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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吉祥子:孟加拉民间故事集》是印度作家戴博诃利的经典作品,于1833年首次出版,百年来译为多种文字,影响深远,享誉世界。
许地山是民国时期公认的最有灵性的作家,他对本书的翻译,被季羡林评价为“对印度文学传入中国有开创之功”。
本书是许地山为相守12年却情深百年的爱妻周俟松用朴实无华的笔调描绘的最浪漫感人的爱情故事,用自然平凡的语言讲述的最神秘奇特的异域传说。
中英双语、沃里克?戈布尔1912年原版插图首次合璧出版,精彩演绎戴博诃利的杰作。
最纯净、最精致、最空灵的中文写作典范,神话、童话、寓言、民间故事的巅峰之作
內容簡介:
《吉祥子:孟加拉民间故事集》是戴博诃利创作的东印度民间故事的小集子,现分为上下两册出版,本册共收录了其《死新郎》、《骊龙珠》、《三宝罐》、《罗刹国》、《鲛人泪》、《吉祥子》、《七母子》、《宝扇缘》、《阿芙蓉》等9篇精彩故事。本书由民国时期公认为现代文学史上最有灵性的作家许地山翻译而成,他的文字富有哲理,诗意盎然,堪称中国最纯美的文字。译文后附有完整的英文原文,读者可以感受印度著名作家戴博诃利的语言魅力。
书中的插图由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出版黄金时代的插画大师沃里克?戈布尔于1912年绘制,他创作的插图精致活泼,想象诡奇,唯美艳丽,富于南亚的异域特色和民族风情,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關於作者:
戴博诃利(Lal Behari
Day),生于印度西孟加拉邦的一个穷苦家庭,在亚历山大?达夫神父的加尔各答苏格兰教会学校受教育期间正式皈依基督教。1867年任西孟加拉邦贝汉布尔大学校长,从1877年起,他成为印度加尔各答大学的董事。1872年至1888年期间,任加尔各答大学胡格利学院的英语、心理学、伦理学教授。他还主编有孟加拉语月刊杂志,同时还主编《印度改革者》1861、《星期五评论》1866和《孟加拉杂志》1872这三份英语杂志。他还经常用孟加拉语进行专栏写作,并为《加尔各答评论》和《印度爱国者》撰写文章。他的代表作品是用英文创作的《孟加拉农村生活》1874和《孟加拉民间故事》1883,这两本书在世界各国得到广泛传播,影响非常深远。
许地山,中国现代小说家、散文家、民俗宗教史学家,“五四”时期新文学运动先驱者之一。许地山一生著作颇多,代表作品有小说和短篇小说集《命命鸟》、《换巢鸾凤》、《缀网劳蛛》、《春桃》、《危巢坠简》、《铁鱼底腮》;散文集《空山灵雨》、《许地山选集》;童话《萤灯》;论著《印度文学》、《国粹与国学》;宗教书《大藏经索引》、《道教思想与道教》、《中国道教史》(上册);译作有《在加尔各答途中》、《主人,把我的琵琶拿去吧》、《月歌》、《孟加拉民间故事》等。
沃里克?戈布尔(Warwick
Goble),20世纪英国最杰出的插图画家之一,早年为报纸绘制插画,后来致力于为世界著名的科幻神话和童话民间故事绘制插画,代表作有《世界大战》、《君士坦丁堡》、《英格兰的大教堂》、《水孩子》、《日本童话绘本》、《五日谈故事集》、《孟加拉民间故事》、《印度神话传说》、《印度圣人传奇》和《金银岛》等传世的插画经典。
目錄 :
第一章 死新郎
第二章 骊龙珠
第三章 三宝罐
第四章 罗刹国
第五章 鲛人泪
第六章 吉祥子
第七章 七母子
第八章 宝扇缘
第九章 阿芙蓉
I. LIFE’S SECRET
II. PHAKIR CHAND
III. THE INDIGENT BRAHMAN
IV. THE STORY OF THE RAKSHASAS
V. THE STORY OF SWET-BASANTA
VI. THE EVIL EYE OF SANI
VII. THE BOY WHOM SEVEN MOTHERS SUCKLED
VIII. THE STORY OF PRINCE SOBUR
IX. THE ORIGIN OF OPIUM
內容試閱 :
译序
戴博诃利(Lal Behari Day)的《孟加拉民间故事》(Folk-Tales of
Bengal)出版于一八八三年,是东印度民间故事的小集子。著者的自序中说他在一个小村里,每夜听村里最擅于说故事的女人讲故事。人家叫她做三菩的母亲。著者从小时便听了许多,可是多半都忘记了。这集子是因为他朋友的请求而采集的。他从一个孟加拉女人那里听得了不少,这集子的大部分就是从她所说的记下来。集中还有两段是从一个老婆罗门人那里听来的;三段是从一个理发匠那里听来的;两段是从著者的仆人那里听来的;还有几段是另一位婆罗门人为他讲的。著者听了不少别的故事,他以为都是同一故事的另样讲法,所以没有采集进来。这集子只有二十二段故事,据著者说,很可以代表孟加拉村中的老婆子历来对孩子们所讲的故事。
正统的孟加拉讲故事的村婆子,到讲完一段故事以后,必要念一段小歌。歌词是:
“我的故事说到这里算完了,
那提耶也枯萎了。
那提耶呵,你为什么枯萎呢?
你的牛为什么要我用草来喂它?
牛呵,你为什么要人喂?
你的牧者为什么不看护我?
牧者呵,你为什么不去看牛?
你的儿媳妇为什么不把米给我?
儿媳妇呵,你为什么不给米呢?
我的孩子为什么哭呢?
孩子呵,你为什么哭呢?
蚂蚁为什么要咬我呢?
蚂蚁呵,你为什么要咬人呢?
喀!喀!喀!”
为什么每讲完一段必要念这一段,我们不知道,即如歌中词句的关系和意义也很难解释。著者以为这也许是说故事的在说完之后,故意念出这一段无意义的言词,为的是使听的孩子们感到一点兴趣。
这译本是依一九一二年麦美伦公司的本子译的。我并没有逐字逐句直译,只把各故事的意思率直地写出来。至于原文的词句,在译文中时有增减,因为翻译民间故事只求其内容明了就可以,不必如其余文章要逐字斟酌。我译述这二十二段故事的动机,一来是因为我对“民俗学”(Folk-Lore)的研究很有兴趣,觉得中国有许多民间故事是从印度辗转流入的,多译些印度的故事,对于研究中国民俗学必定很有帮助;二来是因为今年春间芝子问我要小说看,我自己许久没动笔了,一时也写不了许多,不如就用两三个月的工夫译述一二十段故事来给她看,更能使她满足。
民俗学者认为民间故事是重要的研究材料。凡未有文字,或有文字而不甚通行的民族,他们的理智的奋勉大体有四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这四种便是故事、歌谣、格言(谚语)和谜语。这些都是人类对于民间故事的推理、记忆、想象等,最早的奋勉,所以不能把它们忽略掉。
故事是从往代传说下来的。一件事情,经十个人说过,在古时候就可以变成一段故事,所以说“十口为古”。故事便是“古”,讲故事便是“讲古”,故事的体例,最普遍的便是起首必要说,“从前有……(什么什么)”,或“古时……(怎样怎样)”。如果把古事分起类来,大体可以分为神话、传说、野乘三种。神话(Myths)是“解释的故事”,就是说无论故事的内容多么离奇难信,说的和听的人对于它们都没有深切的信仰,不过用来说明宇宙、生死等等现象,人兽、男女等等分别,礼仪、风俗等等源流而已。传说(Legends)是“叙述的故事”,它并不一定要解释一种事物的由来,只要叙述某种事物的经过。无论它的内容怎样,说的和听的对于它都信为实事,如关于一个民族的移植、某城的建设、某战争的情形,都是属于这一类。它与神话还有显然不同之处,就是前者的主人多半不是人类,后者每为历史的人物。自然,传说中的历史的人物,不必是真正历史,所说某时代有某人,也许在那时代并没有那人,或者那人的生时,远在所说时代的前后也可以附会上去。凡传说都是说明某个大人物或英雄曾经做过的事迹,我们可以约略分它为两类,一类是英雄故事(Hero-Tales),一类是英雄行传(Sagas)。英雄故事只说某时代有一个英雄怎样出世,对于他或她所做的事并无详细的记载。英雄行传就不然,它的内容是细述一个英雄一生的事业和品性。那位英雄或者是一个历史上的人物,说的人将许多功绩和伟业加在他身上。学者虽然这样分,但英雄故事和英雄行传的分别到底是不甚明了的。术语上的“野乘”是用德文的“M-rchen”:“它包括童话(Nursery-Tales)、神仙故事(Fairy-Tales)及民间故事或野语(Folk-Tales)三种。”它与英雄故事及英雄行传不同之处在于,第一点,它不像传说那么认真,故事的主人常是没有名字的,说者只说“从前有一个人……(怎样怎样)”或“往时有一个王……(如此如彼)”,对于那个人、那个王的名字可以不必提起;第二点,它是不记故事发生的时间与空间的;第三点,它的内容是有一定的格式和计划的,人一听了头一两段,几乎就可以知道结局是怎样的。传说中的故事,必有人名、时间、地点,并且没有一定的体例,事情到什么光景就说到什么光景。
