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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医学界中100个传说,99个都是关于他。
姬泽霖,超人类的IQ180,缜密的推理,天才的破案手法,住在豪华的洋房里,喝着上好的干邑,却被警方勒令不许离开住所半步。
为什么传说中的天才医生,却注定没有人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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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正义实习女警和天才医生,是破案的黄金搭档还是早已布下的陷阱……
關於作者:
张玉婵——华语悬疑推理界 不容错过的冉冉新星!
沉溺幻想,沉溺图书馆,沉溺江户川乱步、赤川次郎和斯蒂芬?金的推理小说。
拥有独特的写作方式,动笔之前,会完整地将角色设定规划出来,甚至连配角的部分也不放过。她擅长从最黑暗的案件出发,探索人性的冷漠和成长之痛,终点却指向温暖的回归。精彩不断,目不暇接,堪称神来之笔。
目錄 :
第一集 “数字密码”杀人事件
Episode I: Digital code Murder case
第二集 蒲公英山庄杀人事件
Episode II:Dandelion Villa Murder case
第三集 血色罗密欧杀人事件
Episode III:Bloody Romeo Murder case
第四集 挖心杀人魔杀人事件
Episode IV:Dug heart killer Murder case
內容試閱 :
第一集 “数字密码”杀人事件
心美日记:
之后的很多年,每当闲暇时,我的脑袋都会忍不住想起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长长的台阶,幽暗、阴冷的地下通道,巨大的钢铁牢笼中,被囚禁的俊美男子……
“来的还真快呢。”他的身材有些纤瘦,因为长期不见阳光的关系吧,皮肤看上去十分白皙。
“你好啊,腾心美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优雅地合鹗稚系氖楸荆???吠?蛭遥?成洗?诺??匦σ狻?br
为什么?还没有自我介绍,他就知道我的名字呢?还有,为什么他知道我会来呢?
“你……你好。”我有些笨拙地回答,然后谨慎地打量了一下铁栏的对面的情形。和印象中的监狱完全不同,虽然四周十分昏暗,但光线所及之处,还是弥散着一股令人咂舌的华丽之风。全欧式的装潢风格,雕花的木造家具,一张红色的地毯横在房间正中。这里真的是监狱吗?我不禁有些怀疑,只见男子面前的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很多书,看不清书名,但,大约都是心理学或医学方面的书本吧。
“喝茶吗?”他轻轻摇晃一下手上的茶托,只见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慢慢形成一个漩涡。
“呃……不必。”
这就是杀人魔?那个刽子手吗?!看到那副脚镣的时候,我只觉得心一下紧绷了起来。
“只是,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话一开口,便无法停止,我深切地知道,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1
昏黑的房间,只有头顶一盏吊灯发出昏黄而闪烁的光线,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原木家具的香气。隔着铁栏杆,我与面前的男子对视了片刻,只见他嘴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接着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很多年来,警界里一直流传着一个骇人的传说——
6年前,当我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他”以极其惨绝人寰的方式,先后夺走了9条人命,挖出他们的心脏,弃之荒野,但是却没有留下蛛丝马迹。那段日子里,警界几乎陷入恐慌与绝望之中,没办法破案,凶手就像是幽灵一样,神出鬼没,不断地挑衅着警界的神经。直到一年后他自动投案自首,案件才以最丢脸的方式告破。那家伙是警界的恶梦,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传说。如今当人们提起他的名字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后背发凉。
而他,就是我今天不得不见的这个人,名字叫做——姬泽霖!
“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姬泽霖摊了摊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看他不过27、8的年纪,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眸,虽然言辞里没说些什么,但那举手投足的气势却十分逼人。
要知道他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光是刑期就有400年之久,虽然我是跆拳道四段的水平,可还是难免会心有余悸……不行!绝对不能输给一个变态!老爸说过,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我在心里努力地给自己加油打气,慢慢将手里的文件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厚厚的一叠照片,递到了栏杆的对面。
“请先看一下这个。”
姬泽霖定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出手接过照片,随意地翻弄了几张,只见他那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突然划过一丝诧异,“这是……?”
“昨天,圣美纶学院一个二年级的女学生死去了,死亡现场十分诡异,这些正是从现场拍下的照片。”
“哦?”
“警方一直在调查此案,但是因为下过大雨,很多线索都被毁坏,始终无法突破……”
“所以呢?”
“所以……想请你务必出手协助!”
两个小时前,当我的顶头上司将这个任务指派给我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是自己耳鸣而产生了幻听!堂堂警察,怎么可以因为案件陷入僵局就转而向犯人求援呢?可是,那头顶已经稀薄的老上司,却告诉了我一个令我咂舌的原因,一个晓知分局刑侦科不能说的秘密——姬泽霖,他不仅是个令人发指的杀人魔,更是一个IQ高出正常人一倍的天才,心理学和心脏外科双料专家!
我不知道以下的话是不是吹牛,但据说只要他肯出马,刑侦科就没有破解不了的案件。只可惜,警局以前曾多次派人来向姬泽霖寻求帮助,但这家伙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好像凡事都随心情似的,心情好就点头答应,心情不好就干脆连探监的警员瞥都不瞥一眼。他的动机和原则完全没有规律可循。警界怎么能依赖这样的人呢?真是让人搞不懂。而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愿意听我说话,是不是说明……他今天心情还不错呢?
“姬先生,事关重大,请务必帮忙。拜托了!”为了打动对方,我还厚着脸皮做了个90度弯腰的动作。
只见姬泽霖淡淡笑了笑,将照片递还给我,“牛犊出生后两个小时就可以自己走路了,人类怎么可能不如牛呢?你说对吧?……心美小姐?”
“什、什么?”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件,我相信你们自己也是可以解决的。凡事总想去依赖别人可不行。”他笔挺地坐在椅子上,从新拿起了手边的那本书“所以,我拒绝帮忙,就这样,请回吧。”
“……”
来之前我就料到事情会是这个结果,只是,真白瞎了我那个标准的90度弯腰鞠躬,警察竟然向犯人低头,搞不好还会成为我人生大道上的阴影呢。“拒绝就拒绝呗,干什么拿一堆理由出来教训人?真是的!”收起手上的资料,我咬咬牙,转身离去。
“心美小姐,请等一下。”
就在我的脚尖刚刚碰上走廊的台阶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我整个身体像是被定住一样僵在原地,“做……做什么?”
“嘭!”这一次,姬泽霖用力地将手上厚重的书本合起,目光直直地向我望了过来,“我改变主意了,需要我帮忙是吧?可以,没问题。”
“啊啊?你……你说真的?”
老爸说过,就算有任何情绪也别写在脸上,身为警察怎么能让犯人一目了然呢?阿弥陀佛,老爸,此刻我实在有些抑制不住内心兴奋的感情,就这么瞪大眼睛望着姬泽霖许久,直到他再次点头确认之后,我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些。
“帮忙是可以,不过,你本人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话锋急转,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怎么还讲条件啊!”
“不行就算了吧。”姬泽霖第三次拿起手上的书本。
“好啦、好啦。”在他还没有彻底投身进书里之前,我一着急,便随口应和起来,“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总得先说说看嘛……”
“这个嘛,我现在还没想好。”姬泽霖一脸轻松的摊摊手。
“唔……好、好吧。”我咬了咬牙,为了工作,我似乎连自己都搭进去了,老爸,这样算不算尽忠职守呢?“不过,你要搞清楚,你是犯人,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事情都能答应的!”
“我知道。”
“所以,你的要求不能太离谱,绝对不能违背道德、良心和法律。”
“嗯嗯。”
“伤害人感情的事情也不行,否则一律无效!”
“那当然。”姬泽霖笑了,这次的笑容明显比之前看上去要亲近的多,眼眸中也终于带了些感情,再不是那空洞的漆黑一片。“那么,心美小姐,让我再看看那些照片吧。”
“唔……好的。”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档案夹里的照片再次递向了栏杆对面,接过照片的霎那,手竟然不小心和姬泽霖的指尖碰在了一起,我忍不住肩膀一颤……那是一双十分冰凉的手,冷到感觉不到丝毫温度,亦如他脸上的表情,虽然也有着喜怒哀乐的变换,但那双眸子,却仿佛黑色的冰窟般,难得会有一丝感情……
“请说明一下。”
“啊……不好意思。”盯着姬泽霖看了太久,我差点忘记自己的工作,在他的提醒下,我这才收敛起感情,急忙翻阅着手上的文件,“死者名叫江小茜,16岁,圣美纶学院二年级学生,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11点左右,现场是圣美纶学院三号教学楼楼顶的游泳池内,死者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那一叠叠照片里,只见一波原本应该是清澈的池水……居然是深红色的!池水里直挺挺飘着一具新鲜的女尸,尸体的仰面朝上,她胸口深深地插着一把匕首,那翻开的伤口亦如一朵绽放的玫瑰花,散落的黑发,如花朵的根须,凌乱地飘散在水面上。
该怎么形容这种的感觉呢?……翻遍整个脑袋,我只找到了两个字——“壮观!”就像网络上那些非主流的照片一样,这样妖艳而凄美的死法,很适合一个青春期的16岁高中女生。
“因为昨天下大雨的关系,很多线索都被水冲掉了,直到现在都不能确定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哎?”
