏联大军已直叩柏林大门,协议已刻不容缓。若不尽速取得协议,恐怕就不会有任何协议了。

在罗斯福倡议下,即将召开的会议将讨论军事问题。欧洲的东、西两翼前线已经向中央逼近,罗斯福要军方协调两边的行动。罗斯福脑子里另一个重大题目是:苏联加入对日作战。到了一九四五年一月,美国陆、海军在英国协助下,对于战胜日本帝国的进展已大幅超前。珍珠港的震撼和耻辱早已成为过去。海军上将切斯特·尼米兹(Chester
Nimitz)一九四二年六月缔造的中途岛海战大捷,已扭转太平洋战场的局势。一九四四年十月,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的部队开始解放菲律宾。就在此刻,美军飞机对日本正展开大规模轰炸。

莱希在雅尔塔会议前夕就太平洋战事有如下的评论:“我确信,我们的对日战争已进展到敌人的落败指日可待的地步。”这是战争终结的开端,但是对日本本土及日军所占领的中国大陆之战事,依然等在前面,以最保守的估计,都会让美军再折损数十万条性命。原子弹还只是理论上有可能的事物。像莱希这类认为美国不需原子弹或苏联助阵即可击败日本的人,毕竟远远少于主张尽快在最少牺牲美国人性命之下结束战争的军事将领。在这套剧本下,苏联将对付驻中国的日本关东军,美国则集中兵力攻打日本本土。

莱希认为,罗斯福在雅尔塔的一个主要目标是,取得与苏联合作,打造他和丘吉尔于一九四一年宣示要成立的世界和平组织。威尔逊总统一九一八年十二月由美国启程前往欧洲时,相信自己有能力促成一个由国际组织确立的公义和平,今后再也不会有战争。巴黎和会催生了国际联盟,但威尔逊的梦想从未实现,而且让支持美国的人很难堪的是,美国一直没有加入国际联盟。罗斯福前往雅尔塔之前,脑海里一定浮现威尔逊的遗愿:启程前最后一次内阁会议中,罗斯福还提到这位前贤。他决心实践威尔逊的梦想。

罗斯福其实是勉强才转而接受坚贞的威尔逊主义者所推动的联合国的概念。赫尔长期担任他的国务卿,主导美国外交政策逾十年,直到一九四四年十一月才因健康因素离职,他就是坚贞的威尔逊主义者。当罗斯福原本以美、英、中、苏四大国作为和平支柱的世界警察概念,纳入联合国的构想之后,他就完全地、无条件地接受设立联合国的构想。但是他必须要克服两大障碍:说服斯大林加入、说服美国民众和国会议员支持。苏联已在一九四四年秋天承诺加入联合国,但是关于这个组织的总部设在哪里、安全理事会(实际上是控制此组织的大国专属俱乐部)的投票程序等问题,还有待解决。罗斯福必须在战争终止前,也就是斯大林还有合作之心、美国民众依然关注世界事务之时,就这些议题快快取得坚定的承诺。

要达成他的目标,罗斯福必须先说服自己在国务院及驻莫斯科美国大使馆的职业外交官们。罗斯福在一九三二年,就曾不顾国务院高级官员的意愿,乾纲独断决定承认苏联。他们对于拒绝偿付俄罗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债务、鼓吹国际共产主义、在其国境之外支持颠覆和革命活动的这样一个共产政权,实在不愿正式承认。以即将交卸政权的胡佛(Herbert
Hoover)总统之国务卿斯蒂姆森(Henry L.
Stimson)的话来说:“苏联并未根据国际社会的基本原则行事。”(斯蒂姆森后来经罗斯福延揽,出任战争部长。)

罗斯福透过私人代表、绕过国务院官员,与莫斯科建立外交关系。承认苏联使美国外交政策与英国、欧陆大国保持同一步调,因为它们在一九二○年代即已承认苏联政府。罗斯福的这个决定,得到饱受经济大萧条之苦的美国许多人之支持。有些人盼望能增进贸易;有些人则相信苏联的言词,以为苏联的计划经济是可以提供解决美国经济、社会问题的模范。这些期待都落空了。在美国承认苏联之后的几年,双边贸易其实不升反降,而苏联在国际事务上也是个难搞的伙伴。
斯大林在一九三九年八月与希特勒突然结盟
,加上当年稍后苏联侵略芬兰,使得罗斯福认为和苏联打交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互惠往来——唯有他们和美国合作时,才友善响应。苏联政府限制驻莫斯科美国大使馆的长途电话时,罗斯福建议还以颜色,也对驻华府苏联大使馆设限。但是,纳粹一九四一年六月入侵苏联,突然使得苏联摇身一变,成为棘手却有价值的盟友。罗斯福决定协助苏联逃过崩溃的下场,并能在和德军长期抗战中得胜。他在国会推动立法,使莫斯科能够符合美国租借法案物资援助的规定;他并强烈支持在西欧开辟第二战场。

可是,罗斯福发现自己和驻莫斯科大使、国务院的苏联事务专家似乎经常处于不宣而战的状态,因而有心铲除这些反对他总体上对苏俄友善政策的势力。他不时调动外交人员、绕过政府机关,但是每次换上的新人,最后又踵继前人做法,被苏联和西方打交道当中产生的秘密文化、疑忌和口是心非打败。