从古代遗留下来的故事,学者分它们为认真说与游戏说两大类,神话和传说属于前一类,野语是属于后一类的。在下级文化的民族中,就不这样看,他们以神话和传说为神圣,为一族生活的历史源流,有时禁止说故事的人随意叙说。所以在他们当中,凡认真说的故事都是神圣的故事,甚至有时只在冠礼时长老为成年人述说,外人或常人是不容听见的。至于他们在打猎或耕作以后在村中对妇孺说的故事只为娱乐,不必视为神圣,所以相对于神圣的故事而言,我们可以名它做庸俗的故事。
庸俗的故事,即是野语,在文化的各时期都可以产生出来。它虽然是为娱乐而说,可是那率直的内容很有历史的价值存在。我们从它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社会风尚、思想和习惯。它是一段一段的人间社会史。研究民间故事的分布和类别,在社会人类学中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因为那些故事的内容与体例不但是受过环境的陶冶,并且带着很浓厚的民族色彩。在各民族中,有些专会说解释的故事,有些专会说训诫或道德的故事,有些专会说神异的故事,彼此一经接触,便很容易互相传说,互相采用,用各族的环境和情形来修改那些外来的故事,使成为己有。民族间的接触不必尽采用彼此的风俗习惯,可是彼此的野乘很容易受同化。野乘常比神话和传说短,并且注重道德的教训,常寓一种训诫,所以这类故事常缩短为寓言(Fables)。寓言常以兽类的品性抽象地说明人类的道德关系,其中每含有滑稽成分,使听者发噱。为方便起见,学者另分野乘为禽语(Beast-Tales)、谐语(Drolls)、集语(Cumulative
Tales)及喻言(Apologues)四种。在禽语中的主人是会说人话的禽兽。这种故事多见于初期的文化民族中。在各民族的禽兽中,所选的主人、禽兽各有不同,大抵是与当地当时的生活环境多有接触的动物。初人并没有觉得动物种类的不同,所以在故事中,象也可以同家鼠说话,公鸡可以请狐狸来做宾客,诸如此类,都可以看出他们的识别力还不很强。可是从另一方面说这种禽语很可以看出初民理智活动的表现方法。谐语是以诙谐为主的。故事的内容每以愚人为主人,述说他们的可笑行为。集语的内容和别的故事一样,不同的只在体例。它常在叙述一段故事将达到极盛点的时候,必要复述全段的故事一遍再往下说。喻言都是道德的故事,借譬喻来说明一条道理的,所以它与格言很相近。喻言与寓言有点不同。前者多注重道德的教训,后者多注重真理的发明。在低级文化的民族中常引这种喻言为法律上的事例,在法庭上可以引来判断案件。野乘的种类大体是如此,今为明了起见,特把前此所述的列出一个表来。
我们有了这个表,便知道这本书所载的故事是属于哪一类的。禽语的例如《豺媒》,谐语如《二窃贼》,喻言如《三王子》、《阿芙蓉》等是。
孟加拉民间故事的体例,在这本书中也可以看出它们有禽语、谐语、集语、喻言四种成分,不过很不单纯,不容易类别出来。故事的主人多半是王、王子和婆罗门人。从内容方面说,每是王、王子,或婆罗门人遇见罗刹或其他鬼灵,或在罗刹国把一个王女救出来,多半是因结婚关系而生种种悲欢离合的事。做坏事的人常要被活埋掉。在这二十二段故事中,除了《二窃贼》及《阿芙蓉》以外,多半的结局是团圆的,美满的。
在这本故事里有许多段是讲罗刹的。罗刹与药叉或夜叉有点不同。夜叉(Yaksa是一种半神的灵体,住在空中,不常伤害人畜。罗刹(Rakshasa)男声作罗刹娑,女声作罗叉私(Rakshasi)。“罗刹”此言“暴恶”,“可畏”,“伤害者”,“能瞰鬼”等。佛教的译家将这名字与夜叉相混,但在印度文学中这两种鬼怪的性质显有不同的地方。罗刹本是古代印度的土人,有些书籍载他们是,黑身,赤发,绿眼的种族。在印度亚利安人初入印度的时候,这种人盘踞着南方的森林使北印度与德干(Deccan)隔绝。他们是印度亚利安人的劲敌,所以在《吠陀》里说他们是地行鬼,是人类的仇家。《摩诃婆罗多》书中说他们的性质是凶恶的,他们的身体呈黄褐色,具有坚利的牙齿,常染血污。他们的头发是一团一团组起来的。他们的腿很长,有五只脚。他们的指头都是向后长的。他们的咽喉作蓝色,腹部很大,声音凶恶,容易发怒,喜欢挂铃铛在身上。他们最注重的事情便是求食。平常他们所吃的东西是人家打过喷嚏不能再吃的食物,有虫或虫咬过的东西,人所遗下来的东西,和被眼泪渗染过的东西。他们一受胎,当天就可以生产。他们可以随意改变他们的形状。他们在早晨最有力量,在破晓及黄昏时最能施行他们的欺骗伎俩。
在民间故事中,罗刹常变形为人类及其他生物。他们的呼吸如风。身手可以伸长到十由旬(约八十英里,参看本书《骨原》)。他们从嗅觉知道一个地方有没有人类。平常的人不能杀他们,如果把他们的头砍掉,从脖子上立刻可以再长一个出来。他们的国土常是很丰裕的,地点常在海洋的对岸。这大概是因为锡兰岛往时也被看为罗刹所住的缘故。罗刹女也和罗刹男一样喜欢吃人。她常化成美丽的少女在路边迷惑人,有时占据城市强迫官民献人畜为她的食品。她们有时与人类结婚,生子和人一样。
今日的印度人,信罗刹是住在树上的,如果人在夜间经过树下冲犯了他们就要得呕吐及不消化的病。他们最贪食,常迷惑行人。如果人在吃东西的时候,灯火忽然灭了,这时的食物每为罗刹抢去,所以得赶快用手把吃的遮住。人如遇见他们,时常被他们吃掉,幸亏他们是很愚拙的,如尊称他们为“叔叔”或“姑母”等,他们就很喜欢,现出亲切的行为,不加伤害。印度现在还有些人信恶性的异教徒死后会变罗刹。在孟加拉地方,这类的罗刹名叫“曼多”(Māmdo),大概是从阿拉伯语“曼督”(Mamdūh),意为“崇敬”、“超越”,而来。
这本故事常说到天马(Pakshiraj),依原文当译为“鸟王”。这种马是有翅膀能够在空中飞行的。它在地上走得非常快,一日之中可以跑几万里。
印度的民间故事常说到王和婆罗门人。但他们的“王”并不都是统治者,凡拥有土地的富户也可以被称为王或罗阇,所以《豺媒》里的织匠也可以因富有而自称为王。王所领的地段只限于他所属所知道的,因此,印度古代许多王都不是真正的国王,“王”不过是一个徽号而已。
此外还有许多事实从野乘学的观点看来是很有趣味的。所以这书的译述多偏重于学术方面,至于译语的增减和文辞修饰只求达意,工拙在所不计。
许地山
十七年六月六日 海甸朗润园
赠与爱读故事的芝子
一 死新郎
从前有一位王,他有两位王妃,一位名叫憎,一位名叫爱。两位王妃都没有子息。有一天,一个乞士行到宫门来求布施。爱妃便捧了一掬米到门口要将它施舍给乞士。那乞士于是问她有没有子息。爱妃回答没有,那乞士便不受她的布施,因为从没有儿孙福分的女人手中所得的东西都是不洁净的。那乞士因为感谢她的诚意,便给她一种生育的良药。爱妃自然表示十分喜欢要领受他的秘方。他将药材递给她,又教了它的用法,说:“你用这秘方的时候,可以和着石榴花汁咽下去。如果你照这法子办,在相当的时间,你必定能够得着一个儿子。你那个儿子必定要长得很美丽,他的颜色要像石榴花一样,所以你应当为他起名字叫达林鸠摩罗,意思就是“石榴童子”。因为那时必定有人要谋害你的儿子,所以我也应当告诉你,那孩子的生命要寄在你宫前那个水池里一只大的波尔鱼的身体里头。在那条鱼的心里有一个小木匣,匣里头藏着一条金项串。那条金项串便是你儿子的生命。再见吧。”
过了一个多月以后,宫里的人彼此都私下议论,说爱妃将要有一个儿子了。王听见了,自然非常欢喜。他想着他将要生出一个王子来承继王位,使他有威力的王统不至于断绝。他这样愉快的心情是他一生所未曾有过的。王子将要生出来的时候,照例举行庆祝的赛会,人民也尽量地表示他们的欢悦,大声欢呼吉祥的话。等到十个月满了,爱妃果然生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儿子。王头一次看见他的婴孩,他的心就充满了无量的愉快。这新生的王子行初饭礼时,王又为人民开了一个极热闹的赛会,全国的人民个个都为这事欢乐。
过了几年,石榴童子长大了。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对于各种游戏都很熟练,尤其是喜欢与鸽子玩。他的鸽子常常飞到姨母憎妃的宫里,因此,他也常常到她那里。第一次飞到她屋里的时候,她便将那些鸽子送回给他。但是第二次飞来的时候,她就带着厌恶的颜色,仍然送回给他。因为憎妃见石榴童子的鸽子时常喜欢飞到她的屋里来,她就想利用这个机会去实现她的自私心。她本来就很怨恨这王子,因为王自从王子生了以后,就一天一天地疏远了她,将宠爱都加在爱妃身上。她不晓得从哪里听见爱妃受了乞士的秘方,那乞士并且告诉她孩子生命的秘密,等等情形。她听见孩子的生命是藏在一种东西里头,可是不晓得是什么。她于是想从孩子这方面探求这个秘密。有一次,鸽子又飞到她屋里来了,她这次不把鸽子送回给石榴童子,但对孩子说:“除非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我必不把鸽子给回你。”
石榴童子说:“嬷嬷,什么事?”