还不等我说完,姬泽霖突然伸出手将我手里那份江小茜的验尸报告拿走了,一脸认真地浏览着,眼眸中更加多了一份沉重。
我没有阻止他,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角度向姬泽霖望过去,总觉得心脏部分会忍不住一阵悸动。只见他那帅气的五官就像是精心打磨成的一样,昏黄的灯光透过他黑色的头发,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阴影,而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和他简直就是绝配啊!如此一个白马王子,任何一个女人看到都会为止倾心的吧?只是,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弄不好全部吓的哭出来也说不定。
“请继续说下去。”当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变成花痴的时候,一句话立刻将我那逐渐飘走的思绪又拉扯了回来。
“根据死者周围同学的口供,死者死前一段时间学习成绩急剧下滑,她自己似乎也很苦恼的样子……”念着手上的报告,我尽量压抑自己那有些颤抖的声音。是的,一个少女死了,现在,她的一切就只剩下这一堆写在报告书里的文字,听上去难免让人感到一阵哀伤。
“刚才,死者的父母已经到验尸房确认过尸体,据了解,她的父母并不是亲生父母。事实上,江小茜是从孤儿院认养的孩子,而且她是前不久才知道了自己并非父母亲生的这个真相,我想,这很可能和她成绩下滑有一定的关系吧?”
“家庭暴力?”姬泽霖突然插了一句。
“也不是。邻居说,虽然江小茜不是江家亲生孩子,但是一家人的关系还算融洽,而且,死者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家庭暴力造成的伤痕。”
著名里昂大学刑事学院主任——洛卡德很喜欢说“任何接触都会留下痕迹”,但是现在……他老人家的物质交换原理好像在这里完全被架空了似的。握着手上的文件,我用力地摇摇头。
此时的姬泽霖一言不发的认真听着我的解说,时不时点点头,或者将眉头拧在一起思考着什么。看着他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就像个正在听课的孩子,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怀疑,他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杀人恶魔吗?
“这个……是死者的遗物吗?”举起那证物袋在空中轻轻地晃动了两下,姬泽霖摸了摸下巴,突然问道。
那是从死者的书包里里面取出一张被雨水阴湿了的收据条,此刻被小心地装在证物袋里,看到它时我连忙点点头,“是啊!”
眼珠一转,姬泽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总而言之,这应该是一桩谋杀案!”
“啊……”我嗓子眼儿里挤出了半个声音,就像被定格的DVD一样一动不动。“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撇撇嘴巴,什么都还没弄清楚,他不会是乱猜的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立刻得出结论?
“你看看这个。”说着,他把手上的单据递给我。那是一张邮购半年份某时尚杂志的收据条,名字是江小茜,日期和时间还写昨天早上。
“一个知道自己晚上就要自杀的人,有必要订购半年这么长时间的杂志吗?”
“呃……”我呆呆地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再来看这份验尸报告。”说着,姬泽霖将手上的文件摊开在我面前,“江小茜胸口的那把刀子虽然没有留下指纹线索,但是在尸检报告上显示,那把刀子是向上48度被插入死者的身体的,事实上,在自杀的事件中,死者手握着刀柄向斜上方刺的可能性几乎是‘0’。一般来说,因为顺手和为了使出全力的关系,死者双手握住刀子之后,一定先是高高地举过肩膀,再刺入胸口,朝下或水平的方式更容易刺杀自己。所以,锐器刺破内脏留下的伤痕一定是向下的,除非……她是被人杀害!”
说话的时候,姬泽霖依旧是那张带着淡笑的脸,双眸却如深潭一般,深不见底。
“嗯,好像确实是那样的……”我喃喃自语着,努力地压制着自己惊讶的感情。
我不相信,怎么都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看上去有些纤细的男人,竟然可以通过几张照片和与我的寥寥几句谈话,就推理出事件的真相来?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神奇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却偏偏又是个不可饶恕的杀人恶魔?这让身为警察的我情何以堪啊!
“这个是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姬泽霖突然注意到了证物袋里的另一样东西。只见袋子里放着一张长长的纸条,纸条上用油性的笔写着一串古怪的、毫无规律可言的数字……
1、12、3,6、5、6,8、7、12,14、10、5,18、11、1,23、2、9,36、9、5,42、8、1,44、5、8,45、11、7,72、5、6,75、12、9,76、3、2,85、8、7,104、4、1,112、2、25,163、10、2,156、8、4,211、2、14,212、2、5,218、4、25,220、6、9,221、3、13,236、9、5,241、12、5,242、8、18,251、10、20
因为被雨水溅湿的关系,字迹稍稍有些模糊,但是尚且可以辨认。纸张大概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还透出了一道道淡蓝色的底纹。这样的证物似乎让姬泽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见他的眉头微微地紧了紧。
“这是从死者校服上衣的口袋里找到的。”我摊摊手,“不是电话号码,也不是银行帐号……鬼知道这是什么。呃,也许是作弊的答案也说不定……”
说着,我苦恼地笑了笑,确实令人费解啊,死后还留下这样令人困扰的东西,最头疼的就是这种疑团重重的案件了。
那种不着边际的东西真的能算得上是证物吗?说不定只是谁随手写下的毫无意义的数字而已。
但是姬泽霖看上去并不那么想,他前前后后盯着那张纸看了十多分钟。
“真有意思啊!”突然,他哼笑了一声,微微地上扬嘴角,灯光映照下,那黑色的影子将他一半的身体包裹住,他的身上仿佛带着一种魔性……令人难以靠近。一个年轻女孩被杀了,他居然还说什么“有意思”?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是怎么想的!我低着头,下意识地不去看他。
“……小时候,我们不是都做过同样的事吗?”半晌之后,姬泽霖终于若有所思地说道。
“哎?”
“小的时候,不想被家长或者老师知道自己的想法,于是,写日记或者写信的时候就会用一些代码来代替,”姬泽霖开始一脸认真地开始说道,“比如……有这样一种办法:找一本字典,从里面找出自己想要说的字,例如,‘我喜欢那个人’这句话,‘我’字在这本字典的第516叶,第17行,第1个字,就用代码516、17、1代替;‘喜’字在字典第535页,第9行,第4个字,就用代码535、9、4……以此类推,最后写成一道类似密码的东西,516、17、1,535、9、4,182、4、7,358、16、1,222、11、12,341、2、13。而多年后再次打开日记的时候,则按照数字的提示,从字典里把汉字一个一个地从书里翻译出来就可以看到曾经记录的那些往事了。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字典,只要有足够的汉字,任何书都可以做解码器。”说着,他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容,“或许这个也是类似的东西吧?”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呆若木鸡似地站着,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愧是IQ180的天才,所有的问题似乎只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他便轻而易举地给出了结论。姬泽霖的答案带着一种特殊的信服力,几乎让人没办法提出异议。
“那么……死者究竟在这张纸上写了什么呢?”我诧异地望着姬泽霖,而他却摇了摇头,无法给出答案。
“已知的条件只有这么多,心美小姐,相信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你会收获诸多的。”姬泽霖面带笑意地看着我,他的一席话仿佛在我的心里塞入了一颗定心丸,只觉得那蒙在心里的疑云正在慢慢消失,甚至已经可以看到真相的影子!
“好了,就这样了,我能帮忙的也就这么多,”最后,他又回到了那张椅子上,重新拿起了手上的书本,然后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心美小姐,祝你好运。”
有的时候,我真的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变化莫测的男人,虽然他有着杀人魔的身份,但举止却亦如英国绅士般优雅从容,他的性格变幻无常,但却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睿智的头脑。姬泽霖,他仿佛一本厚重的大书,而书中却写满了重重谜团。你读不懂他的过去,更无法预知他的将来……
“谢谢你。”微微鞠了一躬,我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转身的一刹那,我忍不住又抬头看了姬泽霖一眼,只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他在笑什么?
还没来得及多想,脚步已经不听使唤地带我离开了这间幽暗的监狱。
2
“怎么样?你还好吗?”
离开监狱,回去的一路上,警员小路不断地向我询问,“那个杀人魔答应帮忙了吗?他凶吗?有威胁你吗?有伤害你吗?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被那家伙吓呆了?”
“怎么可能!”我慌忙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案子的事而已。”
“那,那家伙到底什么样子啊?”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我刻意学着姬泽霖的样子,摸摸下巴,“是个很有味道的人!”
“哈?!”听到我的话,只见小路的脸一下子扭曲了。从没见过姬泽霖,所以他当然无法理解我话中的意思,“你说有味道?是臭味儿?……嗯嗯,也难怪,那些犯人都不怎么好闻的。”
“呃……”听了这番话,我郁郁地将脸别想一边,不去做任何解释。
小路果然是晓知分局第一号大喇叭,在那之后没多久,关于姬泽霖的传言便在局里疯传开了,什么“绿巨人一样的体格”、“凶残无度”、“恐吓女警”、“全身恶臭”有的没的,全都传得神乎其神,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甚至让我有种听流行小说的错觉。
“啊……”
深呼一口气,此时此刻,夕阳透过车窗,照在我的脸上,目光所及之处,这荒凉地方的所有一切,都被一片玫瑰色包围着,显得那样静谧而妖娆。身后的监狱,则慢慢地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儿,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时间是下午16点半钟,从这里开始,天空中那原本灿烂阳光就被大片的乌云遮掩了,梅雨季节,有阴湿的风在空中流窜着。
我和小路一起来到圣美纶学院所在的那条街上。快要放学了,通向学校大门的街道有些熙攘,街道两边的有些摊贩,其中有一家门牌上写着“松竹斋”字样的书店,敞开着大门,几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说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有江小茜同学的口供说,她几乎每天放学都会到那家书店去。
如果一切真如姬泽霖所说——无规则的数字是暗语的话,那么江小茜总是留在学院附近的小书店里……会不会正是因为她想留下这字条,所以才在书店里查找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和小路对望了一下,心照不宣地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两位想找些什么书呢?”刚刚走进书店,一个瘦高的个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店员就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你好,我们是晓知分局的警员,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的,”我例行公事一般地拿出了自己的警员证。
“呃……”那年轻的男店员顿时愣了一下,接着急忙点点头,“是、是的,因为那个江小姐的事吗?”
“你知道她?”