一九四三年秋天,鉴于苏联已在斯大林格勒和库斯科战役得胜,罗斯福决定改变他“不质疑”的援俄政策,转为讨价还价策略,认为既然美苏关系现在已经是伙伴性质,这样的策略才会是更合适的做法。他也更动在华府和莫斯科的人事,派好朋友哈里曼为驻莫斯科大使。哈里曼家族以兴建铁路致富,他起先似乎与苏联相处甚欢。可是到了一九四四年秋天,即使连哈里曼也变成力挺对苏联要有更强硬的政策。令哈里曼大为震骇的是,华沙起义时,斯大林拒绝援助波兰义军,让红军停在华沙市郊,坐视德军屠杀波兰反抗人士。哈里曼及其莫斯科使馆的僚属,对于苏联对待最近才从纳粹铁蹄下解放的东欧国家的方式,大为震惊,因而对苏联的立场愈来愈强硬。

大致上,罗斯福尽量努力不被他认为是次要议题的苏联行为所分心。罗斯福的亲信顾问霍普金斯在一九四四年秋天表示,斯大林不肯协助华沙义军这件事,不能拿来阻碍有关战后和平组织的谈判。他这个说法即是反映总统的观点。苏联在国际和平组织上面的合作,攸关罗斯福对未来世界秩序的看法。他愿意在世界事务上以平等对待苏联、承认他们的安全顾虑——即接受苏联在欧战初起时和德国缔约所取得的领土——并协助它战后重建,来换取苏联的合作。罗斯福乐观地认为,战后对苏联的贷款会确保美苏关系的稳定。他的看法得到战略情报处(中央情报局的前身)研究分析组专家的支持。这个部门和外交系统不同,不必和苏联官员天天打交道,因此比较能从大局着眼。

罗斯福依赖他和斯大林的私人交情,认为这是绕过美国官僚及所谓的苏联领导人周围的那些强硬派——这些人经常被责怪是为美苏关系制造问题的人物——最好的途径。罗斯福是美国政治文化的产物,相信个人交情(包括国家元首之间的私交)的力量。他把他和斯大林的交情看作是他对苏政策的核心。爱莲娜评论她丈夫对雅尔塔会议的期望时,写道:“富兰克林抱持很高的希望,盼望在这次会议,他可以借由增强他和斯大林元帅之间的私交,来取得实质的进展。”而他也在第四次就职演说中提到:“我们学到一个简单的事实,诚如爱默生说过:‘得到一个朋友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成为他的朋友。’”罗斯福旨在向斯大林示好,希望能赢得斯大林的友谊。
罗斯福在昆西号上轻松地看完电影才就寝。他和随行人员观赏的第一部影片是一九四四年公映的《青春欢乐在我心》(Our Hearts
Were Young and
Gay)。这部电影的剧情根据两年前出版的一本畅销书改编,不能说完全不合适这个场合。故事说的是两个爱玩的、天真的大学女生于一九二○年代前往欧洲旅行,在船上邂逅两名男子,然后在伦敦和巴黎发展出麻烦又有趣的一些情节。在昆西号上,似乎没有人把电影剧情和他们自己的欧洲之行拿来做对比。

二月二日上午,横渡大西洋的旅程到了终点站。离开美国国土十一天、历经近五千英里之后,昆西号进入马耳他的瓦列塔港(Valetta)。旅途中,罗斯福一直饱受感冒之苦。不过当昆西号抵达马耳他时,他已经好多了,但这只是相对的好转,在马耳他才见到他的人,大多认为他病情严重。英国外相艾登在日记中写道,罗斯福容貌苍老许多,“予人大国式微的印象”。和总统几天没碰面的美国代表团成员,也被他的形容憔悴吓了一跳。

罗斯福在严格保密之下离开美国,可是到了马耳他,似乎根本没人介意应该保密这回事。港口两侧挤满本地民众,仿佛全岛万人空巷都跑来欢迎美国总统大驾光临。罗斯福得到的接待,和一九一八年十二月威尔逊总统要去出席巴黎和会时,在布雷斯特(Brest)所受到的盛大欢迎,没有什么分别。在这个天气温暖、阳光和煦的早晨,这个地中海岛屿格外美丽动人。安娜·博蒂格在日记中写下:“你很难不喜爱这一幕。到处都用的石灰石这时也展现柔和的一面,卸下了我在其他地中海城镇中常见的炽热印象。”

昆西号进入瓦列塔港时,罗斯福坐在舰长甲板上,穿棕色大衣、戴一顶苏格兰呢布帽,欣赏这一幕景象。港口烟火飞舞,美军轻型巡洋舰“孟斐斯号”(USS
Memphis)和英国皇家海军“天狼星号”(HMS
Sirius)的船员们在甲板上列队,乐队齐奏美国国歌《星条旗》。当总统座舰经过丘吉尔所坐的轻型巡洋舰“猎户星号”(HMS
Orion)时,英国水手全体立正,乐队也奏《星条旗》。昆西号的乐队回敬英国国歌《天佑吾王》。弗林写给太太的信上说:“场面真是动人。”连艾登也不禁深受感动。他在日后回忆说:“乐队鸣奏、烟火腾绕之下,在舰桥上,肉眼勉可辨识,平民装束的领袖就端坐在那里。他敏锐的双手能掌握世界的命运。所有的视线都转向他,突然间全场一片静默。这是人人似乎都肃立、感受到历史的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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