憎妃说:“我的宝贝,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只要知道你的生命存在哪里。”
石榴童子说:“嬷嬷,那是什么意思?我的生命除了存在我身里以外,还能在别的地方么?”
憎妃说:“好孩子,不,那不是我的意思。从前有一位乞士对你母亲说你的生命是系在一件东西上头的,我愿意知道那件是什么东西。”
石榴童子说:“嬷嬷,我从来不曾听过有那样东西。”
憎妃说:“如果你应许我去问你母亲,看你的生命存放在什么东西里头,回来再告诉我你母亲所说的,我就把鸽子给回你,不然,我就不给。”
石榴童子说:“好,好,我去问,回来再告诉你。现在请你把鸽子给回我吧。”
憎妃说:“你如再应许我一件事,我就立刻给回你。你应许我不要告诉你母亲,说是我叫你来问的。”
石榴童子说:“我应许你。”
憎妃将鸽子尽数给回石榴童子,可是小孩子因为过于喜欢的原故,把他姨母要他去问的话,一概都忘记了。第二天,鸽子又飞到憎妃的屋里来。石榴童子再到她那里。憎妃一定要他立刻去问,不然就不给回他。石榴童子应许当天就去问来回报给她知道。她于是又将鸽子还他。玩了一会儿,石榴童子跑去问他母亲说:“母亲,请告诉我,我的生命藏在什么东西里头?”母亲听见这个问题,便很惊讶地问:“好孩子,你的意思是什么?”孩子随着回答说:“是的,母亲,我曾听人家说有位神圣的乞士告诉你,我的生命是放在一件东西里头的。请你告诉我那是件什么东西。”母亲诚恳地对他说:“我的掌中珠,我的心肝,我的小宝贝,我的金月亮,不要问那不吉利的话。愿我的怨家的嘴被灰塞住,愿我的石榴长命。”可是孩子一定要他母亲告诉他这个秘密。他说若是不告诉他,他就不吃不喝了。爱妃因为受她儿子的强迫,在一个不吉利的时间把他生命的秘密说出来。因为命运该如此,第二天,鸽子又飞到憎妃的屋里了,石榴童子跟着过去要,憎妃便用甜话哄着孩子把他生命的秘密说出来。
自从憎妃知道石榴童子生命的秘密以后,她就立刻实行她的毒计。她叫她的婢女为她取些苎麻的干梗来。那些梗子很脆,如果用力压它们,就发出怪响,好像人体里的骨节坼裂的声音一样。憎妃把麻梗放在她自己的床底下,躺在上头装作病得很厉害的模样。王虽然不爱她,因为她病,也得尽本分去看她。憎妃故意要王听见她骨节的爆响,将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把麻梗压得一阵怪响。王以为憎妃真病得很厉害,就命令他最高明的御医来医治她。不幸,那御医又是与憎妃同谋的。他对王说,只有一种药材能治王妃的病,就是宫前那个水池里头那一条大的波尔鱼。从它肚里可以得着一点东西来做药材。于是王便命御渔人把波尔鱼网上来。渔人撒了一次网便把鱼打上来了。在打鱼的时候,石榴童子正和别的孩子在离池子不远的地方游戏。在波尔鱼被网住时,石榴童子立刻不舒服起来。等到鱼被放在地上的时候,石榴童子也晕倒在地,他的呼吸急促,好像将要死的样子。宫人立刻把他送到他母亲那里。王听见儿子忽然病起来,也非常惊讶。御医命将那鱼送到憎妃宫里去。那鱼用鳍在地上拍来拍去的时候,石榴童子在他母亲的屋里也辗转得很凶。等到那鱼被剖开,果然在肚里头找出一个小木匣,匣里藏着一条金项串。憎妃把金项串套在自己的脖上,同时石榴童子死在他母亲的房里。
当王子的凶信到达王宫,王非常伤心,好像自己沉在悲哀的海洋里一样,虽然他听见憎妃的病已经痊愈了,但他的悲哀也不少减。他恸哭他的石榴童子,致使他的侍从恐怕他的精神要愈加紊乱。王不许人把孩子的尸体埋葬,也不许焚毁。他总不明白他的儿子是怎样死的,因为他一点病也没有,死得似乎太唐突。王命人把尸体安置在城外一所御苑里头。又命令将应用的东西都搬到那里去,好像那死的王子有时会用到一样。王命人把苑门不论日夜常时锁着,除非石榴的密友,宰相的公子以外,别人都不许进去。苑门的钥匙就在公子的手里,由他管着。他每次可以开门进去待一日一夜。
爱妃因为失去她的爱子,自然非常伤心,她也无心伺候王,所以王每夜都到憎妃那里去留宿。憎妃因为要避嫌疑,每夜当王在屋里的时候,必将金项串脱下来放在一边。命运所定的是那金项串如果挂在王妃的脖上,石榴童子便要现出死的状态;如果它被脱下,他也就复活过来。因为憎妃每夜把金项串脱下来,所以王子每夜必要复活。等到早晨,憎妃把它带在脖上,他又死过去。石榴童子在夜间复活时,因为王曾命将所有应用的东西放在苑里,所以他可以随意吃他所喜欢的东西。他每夜在苑中自在地游行和安祥地休息。可是他的朋友每在日间来看他,所以时时看见他是一个僵硬的尸首。公子起首惊讶,因为他觉得每次进去看他,他的尸首都是和他头一次所见的一样,除掉颜色青白无生气以外,他看不出有什么败坏的现象,尸首的皮肉仍然很完好。对于这奇异的现象他想来想去,总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于是决定要守着那尸首,看看有什么变动。他不但是白天来,有时晚间也来。他第一晚上来到苑里。就很惊讶地看见他死掉的朋友在花园里散步,起先他以为不过是他朋友的鬼魂,后来他摩触他,就觉得他的血肉都是活的。石榴童子把他死的因果告诉给他的朋友知道。他们都知道王子复活的现象是因为王到憎妃屋里,妃子把金项串脱下来所致。他们明白了那条金项串是王子生命所寄托的。于是大家想着要用方法把它弄来。每夜他们必讨论这事,可是想不出一个靠得住的计谋。后来还是诸天用神异的方式把石榴童子救出来。
在我们现在所说的故事前几年,毘达多普路沙的妹子生了一个女儿。毘达多普路沙是司男女命运的神,他在婴儿生后六日,把一生的命运写在他们的额上。那亲切的母亲请问她的哥哥对于女儿的命运写了些什么在她额上。毘达多普路沙说她的女儿应当嫁给一个死新郎。她听见了这可悲的预言,对于女儿的前途便产生无限的伤感。她明知道求她哥哥改变他的意思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在婴儿额上写了什么就永不再更变。过几年,女孩长大了。她长得很美丽,可是她的母亲一见她就伤心。因为她的哥哥将她女儿的命运定得那么凶,所以女儿的美不能使她产生丝毫的快感。女儿到了可以婚嫁的年岁,她的母亲带她离开本国,为的是希望可以把女儿的凶运避过去。但是命运已经定了,不能轻易逃脱。她们母女二人经过许多地方,就到了停着石榴童子尸体的御苑门口。那时已经很晚了。女儿说她很渴,需要喝水。母亲便命女儿坐在苑门旁边,她自己便到村舍去求水。女儿那时,因为好奇的缘故,用手去推那苑门,门便自己开了。她走进去,看见一所很华丽的宫廷。她看完想从原路出去,可是那苑门又自己关上了。她至终不能出去。王子每夜是要复活的。他一活过来,就出园中散步。在他走近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形站在门边。他走近看看,原来是一个很美丽的女郎。他问她是谁。她便将一切的事由告诉石榴童子,说她的舅父毘达多普路沙怎样把与死新郎结婚的字样写在她额上;她母亲怎样为她的凶运而不乐;她长大了,她母亲怎样带她离开本国,遍处游行;她在母亲求水的时候,怎样跑进这园子里来;一件一件都说出来。石榴童子听见她可怜的话,便对她说:“我就是那位死新郎,你就与我结婚,同进屋里去吧。”女孩说:“你现在站着与我说话,怎能说是死新郎呢?”王子答她说:“你以后就会明白,现在且跟着我进去吧。”女孩于是跟着王子到屋里去。她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王子便将所有的食物端来款待她。那位天神毘达多普路沙的妹子,女儿的母亲,到很晚才回到苑门旁边。她大声叫她的女儿,可是没有听见回答。她便走到各村舍去找寻她,但人人都对她说没有看见她的女儿。