“嗯,因为她经常到书店里光顾,所以值班的几个店员多多少少都对她有印象,听说死了,是吗?”男店员压低声音问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在这间书店里张望起来。不过是一间六十平米的小门面,却放了整整十多个书架,从学习资料到杂志漫画,简直应有尽有。没有空调的缘故,店里面有些闷热,。
“啊……!”
就在这个时候,小路突然大叫了一声,我急忙回过头去,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房间的门口处竟然挂着一个摄像头!
“也许那个东西会拍到了江小茜也说不定。”我砸一下手,急忙向店员说明,之后,店员小哥急匆匆地走进了书店的二楼,没过多久便从里面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两周的视频应该都在这上面的。”
“谢了。”打开视频文件,顺着时间一直搜索到江小茜遇害的前一天,按下快速播放,只见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书店内的情景。
我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屏幕,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但是尚且可以辨识。这样的调查是单调的,而且相当废眼睛,没多久,我的眼睛就酸了起来。
“有了!”差点要被枯燥的画面催眠的时候,男店员突然指着屏幕上的一个身影大叫起来,我顿时一愣,时间定格在22日晚上8点14分——江小茜还活在人世的时候。
眼前的屏幕上,江小茜身穿圣美纶学院的女生制服慢慢走进书店里,她的头上系着一个可爱的粉红色丝带,姣好的身材,清纯的脸庞,完全一副班级里受欢迎的班花形象。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弄不懂,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孩会在这几个小时之后死在了学校的游泳池里呢?
而且……那样凄惨的死法,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画面里,江小茜走到倒数第三排的书架前,不假思索地就从上面抽出了一本黑色封皮书,接下来整整十多分钟的时间,虽然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但是她的脸却一直朝向着那本书,右手在一个本子上来回挥动着,脑袋一刻都没有抬起过。
“她拿的是什么书?!”我迫不及待地问着,然后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了望,就在那倒数第二排的书架上,第一眼就望到了那本黑色封皮的书,名字叫做——《忘记时间的卡农》。
印象中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本书,讲述的大概是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虽然小说算得上是名著,但书架上黑色封皮的版本却很少见。
我从包里取出装着写满古怪数字纸片的证物袋,接着走上前小心地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书,按照姬泽霖先前教授的方式开始和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对照起来。
“1、12、3是第1页,第12行,第3个字……6、5、6是第6页,第5行,第6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古怪的数字竟然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大概是因为焦急的缘故,我的额头上甚至冒出汗来,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我这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翻译出来了!”
“我看看!”小路也凑到了我的跟前。此时此刻,在我们面前,一排有序的文字出现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你再这么逼我的话,我只有死给你看!
看到这里的时候,书店里突然变得寂静下来。拿着草稿纸,我不禁将眉头凝成了一团,真的是用那本书翻译出来的吗?文字中充满了愤恨、埋怨和绝望。
“自杀?!”
一个词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了我们的脑海里,只是,谁都没有说出口。
“她果然是自杀的吧?”小路小声嘀咕着。
下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我却给不出任何答案。
事情和姬泽霖“谋杀”的推断大相径庭,不知道他看到这样的翻译,又会怎么说呢?
经过两天的调查,案件始终没有新的突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一条未知的方向汇聚,调查又陷入了死胡同之中。
突然很想见见他……
啊!我这是怎么了?一开始瞧不起警局依赖那家伙的天才能力,而现在最依赖他的,反而是我吗?
闭上眼睛,阳光无力地照耀在身上,脑海里就像是幻灯片闪现一样,挥之不去的始终是最后看到姬泽霖时,他脸上的那抹神秘的笑。
“不管了!为了调查案件的真相,何必一定要纠结于是谁提供出有力的调查线索呢?还是尽帮助受害者洗清冤屈更重要吧?!”
我跳起来一边为自己开脱思想重担,一边深呼吸沉下一口气,发动起车子,义无反顾地向高煌市最偏僻的那座监狱开去。
与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心情完全不同,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地下通道的黑暗与阴冷,也不如一开始来时那样抗拒和忧闷,心里反而有那么一些些期盼,于是很自然地打开楼梯对面的大铁门,那个男人的身影就在那里……
“来了呀。”
姬泽霖没有回头,只随口说了一句,他怎么会知道是我呢?此时他面前支着一个画架,架子上有幅还未完成的油画,姬泽霖手里拿着调色盘,身边的小桌上还摆着五颜六色的油画颜料,有些颜料蹭在了他的袖口上,他也毫不在意。
“你还会画画?”我感到有些吃惊,向他走近两步。
“我的时间太多了,不做些什么的话,会无聊死的。”姬泽霖淡淡地回答,话语中却让人感到有些寂寥。
只见那画布上的涂鸦,画的似乎是夜景,深蓝的天空上,用白色颜料勾勒出一弯新月,天空连着大海,大海连着沙滩……沙滩上似乎有个小小的人影,因为还没有画完,所以看不太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画技倒是相当不错呢。
“呵呵,先喝杯咖啡再说吧。”说着,姬泽霖起身,提起桌上的咖啡壶,在蓝色马克杯中倒下满满一杯,接着加了块糖,递到我面前,“你会喜欢这个味道的。”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当与他那双眼眸对视的时候,会使人忘记一切紧迫,还以为是在和邻家大哥哥聊天。
“不喝吗?”
“……”
看着咖啡杯我不禁有些犹豫,该接受吗?这家伙不会在杯子里下毒什么的吧?
呼一口气,我最后还是接过杯子。
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喝下一口,苦涩的液体带着丝丝甘甜,那是蓝山咖啡的味道。
什么嘛,身为犯人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待遇,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那些暗语已经解开了。”
“哦?”
“果然是通过一本叫做《忘记时间的卡农》留下的密码。”说着,我将那破译开的文字递到姬泽霖面前,看到文字的一瞬间,只见姬泽霖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想,他是无话可说了吧?虽然我承认姬泽霖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刑侦的天赋,但,人总会有失误的时候……面前的每一条线索都像是一个深深的漩涡,无法预知漩涡的终点会通向何处。
但是正是这样的不确定,才让案件的结尾有着无数种可能!
“你说……江小茜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呢?”我忙问。
“心美小姐,”姬泽霖竖起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何必直接来问我呢,世上可没有不劳而获的真相,与其向我要答案,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确认?”
“可是……”我一滩烂泥似的倒靠在栏杆上,“能再帮我一次吗?”
“……”
姬泽霖望着我,许久都不说话。杯里的咖啡早已经凉了,可他却一直那么端在手上,“江小茜的死,没那么简单。”三四分钟过去了,姬泽霖的目光这才移向了别处,“如果想我帮忙的话,就放我出去吧!”
3
我知道,有这种想法的我真的是蠢毙了,但是当问题摆在面前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在顶头上司的办公室里嚷嚷起来。
“……刀子是向上48度被插入死者的身体的!而且,一个知道自己晚上就要自杀的人,怎么会再订购半年的杂志?很显然啊,科长!”
“你到底想说什么?”科长一脸不耐烦地看看手表,“我四点钟还有记者会要参加……”
“我要说的是,江小茜是被谋杀的,案件还有很多疑点,杀人犯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呢!”我忍不住叫起来,“为了快点破案,科长……能不能,把姬泽霖放出来呢?”
“哈?!你……说什么蠢话!”听到这话,科长顿时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摔倒在面前,“腾心美,你脑袋坏掉了吧?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是的,我、我的意思是说,带姬泽霖一起出现场!”
“不可能!”
“可是,之前的那些推测都是他提出的呀,如果没有他,这桩案子根本没法进展,不是吗?”
“……”
听到这话,只见秃顶科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腾警员,你知道那家伙是谁吗?”
“咦?”为什么秃顶科长突然要这么问,而且一脸严肃的瞪着我?
他能是谁?不就是夺走9条人命的挖心狂杀人魔吗?
“那家伙可是警监大人的……”
“警监?!”
“唔……”话到一半,科长突然一副如梗在喉的样子,“你是新来的,当然不会明白。”一边说着,科长一边摇着自己滚圆的脑袋,“让姬泽霖出现场的事情我会向‘上头’提的,能否批准就不知道了。”说罢,他走出了办公室。有那么一瞬,只觉得科长的背影很沉重,连声音都仿佛带着些悲郁的感情。为什么呢?
虽然科长大人最后并没有给出肯定性的承诺,但还未到午饭时间,一封加盖着总局印章的文件便送到了我的面前。摊开看看,我当场被吓住了,甚至差点儿因为过于吃惊而背过气去。
这是一封同意姬泽霖出现场调查江小茜死因的通知书,然而,更为重要的是……批准一栏,竟然拓着警监大人的名字!
警监啊!
啧啧,对于警察世界来说,那是怎样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晓知分局刑侦科的墙壁上还挂着的他的画像,连我老爸都把他老人家的话当成信条一样膜拜,很努力很努力的想靠近他的脚边……这样的人物,竟然会为姬泽霖的事情亲自审批?!
震惊!除了震惊我的脑海里再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
拿着那封文件,我连手指头都是颤抖的,就这样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匆地再次赶往了关押姬泽霖的那座监狱。而此时此刻,他却好像早已经在等我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姬泽霖望了望我的身后,面带微笑,“好薄弱的守备力量,就不怕我给跑了?”
“谁说只有我一个人的?!”我急忙叫道,“我身后可是跟着二三十号配枪刑警,只是为了不引起市民恐慌,全都让他们都跟在暗处而已,所以,企图逃跑一类的事情你最好想也别想!”
“是、是。”姬泽霖苦笑着摇摇头,在狱警准备打开牢房大门的一瞬,我突然拦住了他,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姬泽霖。
“真的不会逃跑吗?”