毘达多普路沙的外甥女正在受王子款待的时候,石榴童子的朋友也如平常一样来到苑里。他对于这美丽的少女十分惊异,一听见从她自己的口中说出从前的事迹就更加惊异。他们商定就在晚上举行婚礼。合婚的司祝是不成问题的,因为他们行的是干达婆婚礼,只要彼此互换华鬘就算了。新郎的朋友于是离开这对新人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去。两位新人通宵诉说眷恋的情话,并没曾合着眼睡,一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来。新妇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只见王子已成为一具僵冷的死尸,一点生气也没有。她对着这样的光景,我们自然容易理会她的惊讶和悲伤。她摇她的丈夫,向他的冷唇上印上热烈的吻,可惜她无论怎样做,也不能叫他复活过来。他躺在一边,僵硬得好像石像一样。因为受这悲惨的刺激,她搥胸,拊额,把头发弄散了,在苑里跑来跑去,几乎成为一个疯人。石榴童子的朋友日间是不来的,并且他明知道王子日间必定要成为僵尸,在这样的时间去看他的新妇,也是不合宜的。那一天在不幸的新妇心中简直是像一年。可是最长的日子也有尽期。当黑夜的影印在四围的山林和房舍的时候,她的死新郎又渐渐复苏,直到坐起来,拥抱着他那忧闷的妻子,与她一同吃喝。她的愉快又回复过来了。王子的朋友夜里也照常来。他们用通宵的工夫来行宴乐。时间过得很快,王子日死夜活和他的爱妻已同住了七八年,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和石榴童子的模样一点也不差。
那时,王和两位王妃,乃至朝中一般的官吏都还不晓得石榴童子在夜里还是活着的。他们想着他已经死去很久了,他的尸首已经被焚毁了。可是石榴童子的爱妃很想见见她的姑嫜,因为她们一向未尝相会。她想她不必正式地去拜见她的姑嫜,只要远远地见她一面就够了。她又想着找一个机会把存在憎妃手里的金项串取回来,因为那与她丈夫的生命有连带的关系。她与她的丈夫和他的朋友商量好了,化装成一个女整容师。她和别的女整容师一样,携带一切应用的器具:如修指甲的刀剪;刮削油脂的镊子和小刀;一块“耶摩”,是烧过的砖,用来磨光脚底;一张“阿罗克达纸”,是用来染脚和脚趾的。她把一切的用具执在手里,带着两个孩子,跑到王宫门口。她对阍人说她是一个整容师,愿意入宫去伺候爱妃。于是阍人就领她到爱妃那里。妃子一见两个孩子,不由得想起她的爱子石榴童子。她为她失去的宝贝泪落不止,可是她想不到那两个孩子便是她的石榴所生的。她对那自以为是整容师的媳妇说,她毋须她的伺候,因为自从爱子死掉,她就无意于装饰,一切人间的虚荣她尽都捐弃,甚至连染红脚和脚趾那么平常的事情也不做了。她说,虽然她不要她来做整容师,可是很愿意时时见她和她的两个小孩子。这位女整容师于是又到憎妃那里去,说明要被她差使,为她服务。那王妃就命她为她修甲,削去脚上余剩的皮肉,又用阿罗克达纸为她染脚。憎妃很喜欢她的手艺娴熟,又爱她性情柔和,就命她依时入宫来伺候她。那女整容师一到憎妃宫里,就没有一刻不注意到戴在妃子脖上那条金项串上头。第二天,她再入宫里去,她预先教她的大孩子在她伺候王妃的时候放声大哭,非要等到那金项串落在他手里,否则就不要住声。第二天早晨,整容师果然带着她的孩子入到憎妃的宫里。正当她为妃子染脚的时候,孩子便大声哭起来,问他为什么哭,他就说要王妃脖上的金项串。憎妃说那可不能给,因为那是她最宝贵的首饰。可是孩子仍然大哭不止。为要哄他的缘故,王妃把金项串脱下来交到孩子手里。孩子于是不哭了。他把那条金项串缠在手上,就在一边玩耍着。整容师把工作做完,临要走时,王妃便问她要那条金项串回来。可是孩子死也不肯给,又放声大哭,好像非常凄惨的光景。在那时候,女整容师便求王妃说:“求王后恩赐给他,容他把金项串暂时带回家去吧。等到他喝过奶睡觉的时候,我必定要取来奉还。他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睡着了。”王妃看见一时必不能把项串从孩子手里夺回,而且她想着石榴童子已经死掉很久,现在不戴它也不要紧,所以就应许暂时给孩子带回去。
整容师一得着那项串,一气跑到苑里来,将它递到石榴童子身边,石榴童子立时复活了,他们欢喜极了。他们的朋友,宰相的儿子,叫他们第二天就进宫去见王和爱妃。第二天,宰相的儿子为他们预备一切的仪仗。一只佩着美丽毡毛的乘象上头坐着石榴童子,两个孩子骑着两只小马,一乘为新人预备的“阇都达罗舆”,用金线织的铺毯垫着,上头就坐着那位整容师。有人已经先到王宫里去奏报,说石榴童子不但复活,并且领着他的妃子和两个孩子要来参见他的父王和母后。王和爱妃起先哪里肯信,后来见成了事实,他们的愉快自然不用说,是不能形容的。憎妃那时才觉得从前自己所做的都不对,独自一个人在一边非常悲伤。石榴童子的乘象被一队乐工引着,一直来到宫门口。王和爱妃出来迎接他们丢了很久的爱子。他们的欢喜不用说是非常大。父母子媳相会后,彼此哭了一场。石榴童子又把他致死的缘故述说出来。于是王立刻愤怒非常,命人将憎妃带到面前,又命人把地掘开到可以容得一个人的广延。他于是命人将憎妃放进地穴,使她直立着,把用荆棘做的冠戴在她头上,然后活活地将她埋掉。
我的故事说到这里算完了,
那提耶也枯萎了。
那提耶呵,你为什么枯萎呢?
你的牛为什么要我用草来喂它?
牛呵,你为什么要人喂?
你的牧者为什么不看护我?
牧者呵,你为什么不去看牛?
你的儿媳妇为什么不把米给我?
儿媳妇呵,你为什么不给米呢?
我的孩子为什么哭呢?
孩子呵,你为什么哭呢?
蚂蚁为什么要咬我呢?
蚂蚁呵,你为什么要咬人呢?
喀!喀!喀!