我知道自己这么问十分愚蠢,但是却还是像肯定自己的心意一样,这么问道。
“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姬泽霖淡然地望着我,那清澈的眼睛里写着一些令人费解的东西。
“什么……约定?”
“我不会逃掉的,我向你保证!”说着,姬泽霖伸两根手指头指向天空,做出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真蠢……”我小声嘀咕道。接着,狱警按照我的吩咐打开了牢房大门,姬泽霖自然而然地向门口走了过来,在他的脚刚刚触到门边的一瞬,我急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铐,一只铐住自己,一只铐住他的手腕,“就这样出去吧。”
那一刻,我明显看到姬泽霖的额角处划过一道冷汗,他没有权利反对,只能郁郁地点点头。
就这么拖着他坐上车子,丢下一股汽车尾气,飞快地城市的方向开去。
“你看上去很开心?”
“怎么会……又不是小学生出来春游。”
姬泽霖摇头笑道。虽然他嘴上否认,但我还是从他那闪闪的目光中看到欣喜的表情,那是被看押已久的人吸到自由空气时,所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就算再深沉的人也无法掩饰。
虽然姬泽霖真的掩饰的很好……
下午15点18分,车子停在了晓知分局鉴定科的大门口。这里位于警局办公大楼不远的一座二层式楼房内。凡是家属申请解剖,或者不清楚身份背景的尸体,一运回来就被送到了这里做司法解剖和各种辨识、检测工作。据说有些车祸或者碎尸案,尸体送来的时候都是乱成一滩的,内脏可能在头部,脚和手可能缠在一起,甚至也有可能仅仅有一两个器官而已,呃……
四方形的白色的小楼,透明的玻璃大门。虽然是白天,但是走廊里还是显得很阴暗。迎面走廊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面无表情,不禁让我想起了医院里的医生……不!这里可比医院要恐怖多了,医院是济世活人的地方,而这里是解剖死人。
按照姬泽霖的说法,在进行调查之前,最好看一看尸体的情况,以免漏下什么重要的线索,所以,尽管不太愿意和鉴定科的医生们打交道,但是为了快点侦破案件,我还是带着他来了。
“叩叩。”
拖着姬泽霖,我径直向走廊的最后一间房间走去。轻轻敲了两下门,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迎了出来。
“是谁?”那男人有着一张端正秀逸的面孔,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深邃的眼睛,宽阔的额头,一张十分帅气的脸。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带着被人打扰了工作时的那股子不爽。
“安医生你好,我们是……”
“哎?”我刚开口解释,只见那男人的目光落在姬泽霖身上的一瞬,他突然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小姬?!”
“啥?!”
“呵呵,”姬泽霖苦恼地笑了两声,“好久不见了,安风学长,没想到是你在负责这桩案子。”
我糊涂了……彻彻底底的糊涂了,姬泽霖怎么会认识鉴定科的医生呢?还叫他“学长”?
据说鉴定科的人全都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姬泽霖不是学心理学的吗?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着实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孽缘啊孽缘。”名叫安风的医生用力摇了摇头,“请进吧,江小茜的尸体今天早上差点就要被送回她亲生父母手里进行葬礼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带我们走进房间内。
这里的室内温度起码和外面差了10度,墙壁和地板上贴满了白瓷片,头上只亮着一盏白炽灯,一边的台子上放着些看上去冷冰冰的手术用具。我四处望望,就在这个时候,目光正好望见放在角落里那张金属停尸床,只见蓝色的裹尸布下出现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就是江小茜吧!
“居然能让姬泽霖出狱帮忙调查案件,小萝莉,你的本事不小嘛!对了,你就是那个叫做腾心美的警员吧?”安风戴上一双橡胶手套,突然瞥了我一眼。
“嗯,请多指教。”我急忙点点头。
就在这时,蓝色裹尸布被一把掀开了,年轻女子那赤裸的身体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和照片上一样,那死去的女孩脸色像是一张白纸,她裸露的胸口处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嘴巴周围满是雨水的水渍。
“这就是死者江小茜。她的叔父,可是某法院的检察官。”安风淡淡地说道,“知道谋杀自己侄女的另有其人,他可是暴跳如雷呢。”
而姬泽霖好像没有刻意地去听他的话,只是凑近安风的电脑,看了看那段我从“松竹斋”书店拷贝来的江小茜的视频录像。接着,又对桌上那些凶案现场的证物抱持着极大的兴趣。
“你在做什么?”我诧异地望着他的动作,只见他随意拿起一个证物袋瞧瞧,里面似乎装着一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看来,这个江小茜似乎正在谈恋爱呢……”
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姬泽霖一转身,向桌子的另一边走了过去。因为和他铐在一起的关系,我简直是被这家伙拽来拽去的。
“谈恋爱?从来没听说过呀!就连她最好的朋友都没提起这回事。”
“女孩子的心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告诉警察呢?”安风也在一边打趣的说道,“检查过女孩的尸体,并没有遭到性侵犯的痕迹,但是,有一组数据却很奇怪……”说着,安风拿起手上的文件,凑到姬泽霖身边交头接耳了一阵。
“心美小姐,我们走吧。”片刻之后,姬泽霖突然拖着我朝门外走去。
“哎?”
“到江小茜的学院去查查看!”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强制性,有时候真会让我忘了到底谁才是警察。
“喂,”就在这个时候,安风突然跟上来,将手搭在了姬泽霖的肩上,“你不觉得么,她很像那个人……”
他的声音很小,还以为不会被我听到,只是我假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蒙混过去了而已。
“胡说什么呢!”姬泽霖立刻回应。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姬泽霖露出慌乱的样子。
没办法,就像是无法亲手敲开的门,只是强迫站在门的这一边观望、等待。
姬泽霖,身世成谜的男人……
4
江小茜所在的二年级C班,在圣美纶学校的2号教学楼。走在里面的时候,嘈杂的课堂,清脆的放学铃声,不禁让我想起了自己的中学时代……
“啊……找到了!”四处询问,晃荡了许久,我们终于在走廊最尽头的拐角处找到了二年级C班的教室。
此时,正巧一名穿着整齐的男老师从里面走出,与我们目光相对的刹那,只见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愕然,“你们是?”
“晓知分局刑侦科的警员,来调查江小茜……”
“嘘!”还不等我说完,那男老师急忙阻止,“请别在这里提起那件事,会引起学生恐慌的。”说罢,他转身向走廊另一边走去。
“您是她的班主任吗?能不能说一些具体情况。”我拖着姬泽霖追了上去。
“当时已经有警员来问过很多遍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那男老师明显有些厌烦,脚步像风一样,企图摆脱我们。
“麻烦再回忆一下吧,多细小的事情都行……!”
就这样纠缠着,我们竟然一同走到了教员的办公室门口。只见门边堆放着几个大瓦楞纸箱,纸箱上还贴着邮寄的详单。办公室里没有人,看到我们的喋喋不休,那男老师最终还是放弃逃避
“到底要我说什么?”他放下课本,托了托鼻梁上的眼睛,向我望了过来。
年轻的男老师,不愧是为人师表,干净的灰色西装,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他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一双深炯的眼睛虽然有些充血,但是眼神里却不失一种严谨和沉着。
“我看过江小茜的资料,您是姓上官,是二年级C班的班主任,同时也兼任数学导师,对吧?那么请问,您对江小茜这个学生了解吗?在她临死之前的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或者她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多小的事情都好,请说说看。”自然而然地在椅子上坐下,姬泽霖开始很有礼貌地问道。
他的问话结束之后,上官老师明显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答道,“江小茜是一个性格外向,很开朗的孩子,一直在班里都很有人气,喜欢她的男生也很多。但是,也许是升学压力越来越大的关系,总觉得最近她有什么心事似的,不过,你也知道,我是男老师,如果女同学不愿意坦白的话,对方的心事我也不好多问。”
说着,上官老师摊了摊手,接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不是说杀害小茜同学的案件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来调查呢?”
“这个答案现在已经不确定了,因为江小茜有可能是自杀。”姬泽霖答道。
“什么?为什么她要……自杀?”
“上官老师你觉得呢?”姬泽霖突然说道,他一直在直视着上官的眼睛,目光里没有一点迟疑,“你觉得是为什么?”
听了姬泽霖的话,我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你这家伙,这种问法也太失礼了。”急忙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提醒。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上官老师被这突然而来的问题问的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摆弄着手上的打火机,“成绩下滑、被人欺负或者自暴自弃……这种有着叛逆心理的孩子多的是!我也说不清。”
“谢谢,告辞了。”姬泽霖没有搭上官老师的话,只是微微地鞠了一躬,拖着我向门外走去。
坐上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嘭”地一声把车门关上,我不禁深深叹一口气。“时间已经不早了呢,先回警局去再说吧。”
“嗯。”姬泽霖点了点头。车子发动起来,渐渐离开了圣美纶学院。一路上,姬泽霖都不怎么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刚才那个上官老师的话,你怎么看?”
车子刚刚驶进沿海公路,他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话题转变的好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害得我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
“该怎么说呢,他好像并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很难判断。”
“你不觉得,在办公室的时候,他说话很紧张,好像很在意身边的什么东西似的,眼睛不断地向左边望么?”
“好像是这么回事吧?”这种小细节谁会在意啊?我应付一般地说道。
“你帮我想想看,刚刚在他办公室左手边的都有什么东西?”用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姬泽霖紧起眉头来。
“左手边吗?”我下意识地将车速放缓了一些,“档案夹?”
“不是。”
“笔筒?”
“不是。”
“水杯?”