二 骊龙珠
从前有一位王子和一位公子做好朋友。他们从小就同住在一个地方,起居,饮食,出入,乃至等等事情,都是一同去做。两人亲密的友谊不用说就可以理会出来。他们同过这样的生活已经好些年,后来彼此都想出国去看看国外的光景,又相约一同出去。他们俩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宰相的公子,虽然很富贵,却故意不带侍从的人与他们同行,各人只骑着马空身地走。那两匹马非常俊美,乃是有名的天马,所以人又叫它们做马王。王子和公子一同走了好几天,经过很辽阔的稻田,很繁盛的城市,和许多村落;经过没有水、没有树的沙漠;又经过稠密的树林,在里头常常遇见虎、熊和别的猛兽。有一晚上,他们走到一个地方,四围都看不见城市和村落。天色已渐渐黑暗了,他们又不认得道路,就找一棵很高的树把马拴在树下,两人攀上树,找了一根有很多叶子的横枝来做歇息的地方。那棵树旁边有一个很广大的池子。池里的水清净幽暗得像老鸦的眼睛一样。王子和公子在树上用各人的安身方法在那里歇着。他们决定要在那上头过一宿的工夫。他们常常彼此耳语,有时候就面对面地静默着很久,因为在那奇异的环境中,危险是很大的。他们睡了不久,眼睛却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光明刺开了。
他们睁开眼睛四面地望,倾着耳朵听着周围,觉得池的中央发出一种激水的声音,有一只东西从那里浮上来。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非常大的龙,它的头部很大。那龙渐渐地泅到岸边,伸着舌,摇着头,到处发出微细的声音。最能使王子和公子注意的是它头上顶着一颗明净的摩尼宝珠。那珠的光直如千万颗大金刚钻合在一起一样。它的光明照耀满地和岸上四围的山林。那龙到岸上,就把珠从顶上摔到地下,自己到别处去找东西吃。树上的两位朋友都称赞那珠的光明,因为它把四周的风景照得清楚。他们以前并没见过这样的珠,可是曾听人家说过这样的珠的价值等于七个王的宝藏。他们的赞羡忽然变为恐怖和哀悲,因为那龙匍行到树下,把他们拴着的马一匹一匹吃掉。他们想着,不久他们必要变成龙的美馔。可是很幸运,那龙将马吃完以后,便从容地走到别处去。它走得很远了。公子心里便想,为何不把那颗宝珠捡起来?他曾听人说过,如果看见这样的珠,要得它时,必要先用牛粪或马粪盖着它。恰巧他们的马在树下遗下许多粪。于是他爬下来,把马粪堆在宝珠上头,直到把它全部掩蔽了,才爬回树上去。那条龙,在很远的地方觉得珠光忽然消失了,赶快跑到那里,不见了宝珠,就蟠来蟠去,显出很焦急和愤怒的样子。它蟠着那堆马粪,渐渐地失掉它的力量,垂着头就断了气。第二天一破晓,王子和公子都从树上下来,走到昨夜埋珠的地方,那龙已经死了很久。公子把马粪拨开,取出蒙着污秽的明珠与王子一同到水边去冲洗。直到粪秽洗净的时候,宝珠的光明就回复过来,与昨晚所见的一样。在水边的宝珠照耀得满池都很明朗。水底的鱼类,一条一条显露在二人的眼前。他们不但看见水里一切的动植物,并且因为珠的宝光透到水底,使他们出乎意外地看见那里有一所极庄严的宫阙。有冒险性的公子向王子说,不如大家没入水底去看看那到底是谁的宫阙。他们于是跃进水里。因为宝珠在公子手里的缘故,他们并不感觉困难或危险,不一会儿已降到宫门口。宫门是开着的。他们探头向里观望,看不见人,也看不见神灵。他们便胆大了一点,入了宫门,看见一所很华丽的花园,当中有一所很庄严的房子。园里的花木是王子和公子所不曾见过的。那里有各种玫瑰、茉莉、百耳花、摩里迦花、香王花、百合花、瞻婆迦花和一切发出妙香的花草。因为遍处是花,所以他们一到里头,真像在众香界一样。他们穿过许多花丛,享受了无量的香味与美色,到了一所四面围着高树的屋里。他们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想着这必定是个仙境。他们看见各堵墙都是用纯金砌成的,到处都嵌着金刚钻及其他宝石,光耀四射,极其壮丽。他们并没看见人或别的东西,就迈步进到屋里。屋里的陈设也是他们一生所未见过的。他们走过一间一间的屋里,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好像到了一个荒芜的地方一样。最后,他们到了一间屋子,看见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女睡在一铺金床上头。她的美丽,很难形容,只觉得她的脸是由红白两种颜色混合而成。从她的模样看来,不过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女。王子和公子将四只眼睛注视在她身上,正觉得非常愉快,少女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她很惊讶地望着他们,对他们说:“唉,你们不幸的人,怎样跑到此地来?快走,快走!这是大力龙王的宫廷。那龙王把我的父母兄弟和一切的眷属都吃了,只剩下我一人是它留着的。快去逃命吧,不然,那龙王回来就要把你们放在它庞大的肚子里头。”公子知道那龙便是昨晚所见的,于是把它怎样死的情形告诉了她。他又告诉她他们怎样把龙珠夺过来,怎样因着珠光来到这里。她谢谢他们为她除掉那毒龙,请求他们住在宫里,不要使她一个独住着,怪孤零的。王子和公子都应许了她并要与她同住。王子钟爱了她那无瑕的美丽,不久便与她结婚。因为水底没有祭司,他们就彼此交换华鬘成礼。
王子自娶了他的爱妃,心里就非常愉快。妃子不但是容貌美丽,性情人品都极温存。虽然公子的妻子住在本国,没在公子身边,公子也因着王子的愉快,自己也愉快得很。他们一同过了些美满的生活。王子想着要带他的妃子回到本国去。两位朋友商量了,要公子先回国去见王,说明一切的际遇,请他遣派侍从、象、马等,来迎接这一对新人。这回又用得着那宝珠了。王子执着宝珠,拉着公子的手一同上浮到水面,为他送行后,又降到水底去和他的爱妻同住。在分离的时候,公子曾与王子约定时日,他把象、马和仆人领到水边的时候,王子必用宝球上来接他们下去。
自从公子回国以后,水底的夫妇每日过着他们的爱恋生活,不觉过了好些日子。有一天,王子于中餐后午睡的时候,妃子心想上岸去看看,就把宝珠执在手中,安然地将水分开,上浮到岸边来。岸上一个人也没有,所以没人知道她浮上来。在岸边有几级石阶,是为洗澡的人建筑的。妃子坐在石阶上洗她的身体,洗她的头发,在水中玩了一会儿,又在水边走了一周,然后回到水底的宫里去。她回去的时候,她的丈夫还在睡着。到王子醒过来时,她也没有把上岸的事告诉他。第二天午餐后,她又在王子午睡那时候,私下取了宝珠,浮在水面做第二次的游玩。那一次,没遇见什么人,她又安然地降到水底。因为两次的成功,使她的胆量更大,不久,她又要冒第三次的危险。这一次,正好罗阇的儿子出来打猎,在离水边不远的地方安下帐幕。这水池是在他父亲所统治的境界里头,所以他一直是这水池的小主人。当所有的侍从去预备午餐的时候,王子就在水边独自散步。那时岸边还有一个老婆子在那里捡柴。水底的妃子正当王子和老婆子在岸边的时候,从水里浮上来。她四围一望,看见岸上有一个男子和一个老妇人,不敢久留,又下沉回到水底的宫廷去。王子和拾柴的老婆子都看见她上来又下去。因为被她美丽的魔力所牵引,王子站在水边发呆了很久。他生来就没曾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在他心中,她简直是一位天女。天女的形状,他曾在古书里体会过。古书里说天女有时也会眷恋世间,下来与世人相见,但这样的际遇是很稀罕的。他见那妃子的容貌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却已能使她的形象深印在他的心里,使他深为眷慕而不安。他站在水边,木立着望着水中央,直如一座石像。他站在那里,希望可以再见她一次。站了许久,连影儿也没有,王子因此就失了神。自从那时候,他想念那妃子渐渐地疯痴起来。他不说别的,只说:“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他不愿意离开池边,后来被他的侍从们强挽着回宫去。有人去禀奏他的父王,说王子自从打猎回来,不晓得犯了什么病,整日呆呆地只说一句话。他也不同别人说话,只是自己对自己沉吟地说:“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没有停过一分钟,他必这样说。罗阇自然不明白他儿子所说的话意。他也不晓得他儿子到底是为什么缘故犯了这病。“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在他的心中是一句难以解释的语言,就是他的侍从们也不明白。王把国中的名医都召来看他儿子的病症,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把他治好。疯狂已是没有药可治了,何况他为爱而狂,世间哪里能找出医治爱病的药饵来?所有的医生一问王子的身心到底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他不说别的,只回答说:“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
王觉得国中的名医对于他儿子的病症是没有把握的,于是命人拿大鼓到四城去,大声号召说,若有人能够把王子的病治好,王必将公主许他为妻,并且使他管领全国土的一半。王的使者在四城敲了许久的大鼓,却没有人敢来摩触它。因为没有人知道王子的病根在哪里。最后,来了一个老婆子跑来摩触大鼓,说她不但知道王子的病根,并且能够医治他。这老婆子便是那天在池边捡柴的那个妇人。她有一个犯精神病的儿子名叫八奇珍,所以人家都叫她八奇母。使者听见八奇母说能把王子治好,就带领着她到王宫来。
王说:“你就是那摩触征医大鼓的妇人么?你知道我儿子的病原么?”
八奇母说:“是,由公义化身的大王,我知道他的病源,可是我现在暂时不说出来,要等到我把王子治好了才说。”
王说:“这样,我怎能相信你有医治我儿子的本领呢?因为全国的名医都治不好他。”
八奇母说:“大王,你现在可以不必相信,等到我把王子治好以后再看吧。许多老婆子所知的秘术是一切有智慧的人所不知道的。”
王说:“很好,我就静看着你怎样医治他吧。你愿意在什么时候施行你的医术呢?”
八奇母说:“现在还不能说准,可是必要立刻去预备,请大王遣派几位侍从来帮助我。”
王说:“你要什么人帮助和什么东西应用呢?”
八奇母说:“请求大王命人在城外王子得病的大池边搭一座草舍,我要在那里医治他。我自己在那里先住几天,然后回来。还请大王派些侍从驻守在离我所住的草舍三百尺远的地方,我或许要他们的帮助。”
王说:“很好,就照这样办吧。我必定命人立刻到池边去搭一座草舍。此外你还需用什么呢?”
八奇母说:“大王,在治病的设备上,我不需什么了。可是我要申明的是,大王将来对于征医时所应许的条件要逐条履行,就是将公主及国土的一半赐给那治愈王子的人。我是一个女人,不能与公主结婚,所以要求大王,如我把王子治好,可否由我的儿子八奇珍与公主结婚,并且承受王的领土的一半?”