“……”姬泽霖摇摇头,不再说话了。窗外那阴郁的景色在他身边一幕幕倒退,没过多久,天便黑了下来。
风的呼呼声从耳边吹过,夜色浓郁,皎洁的明月在浮云中时隐时现,可以看到远处海面上那银白色的倒影,就像是用雪白的银子铺成了一般。寂静的沿海公路上,眼前除了灯光下的道路,什么都望不见,时空就像是掉进了黑洞里一样,只有丢下我和姬泽霖两个人。汽车仿佛是冲破了夜风的屏障,发出了呼呼的响声,这个时候,车厢里突然飘过一阵呛人的味道,回过头去,只见姬泽霖点起了一支香烟,靠在敞开的车窗边,焦黄的烟雾顺着姬泽霖耳旁消散。
“你还抽烟啊?第一次发现!”我侧过脑袋瞥了他一眼。
“嗯,香烟可以提神,你不喜欢我可以戒掉。”他说话的方式十分温柔,让我没办法拒绝。
“没关系,随你乐意。”我说道。
姬泽霖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夜色中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模糊,眼神迷离,脑袋里似乎在飞快地思考着什么。
“不管是不是自杀,总之,江小茜小姐在临死之前看起来相当的很不快乐。”
片刻之后,吸着最后一口烟丝,姬泽霖若有所思地说道。
“哎?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刚才在安风电脑里看到的那段视频——江小茜在书店的样子……”托着下巴,姬泽霖作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的肩膀低垂,脚步沉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走路时,没有摆动胳膊!”
“哈?!”听到这话,我一脸诧异地望向姬泽霖。
“肢体微观表情实验证明,人在情绪低落,或者极度郁闷的时候,走路是不会摆动手臂的,很多抑郁症患者都有这样的毛病。”
他的话顿时像是敲在天灵盖上一样,让我整个人为之一震,倒吸一口凉气,我瞪大眼睛望着姬泽霖那张英俊非凡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只见他潇洒地抖动了一下手上的烟灰,那动作简直让人痴迷,“喜怒言语表,人的内心总是通过表情反应在脸上和肢体,很少人能克服这一点真正做到不动声色。”
耸了耸肩膀,我显然不能完全理解他那所谓的心理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姬泽霖的学识确实超出我的想象范围。
“喂喂,停车!”车子刚刚驶入一个弯道,就在这个时候,姬泽霖突然激动地说道。
“哈?!”
“快点先停车啦!”
就像是受到言语的控制一样,我顾不上多想,一脚踩在了刹车上,车子在公路的一侧的防护带前停了下来。
“你快看!”
夜空挂满了星星,月亮像一只钓鱼的小船,仿佛航行在宽阔的银色的长河里。蝉翼一般轻薄的云雾给月色蒙上了一层神秘,而那远处的大海波光粼粼,像一双双有感情的眼睛,闪动着含蓄而深远的光波。一股清凉的海风扑面而来,仔细去听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潮汐的娇嗔。
“真美!”下了车,望着眼前的景色,我不由地发出惊叹。
这一切简直太美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经过这条公路无数次了,但若不是姬泽霖留住我的脚步的话,我一定又会与这样的景象失之交臂。它就像是一副画卷,看着它,自己似乎感觉到心灵被净化了,整个人感到好轻松。甚至有一种“活在这世界上真好啊”的感觉。
弯道的不远处竖立着一盏幽暗的路灯,姬泽霖突然抬起脚步拖着我那边走了过去。
“喂喂喂,你想去哪里啊?……胆敢有任何小动作的话,我可是会用拳头招呼你的哦!”
不听我的劝告,姬泽霖拉着我走到了路灯下,旁边有一台自动贩售机,摸遍了全身,最后终于从屁股的口袋里掏出了仅有的一枚硬币,塞进了贩售机里,没过多久,从里面取出了一包东西。
“呐,今天你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吧,这个给你。”
“什么?”低头看看,是一包巧克力豆。
风还在轻轻的吹着,看天空时间似乎已经很晚了,可自己还不想回去休息,因为我眷恋着这夜晚的天空,眷恋这一刻的惬意。
“老实说,我从一开始认定江小茜是被人谋杀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似乎是很不合时宜地说着,很难想象到现在姬泽霖的脑袋里还装满了案件。
“哎?什么原因?!”塞一颗巧克力豆进嘴巴里,那甜腻的味道确实很解馋。
“她怀孕了!”
“哎?怀孕?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惊愕地望向姬泽霖,“就算她怀孕了,那么未婚先有子,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是更符合自杀的条件吗?”
“刚才在鉴定科的时候,你就没有注意到吗?”姬泽霖伸出手一指头戳在了我的脑门上,好像这已经成了他对付我的习惯性动作一样,“江小茜的遗物中有一个平安御守,上面可是写着‘奉子祈福’四个大字!试问,一个打心底就不希望自己孩子出生,打心底就为此感到羞辱的女人,会专门去寺院替自己腹中的胎儿祈求平安吗?”
一时间,我竟然无语,转过身去望着那轮月色,姬泽霖继续说道,“况且,我一直都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各种客观因素影响的话,每个母亲都是爱着自己的孩子,并且真心地希望他们平安出世的。”
“啧……谬论!”撇撇嘴巴,我不屑地说道。
“我说,你一定没有被男人疼爱过吧,所以那种心情你自然不会懂。”摊摊手,姬泽霖略带取笑的口气说道。
这和男人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毒舌的家伙!我把头甩向一边,索性不去理他。
时间越久,从这里看到的夜空就越是不同,夜的深处,那夜半的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我的视线很想穿透这层黑幕,很想刺探天之尽头是什么。
“很多年前,我也曾经见过同样美丽的月色,犹记得那是在监狱的牢房里……站在肮脏的地方去看美丽的景色,总是觉得格外刺眼……”一瞬间,姬泽霖的话顿时刺中了我的心脏一样,有那么一刻,几乎要忘记他的真实身份,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喂!”我唤了一声,姬泽霖缓缓地回过头来,他的嘴角上还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你当初为什么要杀人?”
“什么?”
“我曾经看过你的案件报告书,其中有一个女孩,才十六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用那种血腥残忍的方式?”不自觉的,我的口气竟然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姬泽霖,你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什么让他走上了罪犯的道路,是什么让他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若是真的放开所有思绪去思索的话,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举起了死神镰刀时候的模样。
……那从身体里强行挖出来的心脏一定还是跳动的吧?
那从动脉流出的血一定是温暖的吧?
那些死者最凄厉的哀嚎在耳边不断回响,他们瞪着哀求而憎恨的眼睛坠向冥界。他是死神,他那张俊美的脸沾满鲜血的样子……令人屏息……
“答案呢?!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我在挑动着他神经中最敏感的部分,虽然知道,但是嘴巴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姬泽霖将目光别开了我的眼睛,沉默了许久许久。
“对不起。”最后,他这么说。
算了吧,既然他避忌这个话题,若是我刨根求底地去追问的话,说不定反倒触动了他反叛的情绪,那是他的禁区……于是,摇了摇懵懂地脑袋,我回到了车子里。
之后那长时间的沉默让我忘记了时间,但是也丝毫没有想回去的意思,这样的夜色让人迷恋,倒在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游走,不知到过了多久,只觉得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有一阵清凉的风吹进车子,虽然潜意识很清楚大概已经是早晨了,但是身体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公路上有车子驶过,发动机聒噪的声音总算吵到了我,翻了个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这才清醒过来。
姬泽霖呢?……那家伙人呢?
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顿时让我紧张起来,我一骨碌从座位上坐起。视线所及的范围看不到姬泽霖的踪影。于是我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手枪!……还好,手枪还在,可是手铐却被打开了,钥匙摊在副驾驶座位上。
姬泽霖,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走下车,我急切地四处张望着,没有,这宽敞的公路附近到处都没有。
“姬泽霖!”大声地唤了一声,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会吧?!
啊啊啊啊……该不会是……!
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的脑袋一瞬间涨大了似的,不断地轰鸣着,血液好像倒流了一般,直冲上头顶。
“姬泽霖!”我大声呼喊着,急忙把手按在手枪上,脚底下漫无目的地在四处寻找着。
完了完了完了,被他耍了,这次弄不好真的让那个极度危险的家伙给跑了……
就在我开始绝望的时候,这时,远远地突然看到峭壁上站着一个身影。看到这里的时候,我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也跟着慢慢褪去。
此刻,只见姬泽霖握着一部手机,正在对着听筒讲着什么,那不是我的手机么?
“喂!你小子到底搞什么鬼?”大声斥责着,我向他走了过去,“你在和谁讲电话啊?害我还以为你……”
“对不起,”姬泽霖笑道,接着按下了挂断键,“电话还你。”
“下不为例!”接过电话,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其实心里却早已经被吓得丢了魂,好在他没有逃走……
“刚才打电话给安风的办公室。”姬泽霖突然说道,“昨天临走的时候,我要他帮忙检查一下江小茜是否怀孕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哎?”这就是他昨天和安风交头接耳时候所说的话吗?我吃惊地瞪大眼睛,原本准备给他铐上手铐的动作,就那么呆呆地停住,“什么……结果?”
“怀孕三个月。”
“啊!”
被他蒙对了!
不……其实他一直都是对的!仿佛当时就亲自站在谋杀那一刻的现场一样,或者说,他与凶手的思路几乎是一致的?
海岸的风光滑而冰凉,就像丝绸一样从脸庞划过,透过阳光,姬泽霖那灰色的瞳仁就像是荟萃了阳光的茶色玻璃,虽然很适合在阳光下恣意生活,但是,那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却很黑很黑,就像是里面住着另一个极度黑暗的他……
江小茜的家离圣美纶学院并不是很远。
虽然她的叔父是某检察院的大法官,但是她的父母却是普通的工人。母亲在一家社会福利社工作,父亲则是某公司职员。圣美纶高校是贵族学校,单单靠父母那一点点单薄的工资收入来支付庞大学费开支,对于江小茜的一家来说一定很辛苦吧,而偏偏家里又遭遇了这种悲惨的事……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赞成带姬泽霖到江宅去进行调查的,一来那边已经有警员负责勘察;二来,这家伙可是个杀人魔啊!万一被人识破,江小茜的父母搞不好会被吓个半死。
但是,当他要求我带他去江宅调查的时候,那话语中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虽然警员们确实对死者家属进行过盘问,但是我还是想自己去查查看看。一些微小的细节和线索是用肉眼、语言发现不了的,有时候必须亲自确定才知道。”
听了这话我几乎没办法反驳,只能带他向江宅走去。
“头好疼啊,睡眠不足好难过……”一面开车子,一面按着太阳穴。
“别抱怨了,注意前面,你现在可是在开车!”