王应许了她。用不了许久的工夫,池边的草舍已经搭好了。八奇母于是住在那里。在离草舍约三百尺的地方,也为侍从支起一个帐幕,王命他们住在那里,听候八奇母的差遣。老婆子对侍从们说,除了她以外无论谁都不许到池边去。
再讲到住在水底的的妃子,因为那天浮上水面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一个男子和一个老婆子在水边,吓了一跳,再不敢冒第四次的险。妇人的好奇心常比男子大,妃子也和一般的女人一样,终没有把浮上水面的心情放弃掉,还是想再上去一次。有一天她的丈夫又午歇去了,她就跑到屋里把龙珠执在手里,出了宫门,一直浮上水面来。八奇母那时正在草舍里守着,她一听见水面有点动静就躲在篱笆后面悄悄看着。妃子看见四围没有人,便上了岸,坐在石阶上揩拭她的身体。八奇母立时从草舍出来,用一种很柔和的声音对妃子说:“来吧,我的宝贝,美丽的王后,来我这里,我替你洗澡。”说着,她已到了妃子面前。妃子看见她不过是个女人,所以没有拒绝她。当老婆子给她洗头发的时候,看见她手里那颗宝珠,就说:“请把那宝珠放在一边,等到洗完再拿着吧。”妃子把宝珠放在一边,老婆子便快快地把它偷过来,藏在自己的腰巾里头。老婆子晓得妃子没有了宝珠是不能逃脱的,就发出暗号命驻守的人出来把她捉住。
满城的人听见八奇母将住在池底的水仙捉到了,都为王子庆贺。城里的百姓都跑来看她,把她当做仙女看。妃子被领到王宫的时候,那疯狂的王子一见了她便大声嚷起来:“我已经找着了!我已经找着了!”那停在他脑子里,使他癫痴的迷云一时消散了。他那双眼睛,以前是没有光辉的,现在便生动得像燃着两点理智的火。他的舌头,从前只能说“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现在已经解放了。总而言之,他自从见了妃子以后,一切都恢复到常人的状态。罗阇的喜悦自然是不可计量。全城的百姓也为王庆祝,并称赞八奇母的功劳。他们都希望王子和那位水仙早些结婚。妃子命老婆子对王说,如果要她和王子结婚,除非过一年才可以举行。因为她在水底已经有了一个丈夫,她试着要用一年的工夫将他忘却。她在这一年之内,无论如何,不能与任何人结婚。王子虽然很失望,他却深信俗语所说好事是越经折磨越甜美的。这一年的耽搁,便是妃子为他存贮将来快乐的时间。
妃子在被囚的时间,日夜悲啼,但也想不出逃脱的方法,她只怨恨她自己那没有用处的好奇心使她离开丈夫,自己浮上水面来。想着丈夫自己一人在水底,她就哭得更凄切。她所住的地方有重重的围墙,实在一步也不能跳出来。即使她能跳出城来,她也不能到水底去和她丈夫相会,因为那宝珠已不在她手里了。宫里的贵女们和八奇母用尽许多方法要使她快乐,可是都不成功。她现在看一切都是不可乐的,也很少与人谈话,每日每夜只哭得像泪人一般。一年的期限已经近了,她还是一样地悲伤,没有一点愉悦的神气。但无论如何,王子的大礼总是要举行的。罗阇集合许多星命家来占卜吉期和推定迎娶的时间。所有婚礼应办的事都陆续地预备好了。全城的糖果店为王子的婚事日夜忙着制造糖食;制乳厂忙着制造酥酪;爆竹店忙着制造焰火花盒。乐队在宫门口奏乐,一阵一阵悠扬的声音绕缭着全城。那日,全城真是充满了宴乐和畅快的气氛。
再讲到那位公子自离开他住在水底的的朋友以后,一路平安回到本国。他于约定的时间领着象、马和侍从等来到池边,要接王子和妃子回去。他自别后到回来,中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回来的时候,因为领着一大队象、马、人等,所以耽搁了些时日。他到池边,正是城里的王宫为纳妃子的盛典热闹的时候。那时距离王子迎娶的吉期不过两三日的工夫。好在池边连着一个檬果林,他便命侍从等把帐幕支在林下,把人和牲口安置在那里。公子独自在池边瞭望着。约定的日期已经到了,可是水底一点动静都没有。公子很忧闷地望那天上的太阳渐渐从山头沉落下去。他一连等候了两三天,水里还没有一点动静。他心里自问,我的朋友和他美丽的妻子,不晓得又遇见什么意外的事呢?他们是死了么?莫不是龙母回来把王子和妃子杀掉了?莫不是他们把宝珠丢了,所以不能浮上来?莫不是他们浮上水面来游玩被人捉了去?种种疑问都萦回于公子心中。他悲伤极了,不晓得要怎样办。他在池边发愁的时候,听见一阵一阵的乐音从远地送到耳边,他想着必是城里有了什么庆典,于是问了附近的乡人。乡人对他说,城里的王子近日要迎娶一个很美丽的水仙,就是从这个水池里浮上来,被王的侍从擒住的。她被捕的时候,正站在公子所站的石阶上。这事乡人也对他说了。他还告诉公子王子的吉期就在后天。公子听了乡人所说的话,就知道妃子已经被捕,把王子留在池底。他决定要进城去探听这事的究竟,还试着找一个方法去把妃子救出来。他吩咐侍从领着牲口回国,因为他不晓得要耽搁多少时日才能把妃子救出。他对于这事完全没有把握。人马走了以后,他独自一人进城去探听消息,后来他便在一个婆罗门人的家里留宿。
公子在婆罗门人的家里吃过晚饭以后,便故意问他的主人城中一阵一阵的音乐到底是什么意思。婆罗的门人问他:“你是从哪一国来的呢?你不曾听见过我们的国王后天要为他的王子举行婚礼么?你不知道那位新妃子是从城外大池里浮上来,极其美丽的水仙么?”
公子回答说:“不,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是从一个很远的国土来的,这样的奇事还没传到那里。请你把这事详细地告诉我吧。”
婆罗门人说:“去年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罗阇的儿子出城去打猎。他在城外那个大池旁边支起帐幕做歇息的地方。有一天,他正走近池旁,可巧看见一个少女,或是神女,长得非常美丽,从池水中央浮现出来。那神女在水面停了不久又沉下去了。王子看见她那么俊美,心里非常眷慕。她忽然沉下去,使他的热爱立时变成疯狂。回宫以后什么话他都不能说,只说:‘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王召集了国内的名医来治他,可是都不能把他治好。于是王命人在四城擂鼓,召那能医治王子的人,应许如果把他治好,就要把公主许给他为妻,并且分给他国土的一半。有一个老婆子名叫八奇母,走去摩触那鼓,说她有医治王子的本领。她命王为她搭了一座草舍在池边,在离池不远的地方又伏着些侍从听候她的差遣。听说那神女再浮上水面来,八奇母便把她留住,命侍从用肩舆把她抬进王宫去。王子因为见着那所爱的神女,他的病立时好了。当时王就要与他们成亲,但那神女不愿意,因为她还有一位丈夫在水底,如必要她与王子结婚时,就得容她用一年的时间来把前夫忘却,所以延迟到现在。现在你所听的乐音就是从宫门口送出来的。这就是这段奇事的大概情形。”
公子问:“这真是一段奇遇!不晓得八奇母受了什么赏赐没有?”
婆罗门人说:“还没有。王本应许要将公主许给治好王子的人,可是八奇母是个女人,她请求王把所应许的赐给他的儿子八奇珍。可是八奇珍是个心志不定几类疯癫的人。他出外已经一年多了。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他常常是这样,出外很久,忽然就回家来看他的母亲,忽然就去了。现在我想他有娶公主和领受国土的福分,他的母亲一定希望他回来。”
公子问:“他的模样是怎样的?他回家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事体?”
婆罗门人说:“不错,他就像你这样的身体,不过年纪轻一点。他不常穿衣服,只围一条布在腰上,用灰涂身,拿着一根树枝在手里。他到他母亲的家,必在门外舞一阵,口里还唱着,‘嗒!嗒!嗒!’的声调。他说话也很不清楚。当他的母亲对他说:‘八奇儿,同我住几天吧,’他必回答说:‘不,不,我不住,我不住。’他若是对于他母亲的要求要应许的时候,必定说,‘哼,’意思就是‘好吧。’”
公子自从听了婆罗门人所说的话,把事情的原委探究出来。他断定妃子是自己一个因着宝珠的能力浮上水面来,被老婆子捉住的。他的朋友王子必定还在水底,而那颗宝珠必定是在老婆子手里。他想他的朋友丢了那颗宝珠一定没法逃出来,一种失望的悲伤不觉涌上他的心头。他整夜里深深地出神,试要想出一个方法来救他的朋友。他想除非得再从老婆子手里夺回那颗宝珠。想来想去,妙计就出来了!他想着八奇母这时一定很盼望她的儿子回来,何不假装八奇珍到她家里,相机行事。用这个方法,他想,或者可以把水底的王子救出来,也可以使困在宫里的妃子得以解脱。第二天,他辞了婆罗门人,跑到城外一个偏僻的地方,扮成八奇珍的模样。他照着昨晚上那位婆罗门人所说的话打扮起来。把衣服脱掉,只围着一幅布在腰上,下垂不过膝头,用灰涂抹他的身体,拿着一根树枝在手里,疯疯癫癫地一直来到八奇母的门口。他在那里做很强烈的舞蹈,嘴里唱着“嗒!嗒!嗒!”的声调。老婆子在屋里觉得儿子又回来在门外舞着,赶紧跑出来说:“我的八奇珍儿,你回来啦!我的宝贝,进来吧,诸天至终赐给我们许多福分呢。”那位假的八奇珍在门外舞得更剧烈,手里不住地摇着树枝,嘴里发出不明了的回答:“哼。”
“在这个时候,你应当不要再走了,你应当回来和我住在一起。”
公子说:“不,不,我不住,我不住。”
“同我住在一块儿吧。我要你和公主结婚。我的儿八奇珍呀,你娶她不娶呢?”