“唔……”当警察当成我这么悲惨,竟然被犯人教训,全天下可能找不出第二个了!
“是那栋!”这个时候,姬泽霖突然指着一家的门牌号码叫道,于是我急忙将车子停了下来。
只见面前的是一栋古朴的二层小楼,和周遭的建筑没什么不同,只是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七叶树,枝桠茂盛,几乎遮蔽了半个庭院,门牌号码和资料上标注的一样,这就是江小茜的家。
叩响了庭院的大门,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素衣的妇人缓缓地走了出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单薄的身子,脸上还挂着疲倦。
“你们找谁?”妇人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好,我们是晓知分局的警员……”例行公事地拿出警员证,我刻意将语气放缓,“是关于江小茜小姐死亡事件,想再做一下进一步的调查。”
谨慎地看了看我和姬泽霖,片刻之后那妇人终于打开了大门,做出一个欢迎的动作,“两位请进吧。”
“谢谢。”微微鞠了一躬,我侧侧身子走进了江家的大门。
对于我们的到来,江小茜的父母看上去也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则是一种防备。
寻常的民居,平凡的家人,仿佛每一个城市都随处可见,看上去没有一丁点儿的特别之处。但是在姬泽霖看来,这里却仿佛是用线索堆砌成的一样,从进门开始,他就四处张望,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节。
看着姬泽霖,江夫人似乎十分苦恼,“一些证据已经被上一次来的警员拿走了。”
“那么,能带我们去看看小茜小姐的房间吗?”姬泽霖突然问道。
江先生和江夫人对望了一下,接着点点头。带我们向二楼走去。经过一段狭窄的楼道,正对面回廊里有三个房间,而第一间就是江小茜的闺房。
彩色的墙纸,粉红色的床单,白色的桌子搭配蕾丝花边的桌布,房间里摆满了各种挂件和毛绒玩偶,这就是江小茜的卧室?完全的少女风啊!
“性格不错嘛……啊!这个乐队我也很喜欢。”指了指书架上的某张外国唱片,姬泽霖很不合时宜地说道。
“别闹啦!快做正经事!”我凑到了他的身边小声地抱怨起来。
这个时候,姬泽霖突然把目光投向了那张书桌,接着大步地走了上去。书桌上摆放着一些流行音乐的杂志,笔筒、没有吃完的零食包,还有一叠大小不一的作业本。
查看物品之前,姬泽霖现实带上的一双手套,接着小心地拿起物品,就像生怕损坏了什么似的。他的动作没什么规律,好像什么都是线索,但是又好像全部都无关紧要。姬泽霖拿起了床头边的一个茶杯,白色的瓷杯上刻画着一些看似没有规则的黑色线条。接着他又看了看床上的枕头,最后,才终于把目光停在了桌上的一本作业本上。
“奇怪啊。”翻着作业本,姬泽霖小声地嘀咕起来。
“什么奇怪?”我急忙凑上前去,只见那作业本上写满了各种算式题,有的还有老师用红色笔记留下的批改和指证,作业本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被整页撕去了,还留下参差不齐的接口。
“请问,这是小茜小姐的作业本吗?”姬泽霖回过头去望了望门边的江夫人。
“是的。”江夫人表情郁郁地点点头。就在这个时候,姬泽霖突然拿起了笔筒里的一支笔,接着将作业本翻到了背面最后一页,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大大的“0”。
“啊!你在做什么啊?这可是死者的遗物呀!你怎么乱画起来了……”
我忍不住大叫起来,然而姬泽霖却丝毫不引以为意,接着又写下一串数字“8”。我开始越来越弄不懂这家伙的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了,他思维飞快的跳跃,实在令人难以跟上他的步伐。这种类型的人在现实生活中被成为天才,退一步说却跟疯子没什么差别。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姬泽霖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本子可以借我带走吗?”说着,姬泽霖向江夫人请示道。
“哎?……嗯,可以。”
江夫人明显看上去有些愕然,要一本作业本有什么用呢?上面可是什么讯息都没留下啊。虽然心里埋怨,但是我还是郁郁地把作业本收进了证物袋里。之后,姬泽霖的目光再一次在房间里搜索着什么。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的房间在他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又代表了什么?
离开江宅之后,我和姬泽霖不约而同地深深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阳被厚重的云彩藏了起来,空气突然变得凉飕飕的,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
“我们走吧。”姬泽霖敲了敲我的脑壳。
“走?走到哪里去?”
“有新的证物要交给鉴定科去检验,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已经知道杀死江小茜的犯人是谁了!”
“哎?!”
5
今天一大早,大雨就哗哗啦啦地下着,将近正午的时候,雨势才稍稍地变小了,甚至完全停了下来。天空依旧是那样的阴霾,整个城市都置于这水气氤氲之下,满世界都是雨水的腥味儿,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按照姬泽霖的说法,已经完全知道杀死江小茜的凶手是谁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我宁愿他说的都是真的,若是真的能亲手将恶魔绳之以法,将是一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啊!
早上11点,我带着姬泽霖来到了晓知区警察分局。按照平常手册上规定的工作流程,姬泽霖在一般的情况下是不允许出入警局的,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那就是与案件嫌疑人的正面对峙的时候!
年轻的警员中很少有警员认得姬泽霖的脸,但姬泽霖见到身穿制服的家伙,还是有些躲闪。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憎恨他的人存在的,那些被他夺去生命的人的家属,一定抱着诅咒的心情恨不得他死在牢里吧……
不知道今天要面对的凶嫌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想到这里,心里不免充满了紧张,而姬泽霖则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比起他,我倒像个外行似的。
“已经准备好了。”小路向站在门口的我们比了个手势,我这才带着姬泽霖走进了审讯室。
昏暗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黄色的台灯,一张黑色的桌子,面前坐着一个男人,那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张地向四周张望着。
一瞬间,我顿时屏住了呼吸,他就是姬泽霖声称的“嫌疑犯”吗?怎么会是这个人?
面前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将我们与他隔开,我们可以清楚地透过玻璃看到那人的一举一动,而他,却看不到玻璃这边的我们。
“心美小姐,”这个时候,小路突然向我投来一个眼色,我急忙点了点头,端起咖啡杯向审讯室走了进去。
“吱——”沉重的大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房间里异常安静,我甚至能够听到他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台灯那灼人的温度烤着我的手背,“请喝咖啡……”说着,我将咖啡杯小心地放在桌上,转身站在角落里。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不敢去看那个人的眼睛?
“是你?”刚刚端起咖啡杯喝下两口,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人吃惊的望着我,“你就是那个时候的警员?我不是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吗?到底……到底想怎么样啊?!”不用抬头我都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像是有重量似的,压得人难受。
“不好意思。”我摆了摆头,拿起他喝剩下的纸杯急忙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拿到他的指纹了……”将纸杯交给小路之后,我这才松一口气。
“做的不错啊,谢谢你了。”小路接过纸杯,急匆匆地向鉴定室赶去。
而这一边,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了,姬泽霖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在遮光玻璃这边仔细地打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能从他的表情读懂什么似的。
一时间,审讯室里的那家伙也变得越发地焦躁了。
“有没有人啊?到底要把我关在这儿到什么时候?!”他大声嚷嚷着。
“不好意思在你忙碌的时候把你请来,老师!”姬泽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话筒前,用他那带有磁性地声音向玻璃对面的房间说道,“关于江小茜的案件,还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哎?”
是的,面前这个被姬泽霖当成嫌疑犯暂时拘捕的人,就是上官锦——江小茜的班主任老师!
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谨言慎行的性格,完全和我心目中“杀人魔”的形象联系不到一起啊!不过,看看姬泽霖,他的形象不是距离杀人犯遥远的更离谱么?
“怎么回事?关于江小茜的事,知道的我不是都说了吗?”上官老师急忙喊起来。
“难道你就没有更多的事情要坦白吗?例如说,案发那天晚上,究竟是谁出现在了凶案现场的游泳池?”姬泽霖的盘问多少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这是什么意思?”只见上官老师的脸上立刻闪过一道惊慌,他的眼神在空气中游走,时不时地搓着双手,如坐针毡,“我记得,上次不是说她有可能是自杀吗?既然如此,她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快点让我回去,下午我还有很要紧的课……”
“江小茜并不是自杀,在她的口袋里确实找到了一封类似遗书的暗语,经过调查,翻译之后意思是……‘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你再这么逼我的话,我只有死给你看!’”
“是、是啊,这不正好说明他自杀的决心了吗?”上官不满地嚷嚷着,一时间问题的冒头都指向了姬泽霖,只见他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恰恰相反,从验尸报告上看江小茜身上的那道刀口,刀子是斜向上48度被插入死者的身体的,在自杀案件中这种情况很少见,简单的来说,她是被人杀害!凶手从正面刺向了她……而因为那封暗语遗书的关系,让人误以为是自杀事件而已。事实上之后我去江小茜家里做过调查,在一本数学作业本上,我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姬泽霖托着腮帮子继续说道,“那封满是暗语的遗书上分明写满了数字——……8、7、12,14、10、5,18、11、1,23、2、9,36、9、5,42、8、1……虽然这些数字看似单调,并且没有提供任何线索,但是那封暗语上却充满了再清晰不过的线索!抛开其他的问题,单看一个数字‘8’!”