“哼,哼。”公子回答完,舞得像狂人一般。
“你同我到王宫去好不好?我领你去看那从水底上来的那位美丽的妃子。”
“哼,哼。”这回答从公子的嘴里哼出来,随着唱那“嗒!嗒!嗒!”的歌调,双脚舞得更起劲。
“我的儿子,你见过值得七王所有宝藏的摩尼宝珠吗?我有一颗,你看不看。”老婆子觉得儿子什么都应许他,高兴起来,就要拿那颗宝珠出来眩惑他。
“哼,哼。”公子发出这样的回答。
老婆子把宝珠拿起来,放在儿子的手中。公子取过来看过之后,把它紧紧地卷藏在腰间的布里头。八奇母喜欢到了不得,因为她的儿子来得正是时候。她跑到宫里去报告,说她儿子八奇珍已经回来了,她要领他去见见从水底上来的妃子。八奇母自从有了捉住水仙的功劳,凡她所请求,王没有不答应的。她和假儿子来到宫里,随即领他去见水仙。妃子自然很不喜欢见着一个狂人在她面前,一半裸着体,全身涂着灰,乱舞乱叫地闹,可是她也没法拒绝。黄昏到了,八奇母催着她的儿子回家。但公子又装出疯狂的样子对她说:“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八奇母知道他平素的性情,不敢强迫他。她问他不回去要在哪里歇。他说要留在妃子的屋里,好看着她。八奇母于是吩咐宫中的侍者和阍者好好地照顾着她的儿子,凡事听从他,因为不久他便是驸马。她吩咐完,自己便回家去了。
夜阑人静的时候,假的八奇珍悄悄地走到妃子面前,用原来的声音叫一声:“妃子!你还认得我么?我就是信义公子,你丈夫的朋友。”妃子惊喜非常,对着他,嘴里带着愉快、希望和安慰说:“你!你是公子吗?我丈夫的挚友,快把我救出这可厌的宫廷吧,我在这里比死还苦。我恨我的命运,因为从前完全是我做错了,才会到今日这步田地。好朋友,救一救我吧,救一救我吧。”她哭起来了。公子安慰她说:“不要太伤心。我当尽我的力量去做,希望今晚上能够把你救出去;不过,你必要听我的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妃子说:“好,我必听从你。你叫我怎样做,我就怎样做。”假的八奇珍说了这话,立刻离开妃子的住处。他在宫里的院子走来走去。人把宫门关了,他又命人开了,说他要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他们都道八奇珍是个疯子,又不敢违忤他,便开门由他出去。在不久的时间,他果然回来。过一会儿,他又要出去。阍者问他,他又说:“哼!哼!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阍者又开门让他出去。停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他一连出入了好些次,把阍者都闹乏了。他们彼此商议说:“这个疯子八奇珍,今晚上要不歇地走出去和走进来的,不如由他自己开门出去,由他自己回来吧。我们没有那么精神来招呼他。谁能整夜不睡,尽管给他开门和关门呢?”公子还是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阍者也不理会他,由着他自己爱出便出,爱进便进。他觉得救妃子的机会到了。在天快亮的时候,阍者都昏昏地睡着了,他忙跑进妃子的房里,对妃子说:“妃子,现在可以逃走了。阍者都睡着啦。你伏在我的背上,把你的头发围在我的脖上,双手紧搭着我。”妃子照样地办。在黑夜里只看见他背着一团东西,并看不出是一个人。他把妃子驮出院子,没人来盘问他。到了宫门,阍者都已睡熟了,即使有半醒的,微睁眼睛一看,见是八奇珍,也就由他自己开门出去了。一路上没人盘问,守城的都知道八奇珍就是那样疯疯癫癫的,所以也没有盘问他,就放他过去。他走到池边,才把妃子放下来。妃子站着,两条腿因着逃脱的愉快就抖擞起来。公子从腰间把宝珠取出来,带着妃子沉入水底的宫里。王子在水底时时都在失望的境地里,现在忽然看见他们回来,自然是喜欢到不可言状。他因为失了妃子,一年的工夫,几乎使他葬在悲伤和绝望的深渊里,现在他的精神才复活过来。三个人相见时,几乎因喜而狂。他们住在水底三天的工夫,将一切的遭遇细细地说给王子听。王子和妃子都说公子是一个有勇、有信、有义的好朋友。一切的事情都是得着他的帮助。他们求他时常跟他们住在一起,凡事要顾问他,要听他的指导。
他们起首计划回国的计策,因为公子带来的人马都被遣回去了,他们不得不步行。公子和王子本是长处安乐不惯步行的。尤其以妃子为更吃亏。她几曾走过远道,几曾用她细腻的脚去接触那粗硬不平的道路?她的脚走得肿破了。王子有时负着她在肩上,使她双腿分垂在他的胸前,好像骑马一样。那种办法在长途上走,于妃子固然是很安适,于王子却是一种甜爱而累赘的负载。所以妃子还是自己走的时候多。
有一天晚上,他们在一棵树下露宿,四围不见人烟。公子对王子和妃子说:“你们睡吧,容我看守着你们,如有什么意外的危险,我可以保护你们。”他们两人紧紧地互搂着,便在树上睡着了。公子不敢睡,只是守望着。那棵树上可巧有一个鸟巢,巢里住着一对仙鸟,雄的名叫毘韩笈摩,雌的名叫毘韩笈弥。它们不但能够说人所说的话,并且知道个人将来的命运。公子正在守望着上下四围,忽然听见像两人谈话的声音从树上传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对仙鸟在巢里夜谈。他于是静听着它们所说的话。
毘韩笈摩:“那位公子为保护他的朋友王子的性命,甚至情愿失掉他自己,可是他至终难以救护王子。”
毘韩笈弥:“为什么?”
“王子的命运该遇见许多危险。这一次回国,王听见了,必定遣派象、马来迎接他们,仆从和象、马必定很多,保护得也必很周到,可是王子必要从象亭上摔下而死。”
“如果有人不叫王子乘象,叫他骑马,他不就可以得到平安吗?”
“那么,他就不至于摔死。然而别的危险又来了。当王子走近王宫时,必要穿过宫外的狮子门。正在他通过的时候,狮子门便倒下来,把他压死。”
“如果有人在王子未到以前,把狮子门拆毁下来,王子不就没有危险了么?”
“那么,他就不至于被压而死。可是别的危险又等着他去经历。王子到宫里时,王必为他们设筵,其中有一盘烧鱼头是特为王子预备的。王子吃那个鱼头的时候,就要被鱼骨哽死。”
“如果那时候有人在旁边快把鱼头夺去,不要使鱼头沾着王子的嘴,那不就没有危险了么?”
“若是有人把鱼头夺去,王子自然可以远离哽死的惨事。可是他还要渡过一件最危险的事情。到散席的时候,王子和妃子要回到他们的寝宫,正当他们睡着的时候,一条毒蛇要来到床上把他咬死。”
“如果有人先在宫里等候,一见那毒蛇就把它砍死,他不就平安了么?”
“若是有人把那条毒蛇砍死,王子自然没有性命的危险。但是那为救王子而斩毒蛇的人把我们现在所说的话对王子说,他必要变为石像。”
“若是他变为石像,就没有方法使他复活么?”