“8……?”我暗自嘀咕着,诧异地望向姬泽霖,期待他继续的解释。
“是的!一般人在写这个数字的时候可能根本不会在意到一点,那就是书写时候的顺序!有的人会先从‘8’的中间开始写起,画一个顺向的圆,再画一个逆向的圆回到原点;也有的人是从数字‘8’的最顶端的左边开始写起,这样上面的圆圈接口处会在左边不经意地露出一个开口;也有的人直接在纸张上画两个圆圈并列在一起……当然那是小孩子惯用的写法。于是……当我发现江小茜遗物中那张暗语上写下的数字‘8’的写法是从顶端右边开始写起的,但是,在江小茜家里找到的数学作业本上数字‘8’的写法却是从中间开始写起的,那个时候……我就猜想,这封遗书可能并不是江小茜写下的,只因为它没有一个文字,都满篇的数字的关系,所以才逃出了笔迹鉴定的漏洞,成了一个阻碍案情发展的陷阱!”
姬泽霖的话顿时让我为之一震,“这么说,那封暗语遗书,不是江小茜写的?”我急忙问道。
“是的!是别人写给她的,而那天在书店里,她只是低着头按照遗书上的数字在找破解的内容而已!事实上,要自杀的人是别的人,遗书是其他人留下的才对!”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为什么明明是别人自杀,最后死掉的却是江小茜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姬泽霖突然压低了声音,双眼直直地望向玻璃对面的上官锦,“上官老师,那个人就是你!那封暗语的遗书事实上是你写下的,要自杀的人是你吧?!”
“开、开什么玩笑啊?哈哈哈……”上官老师拧着眉头,略带苦涩地笑起来,“我为什么要自杀呢?!”
那笑声多少显得有些没底气,就在这个时候,小路突然敲门走进了审讯室,看到姬泽霖的第一眼,他急忙递上去一个文件夹。
姬泽霖只是看了一下文件上的内容,沉默不语地将文件夹放在了手边,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胸有成竹的表情,继续说道,“上官老师,你知道一本叫做《忘记时间的卡农》的书吗?……封面是黑色的。”
听到这话,上官锦愕然地愣在原地,脸色突然像窗纸一样煞白,“不太记得了。”
“刚才我们在你使用过的纸杯上提取了你的指纹,经过分析和比对,在学校附近那间叫做‘松竹斋’的书店里的一本名字叫《忘记时间的卡农》的书上,不仅发现了你的指纹,还有江小茜的指纹……”
“你到底想说什么?!”上官锦好像再也承受不住了似的,他激动地叫道,两只眼睛里写满了愤怒。
“那天我拜访江宅的时候,顺便向江夫人借走了那本江小茜的数学作业本。”姬泽霖深深吁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前前后后把那作业本看过上百遍了,上官老师……因为你是数学老师的,所以学生做错的时候帮助她们在作业的一旁列出竖式,你真的是尽职尽责啊,数学作业本上满是你的字迹!但是,托你的福,正是因为你写下的那些竖式,我才发现,原来你在写数字‘8’的时候,写法和暗语遗书中的写法才是一样的!都是从顶端右边开始写起。于是,我立刻让鉴定科做了笔迹鉴定,不光是数字8,还有7、6、3、5……等等,书写习惯几乎全部和暗语遗书上完全一致!所以我才恍然大悟,那封‘遗书’实际上是你留下的才对。”
停了一下,姬泽霖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江小茜和你之间都通过数学作业本玩着这种互换暗语的游戏。她交作业的时候,会在作业本上写出想对你说的话,放学的时候批改完作业你就会同样的暗语在本子上留下回复。所以,那本数学作业本才会有那么多被撕破的痕迹。而那页在凶案现场被发现的‘暗语遗书’的接口,正好可以和数学作业上最后一页被撕去的痕迹完好地拼接在一起。《忘记时间的卡农》就是你们之间所用暗语的解码器,你和江小茜都碰过书店里的那本书,这种巧合小到微乎其微,而原因只有一个,你们都是通过那本书互相解读着只有你们自己才明白的知心话。上官老师,实际上你和江小茜的交情,并不是老师和学生那么简单吧?通过作业本暗送秋波、眉目传情,师生恋压根儿不是什么新鲜事,而她肚子里那本来就不应该出生的孩子,想必一定给你造成了相当大的烦恼吧?”
姬泽霖的推理几乎无懈可击,加上他那带有诱导性的话,证据层出不穷地浮出水面,甚至让人有种应接不暇的感觉。面前,上官锦半张着嘴巴答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突然拍案而起,不满地叫道,“不……不是那回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小茜只是我的学生而已!”
“呵呵……”姬泽霖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此刻,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令我费解的表情,就像是在嘲笑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恨的男人,但是那嘲笑中却带着苦涩和同情。
“虽然整个案件看上去相当缜密,而且因为雨水冲刷的关系,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这看似完美的案件里还是漏洞百出,这其中有着你完全抵赖不了的证据!”
“上官老师,还记得第一次与你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在交谈,而你却心不在焉地望着左手边的某个东西,现在仔细地回想,那个东西正是一个‘白瓷的水杯’,上面有一些杂乱无章的黑色线条,而那和我在江小茜家里发现的一模一样!我发现,如果两个杯子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上面原本毫无规则的黑色线条其实呈现出的应该是一个心型的形状!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一组情侣杯,对吧?是江小茜和你禁忌之恋的见证!当天你害怕被盘问的警员发现这个杯子从而暴露了你和江小茜的关系,于是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担心的表情,而你尤其在意的,正是那个东西!那天晚上,约她在3号教学楼见面的人就是你!事实上,我猜想当天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上官锦看不到姬泽霖的脸,但是姬泽霖的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嘴里说着骇人的语言,“因为江小茜怀孕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你,她有可能向你提出一些不切合实际的理由,例如……娶她!当然,你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却又不能撇清自己和她之间有辱风化的关系,于是终于有一天,你忍受不了了,决定和她断交,于是在作业本上写下了威胁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你再这么逼我的话,我只有死给你看!’相当暧昧的句子啊,没有一处明确地指出写件人的身份,不知道该说是巧妙呢……还是巧合。而江小茜收到数学作业上的暗语以后,立刻跑到书店按照你们惯用的方式解出了暗语中的内容,可怜无知的女学生,知道你动了自杀之心后,立刻大惊失色地跑到你们经常幽会的地方去劝阻你。然而就是那个时候,纠缠不休加上无休止的争吵,终于让你意识到一件事,你不能自杀……确切的说,你没办法用刀子去刺自己的心脏,于是,你转而将杀心投在了江小茜的身上,是她让你这么备受道德的谴责的,这个魔女,这个妖精,干脆让她去死好了!最后,你动手了……”
虽然姬泽霖的话,突然,一道血光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亲眼看到了谋杀的那一刻?接着脑袋突然一声轰鸣似的。
姬泽霖的话让上官老师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一字一句就像是利剑般戳在他的心肺上,只见他的两只眼睛变暗了……
“事后,你因为自己杀人的关系,心情慌乱,于是急忙准备逃跑。我曾经在你办公室门边看到了几个瓦楞纸箱,上面的地址是外地,而寄出人的名字是你。事实上,准备好的纸箱是要方便寄出私人物品,当天你就准备收拾东西逃跑的吧?只是没想到案件急转直下,江小茜的死因竟然被诱导向了自杀的轨迹上,你着实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下去也不错,一不做二不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你却没看到平静的案件下实质上却是暗潮汹涌,接二连三的证据浮出水面,最终还是让你原形毕露!上官老师,你有什么话好说……?”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上官老师疯狂地摇着脑袋,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脑袋,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桌上的台灯差点儿被他掀翻在地。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如果你不肯坦白的话,我们只有继续调查下去了,到时候会有层出不穷的证据一一被发掘出来,摆在你的面前,直到你无可否认为止!”