“有方法,如果王子肯把妃子将要生出来的儿子舍掉,将婴儿的血涂在那石像上头,他就可以复活。”
雌雄仙鸟谈完不久,晨鸦就啼起来了。东方的红光渐渐发射出来,树下一对睡着的旅客也被太阳光明的手摇醒了。公子把那对仙鸟所说的话牢记在心头,一点声色也不显露出来。他们三人在一清早又上了旅途,可幸走了不远就遇见一大队的马、象和仆从。因为有人到王那里去报信,说公子和王子夫妇快要到了,所以王就派遣他们到郊外迎接。大队中有一只象,背上的亭子铺着非常华丽的氆氇,是特为王子设备的,王为妃子预备的是一乘彩舆,用银镶得很精细。为公子预备的只是一匹骏马,当王子要升上象亭时,公子急急地阻止他说:“容我坐在象亭上,你骑我的马吧。”王子念着他的劳绩,听见他这样要求,也不介意就让给他坐上,自己骑着那匹马。但是他在马上,心里总觉得公子的要求过分了一点。他又回想着他们夫妇的性命是他救出来的,也许他要借此要求乘坐象亭进城的荣耀当作酬报。大队向王城进行,已经看见宫门了。公子看见狮子门上结了彩,是专为王子和妃子回国而装饰的。他不等王子经过,便命人赶快把门上一切容易掉下来的装饰品都拆卸下来。王子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却不能将理由说出,只说拆了更好。王子很不满意他这样做,可是念着他的功劳,还是容忍他,不对他露出什么形色。不一会儿,狮子门和上头的彩饰都被拆下来,他们才顺着次序通行过去。
他们来到宫里了,王为他们设欢迎的筵席。王子、妃子和公子都依次坐着。他们谈起一路上的经过和妃子的境遇,王更是敬重公子的忠义和勇敢多智。宫里的贵女们看见妃子那么美丽,认为是从来所未曾见,都加以赞叹。她们眼中的妃子,就是擅于说话的人来说,也说不出来,只见她的面庞是由乳酪和胭脂混合而成;她的脖项像天鹅的一样,又白又圆又细腻;她的眼睛好像小羚羊的,那么清秀流动;她的唇好像苹果那么红润而弯曲;她的双颊好像莲花那么矫红;她的鼻又高又直;她的头发垂到脚跟,她的脚步稳重得像小象一样。她全身的美丽,在一班宫人当中没有一个能够同她比较。她们围着她,问她的家世;问她为什么住在水底的宫里;问她毒龙怎么把她的亲人害死;种种问题都争着从她们的口中发出来。宴会的时候到了,所有的肴馔都是用金盘捧出来的。在桌上,罗列了许多珍奇的食点,最令人注意的就是特为王子预备的那盘烧鱼头。他们吃着,公子忽然把放在王子面前那个金盘上的烧鱼头夺来,不由分说便自己吃着。他对王子说:“王子,容我吃这个鱼头吧。”王子看他这样行为,心里非常不高兴,可是他并不说什么。公子也看出王子心里的委屈,可是他也不能把理由告诉他。因为一说出来,他立时要变成石像,不但不能救他朋友的命,连自己的命也要丢了。
筵席散了,公子请求王子容他回家去。在平常的日子,王子一定是不答应的,不过今天看见他那么跋扈,心里早已不痛快,巴不得他立刻就走,所以不迟疑地应许他,其实公子并不是要先回家,他只为救他的朋友的缘故,先行跑进王子的卧室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他身上本来有一把剑,在卧室只有床后可以做藏身的地方,因为床上的帐是用金丝织成的,一个人藏在里面,必不能被人发现。不久,王子和妃子都从设筵的宫廷回到寝室来。他们解衣睡去,公子还在帐后,一声也不响。到了夜半,公子看见一条很大的毒蛇从宫中水门进来,慢慢爬到床沿。他赶快从帐后跑出来,用剑向蛇狠狠地砍下去,把它切成许多段,放在床前一个金的槟榔盘上。当公子斩蛇的时候,不幸蛇血喷了一点在妃子的胸前,他想那血也是很毒的,若是救了王子而害了妃子,岂不是把从前为他们谋的幸福都废弃掉?他想定了,除非用舌头轻轻地把它舐干净,不能找出一个更好的方法。可是在黑夜里用口挨近一个年青而半裸着的女人已是不合适,何况又是躺在床上的?他于是定看了有血的部分,再用布把眼睛包了七重,轻轻地把血舐净。当他舐着的时候,妃子惊醒了,就大叫起来。在她旁边的王子也醒了。王子看见公子,心里已动了气,因为他说要回家,现在却伏在妃子身上做那怪样子。他要起来杀公子。公子把他止住,对他说:“朋友,我这样做,是要救你们的性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王子这样回答。他继续说,“自我们从水底回来,你就一天骄傲似一天。最初你把象亭抢去坐,那原是为我预备的,你也不觉得僭分,就自己乘起来了。我因念着你的功劳未曾发作,你又命人把狮子门拆去。在席上,你很无礼,把为我预备的鱼头夺去自己受用。席散之后,你说要回家,我因为你那么可恶,所以许你回去,不料你整夜未出宫门,跑到我的卧室来调戏我的妻子。你这样做,还说是救我的性命,难道破坏我妻子的贞洁便是救我的性命么?”
“唉,请你不要那样想。诸天知道我的心是纯洁的。他们知道我这样做是为救你的性命。你看我平日的行为还不知道我的为人么?如果我能自由地把我所做的都明白地说出来,我必要说出来,可惜我不能呀。”
“你为什么不能?谁把你的嘴堵住呢?”王子这样问。
“命运使我的口不能自由地说话。若是我说了,我必会立刻变成石人。”公子这样回答。
“你立刻变成石人!你以为我是个呆子,能受你的骗术么?这种废话,少说吧。”
“我的朋友,你愿意我说出来么?你若是要我说的话,就得记住你的朋友会变成石像呀。”
王子说:“说吧,不然你就该死。”
公子为要辩白他的纯洁行为,想把一切的事由说给王子听。但他在没说以前,再三央求王子不要叫他说,而王子必不肯信,非迫着他说来不可。他正说到毘韩笈摩和毘韩笈弥对说的情形,他的双脚已变成石了。他说:“看哪,朋友,我的脚已变成石头了。”王子不管他,只说:“说下去吧。”公子顺着次序说,身体从底下渐渐坚硬,直到说吃鱼头事的时候,他的肩脖已变成石头了。他说:“朋友,现在你看我全身都变成石,只剩下我的脖项和头部,如果你再要我说,我的全身便要化成石了。你愿意我说下去么?”王子回答说:“说吧,说吧。”公子说:“好吧好吧。我必把全部的事由说尽。但在我变了石像以后,你如果念着我们的旧谊,要我复活的时候,你必要把头生的婴儿杀掉,用他的血来涂我这变石的身体。妃子不久将要生子,你要我复活,必要牺牲了你的婴儿。这是我再三叮咛的话。”他把斩蛇的事由说了,全身便化了石,只剩下两片唇和一条舌头还很柔软。到他说完不作声时,连唇舌也坚硬起来。公子不见了,只见一个大理石像立在床前。王子和妃子下了床,摸摸那石像,冷得怪可怕的。他们揭开槟榔盘一看,果然有一段一段的蛇体放在盘中间。王子和妃子现在才理会公子的忠义和贞正,但已是迟而又迟了。他们对着那石像恸哭,却不能使它走动。他们于是把石像存放在屋里,等着要杀所生的婴儿来使它再变为人。
时间过得很快。妃子果然生出一个很美丽的婴儿,容貌和她一样。王子和妃子虽然舍不得害了自己美丽的儿子,可是舍此以外,并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他们的朋友。王子狠心地把婴儿杀死,将他的血涂在石像上头,公子果然复活过来。他把置在地上的儿尸抱起来,用布把尸上的血迹拭净,他要想个方法使婴儿复活。
公子为婴儿的缘故,遍访国中的名医,但他们都说他是个呆子。世间上,病人或者可以医治,哪有医治死人的?公子不得已,把婴儿的尸首抱回家交给他的妻子,看她有什么方法。他的妻子是崇拜黑母的。那时妻子已住在外家,所以他就抱着婴尸走到城外岳父家里。岳父的房子旁边有一所花园,他把婴尸用布裹好,挂在树上。他妻子看见丈夫回来,喜极到欢地,但觉得他很忧郁,不晓得是为什么缘故。她问他,他又不说。那一晚上,当他们在一起睡的时候,公子已睡着了,忽开门的声音把他惊醒。他静静地看他妻子从房门走出去。他本来心里挂念着那婴儿的尸体,心里很不自在,加以在那危险的深夜,妻子偷着走出去,叫他不能不起来,远远跟着她,看她到哪里去。他的妻子不晓得丈夫跟随着,自己来到黑母的庙里。那庙离她父亲的房子不远。她用香花和梅檀供奉黑母,祈求她说:“迦梨①母呀!可怜我吧,救我脱离现在的困难吧。”女神说:“什么?你还有困难么?你求我使你丈夫回来,现在他不是回来了么?”妻子说:“是,他已经回来了。可是他心里很不舒坦,问他,他又不肯说。我的神母,他不理我,只睡在一边,叫我怎办才好?”黑母说:“你回去问你丈夫到底为什么那么不舒坦,然后再来告诉我吧。”公子在后面听了妻子和迦梨母所说的话,可是不露脸,赶紧回到自己的卧房来。第二天早晨,妻子问他有什么委屈,他便把王子将婴孩杀掉来使他复活的事情说给她听,还表示他愿意使婴儿复活的意思。那晚上,妻子又跑到黑母庙里去,说明丈夫忧郁的理由。女神说:“你把婴孩的尸体抱来吧,我使他复活就是了。”第二天晚上,她就抱婴孩的尸体到庙里,女神果然使他复活过来。
现在他们都平安了。公子把活泼的婴孩抱到王宫。王子和妃子看见他们的儿子复活过来,自然喜欢到不可名状。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好朋友,直到各人老死的时候。
我的故事说到这里算完了,
那提耶也枯萎了。
那提耶呵,你为什么枯萎呢?
你的牛为什么要我用草来喂它?
牛呵,你为什么要人喂?
你的牧者,为什么不看护我?
牧者呵,你为什么不去看牛?
你的儿媳妇为什么不把米给我?
儿媳妇呵,你为什么不给米呢?
我的孩子为什么哭呢?
孩子呵,你为什么哭呢?
蚂蚁为什么要咬我呢?
蚂蚁呵,你为什么要咬人呢?
喀!喀!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