上官锦不说话了,他低着头,肩膀微微地颤抖着,仿佛在与自己的底线做着最后一丝痛苦的挣扎。窗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下起了毛毛细雨,深深呼吸一口气,上官锦突然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好吧,如你所愿,我愿意坦白……”
听了这话,审讯室的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脸上不免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和江小茜确实存在着违背伦理的关系。那一天,我本来是到酒吧去喝酒解闷的。”
上官锦有气无力地说道,他的眼神空洞,就像一口无底的深井般,“……谁知到了酒吧,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江小茜,未成年人不得饮酒,我本来是以老师的身份上前去对她进行说教和劝阻。但是和她谈话的同时,却发现原来她和我也一样,都是从小就被人领养的孩子,过着不受关心,不受重视的生活……从生活到未来,大概是同命相怜的关系,慢慢的我们越聊越投机,两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之后,就像不受控制似地……做出了越轨的事情……”
说到这里,上官锦懊丧地低下头,“事后我感到深深的愧疚,想尽办法想要弥补她,事情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江小茜怀孕了,而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把孩子拿掉,为的就是用自己怀孕的事情要挟我……先是逼我不断地和她见面,接着强迫我给她钱花,一次、两次……从三、五百块,到上千快……如果仅仅是要钱的话也就算了,慢慢地,她越发贪婪了,变得更加得寸进尺起来,她居然要我帮她篡改考试成绩,并且泄漏考题给她!我本身有家庭,也有妻子,她知道我根本不能拒绝她,那丫头是个恶魔!江小茜是个吸血的魔女!一旦我稍稍有不乐意,或者违背她意思的地方,她就立刻扬言要把我们的事情公布于众,好让我身败名裂……就像你所说的一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那本数学作业本上的暗语进行交流的。”
上官老师的口气中充满了自嘲和愁苦,他时不时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几乎能咬出血来。那一段段回忆似乎在他的心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本来就不该发生的禁断之恋,是将灵魂卖给恶魔换来的果实,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我想到了自杀,就算只是吓一吓那小丫头也好啊。”上官老师继续说道,“于是……那一天,我偷偷地拿走了学校实验室的手术刀,并在我们一直联系的作业本上留下了自己想自杀的遗言,并理所应当地把作业本发给了她。当天晚上的时候,我很早便来到了3号楼的顶楼游泳池附近等江小茜,那里是我们经常见面的地方,我想……她一定会来的,她一定会阻止我自杀,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好好地谈一谈。结果,不到10点的时候,江小茜果真出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上官锦突然大笑了起来。
“呵呵呵……你们知道吗?她担心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如果没有我的话,将没有人再帮她篡改考试卷,这样,她也就从父母那里得不到零花钱了。”
听到上官锦的一席话,虽然尚且没有证实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仍旧让人感到一阵心酸。
“于是……我和江小茜一见面陷入了争吵之中,我知道我很龌龊,可我实在别无选择……我拿出手术刀向她威胁,如果再纠缠不休的话现在就死在她眼前,就算变成恶鬼也不会放过她的,但她却全然听不进去。我们从争吵变成了争执,江小茜突然变得很生气,突然冲上来要抢夺我手里的刀子,就在那个时候……她突然摔了一跤,身体顿时向前飞了出去,结果不偏不倚地,正好跌倒在我举起的那把手术刀上……刀刃深深地插进了她的胸口,接着,她就那么慢慢地倒了下去,啊啊啊啊……”
说到这里,上官锦大叫着捂住自己的脑袋,他的脸色煞白,脑海中回忆起的那段记忆似乎让他感到无比痛苦。
“当时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当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逃到了楼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想要杀她的……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这些,我原本只是个平凡的数学老师而已……我当时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逃跑!于是我立刻收拾东西准备逃回老家去避避风头,可是我又想到,如果我就这么走了的话,不就真的成了杀人犯了吗?那原本是一场意外而已!我的思想不断纠结,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当遇到你们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说了谎,我突然发现……对啊!只要我不说出去的话,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江小茜则不复存在了,她不断给我的造成的那些困扰也全部都没有了,我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做我的班主任老师。虽然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但是,她还是消失了比较好!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最后,上官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倒在座位上。
“如果自杀就可以得到解脱的话,如果自杀就可以赎去罪孽的话……我现在是真心想死了算了的!”
这句话结束之后,审讯室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看着玻璃窗对面,上官锦那痛苦不已的脸,我的心里突然浮现一种说不出的酸涩。人类好脆弱,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过失就会将人的一生彻底击垮,可人类也是强大的,之所以能够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是因为人类有着更为复杂和难以解读的灵魂!
“现在以涉嫌谋杀的罪名拘捕你!”就在这时候,几个身高马大的警员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这次,上官老师没有再做任何的辩解和开脱,他仿佛还沉浸在刚才所揭露的现实之中无法自拔,就这样,在一群人哄哄吵吵下,失神般地被带出了审讯室。
案件的侦破到此总算在此告一段落了。
“刚才上官老师说,杀死江小茜是个意外,是她自己跌倒的在手术刀上的。”和姬泽霖一起离开审讯室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卸下重负的感觉,“你说,他的话可信吗?”
“法官乐意相信就相信,不乐意相信就算咯,那不是我要担心的事。”将双手背在脑后,姬泽霖一边悠哉的说着,一边向楼下走去。
这个时候,突然有两个交通科的女警端着午餐迎面走了过来,看到她们的时候,姬泽霖顿时愣在原地,眼睛就像是要看直了似的,直勾勾地望着两个制服美眉,居然还在吞口水?被人这样盯着,两个女警察也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
“喂,你太丢脸了吧!”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好歹我也是警察啊,虽然没人家身材那么火辣,但是穿上制服我还是神气活现的。不服气的挺了挺胸,我一巴掌拍在了姬泽霖的后背上。
“心美小姐,”就在这个时候,姬泽霖突然回头望着我,脸上带着奸诈的表情,“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承诺过会答应我一件事的吧?”
“什、什么……?”望着他,我不由地吞一口口水,这家伙不会在想什么不轨的事情吧,“你想说什么?”
“特大份的猪排饭,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姬泽霖突然冷不防地说道,“警局的伙食果然相当不错呢,来请客吧!”
听了这话,我顿时有一种倒塌的感觉,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刚才审讯室里的大出风头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混为一谈。
“你这家伙真是……”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姬泽霖便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向楼下拽去。
说实话他虽然看上去有些纤细,但是力气却很大,抓住你的手的时候,甚至让人有种无法挣脱的感觉。
有时候我总忍不住在想,就是这样的力气,才能轻而易举地屠宰吧。
“两份大号的猪排饭,谢谢。”
厨师很高兴地接过订餐单,没过多久,两份香喷喷的猪排饭便摆在了眼前。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那淅淅沥沥的小雨竟然停了,一道柔美的阳光直面而来。当所有阴霾散去,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我和姬泽霖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所有的疲惫也都可以化作雨露的蒸汽消散在天空了……
“味道不错呢。”、
咬下一口猪排,姬泽霖满足的说道。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很温柔的微笑……
第二集 蒲公英山庄杀人事件
心美日记
那天,秃头科长将我单独叫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就预感到,准没好事发生。只见他用低沉的声音吩咐我带姬泽霖出狱,前往一处叫做“蒲公英山庄”的地方。
“去做什么?”我感到无比的惊愕。据我所知,那座蒲公英山庄,是全城第一首富“彭氏财团”的宅邸,为什么要带姬泽霖去那儿?为什么是我带他去?
秃头科长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吩咐我坐下,然后一声不吭地按下遥控器,墙角的电视立刻出现了画面。
有些昏黑的房间,雕花的欧式家具,整齐的书架上摆满厚厚的书本,一根根黑色栏杆……当我认出那就是关押姬泽霖的牢房时,不知怎么的,我心口仿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只见姬泽霖慢慢地走到了画面中央,栏杆的对面站着另一个男子,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楚那男子的模样,但两人对话的声音却清楚地传出来。
“姬先生,如果手术成功的话会给您100万的酬劳,所以请您务必……”
“我拒绝!”那男人刚谈到钱的问题,姬泽霖便打断道,“我没有理由答应你,我已经不是医生了,况且已经5年没有上过手术台。为了你儿子的性命着想,还是请你找更专业的医师比较好。”
“五百万呢,怎么样?……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医生开出这么高的报酬。姬先生,我的儿子需要这次手术,否则他将活不过一年,您真的要袖手旁观吗?”男子恳切地说道,在听到“五百万”这个数目的时候,我只觉得一阵目眩,搞不好我一辈子都赚不够这么多钱!
“我说过的,我不是医生,没有资格做这样的手术。”姬泽霖依旧拒绝。
“资质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事先已经向医局打过招呼了。而且,关于这次手术完全是在保密状态下进行的,警局已经有直接领导人批准了,所以您大可不必担心身份的问题。”看得出那那人正在竭尽所能地说服姬泽霖。
“不,”姬泽霖最后果然还是拒绝了,“恕难从命。”虽然还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觉得他是不是无情的过分啊。
“这样吗……”男子回过头,脸上划过一道沉重的失落,“看来我儿子只能听天由命了,都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所有的事情只能我们这个家庭自己去承担,至少我希望能在短暂中给它全部的幸福……”看到脸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这男子相当眼熟,翻遍整个脑袋,我终于找到了答案——他就是彭氏财团的那个大老板!光是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让股票指数为之动摇的男人,房地产、医药、军工……全都有他家的相关产业。驱车驽马,连市长大人都要对他礼让三分。绝对的富豪啊!难怪觉得他脸熟,一定是在某个财经杂志或者金融新闻上见过吧!
“不好意思,我说了令人伤脑筋的话。告辞了。”只见彭梵志低垂着面孔,泄露出无法抑制的唔咽。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从彭梵志的侧脸上看到了,一个父亲在眼看着就要失去自己的儿子时候所表现出的那种悲痛欲绝……虽然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执着什么,但是,那种感觉却让人能够为之泪湿鼻酸。
“等等!”就在彭梵志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姬泽霖突然叫了他,“我考虑了一下,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两个条件!”
“你……说真的?”彭梵志回过头来吃惊地望着姬泽霖,一瞬间就像是重拾希望一样,眼睛里充斥着激动,“什么条件都可以,尽管开出来吧!”
“什么条件都可以吗?”姬泽霖将手放在唇边,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第一,彭先生,我想要的是你酒庄里的那瓶1906年的路易十三!”
听到这话,彭梵志的眼睛瞪得滚圆,吃惊地望着姬泽霖。愣了片刻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姬先生您真会开价啊,那瓶干邑可是世纪珍宝,不过……当然没问题,什么都没我儿子的命来的重要!”
姬泽霖微微上扬嘴角,“第二,在市立中心医学院有一个叫做雷夏龙的心外医生,我要请他做我的助理医师。其他人我可信不过,只能是他本人!如果能够满足这两条要求的话,我就答应做手术。”
“好的!姬先生,就这么说定了!”说着,彭梵志越过栏杆,满意地与姬泽霖的右手相握以示达成协议,“明天我会派人去接您的。”接着,随意寒暄了两句,彭梵志的身影渐渐离开了画面。
“啪嗒”,按下遥控,秃头科长转身面向我,“情况就是这样的!”
“咦?”
“彭氏财团的老板彭梵志,邀请姬泽霖做主刀医生,为自己的患有先天心脏病的儿子做手术。而你,腾警员……你要带姬泽霖去那里,并且对姬泽霖的任何危险行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