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推薦:
《
Python贝叶斯深度学习
》
售價:NT$
407.0
《
文本的密码:社会语境中的宋代文学
》
售價:NT$
306.0
《
启微·狂骉年代:西洋赛马在中国
》
售價:NT$
357.0
《
有趣的中国古建筑
》
售價:NT$
305.0
《
十一年夏至
》
售價:NT$
347.0
《
如何打造成功的商业赛事
》
售價:NT$
407.0
《
万千教育学前·透视学前儿童的发展:解析幼儿教师常问的那些问题
》
售價:NT$
265.0
《
慈悲与玫瑰
》
售價:NT$
398.0
|
編輯推薦: |
1995年获选为世界优良童书
1998年荣获西班牙国家青少年文学奖
西班牙狂销1,000,000本
翻译15种语言发行全球
电影「夏日童年」原著荣获柏林影展儿童单元最佳影片、西班牙坎雅影展最佳改编剧本奖影展中最受观众喜爱的影片
西班牙版淘气包马小跳
男生版窗边的小豆豆
安武林、梁家辉倾情作序
|
內容簡介: |
本书是《小玛诺林系列》中的第1本,此系列图书曾获1998年西班牙国家青少年文学奖。《小玛诺林系列》是一套具有浓郁生活气息的儿童读物,讲述了男孩小玛诺林8到10岁的生活。而《夏日童年》讲述的是小玛诺林被妈妈送去看心理医生,没想到医生受不了他的炮语连珠,开了张奇怪的诊断书就打发他回去。为了示范跟伊哈是怎么打架的,小玛诺林一拳过去,竟把爸爸的眼镜打破了。大家串通好考试作弊,提供答案的尖子生却写错答案,亚松森老师决定通知家长,小玛诺林走在回家的路上,忐忑不安地想着妈妈会有多生气。顽皮的小玛诺林,还有更多令人想不到的搞怪事件!
|
關於作者: |
艾尔薇拉·林多:西班牙著名作家、记者,偶尔还客串演员。她于1962年1月23日生于西班牙南部的加的斯。
12岁时,林多搬到马德里居住,并在马德里学习新闻学。然而,她并没有获得相关学位。在此期间,林多在电视台和电台从事了播音员、演员及编剧工作。《四眼田鸡小玛诺林》是她的第一部小说,而这部小说就是以广播剧中的角色为原型而创作的。时至今日,故事的主人公,马德里男孩——小玛诺林已成为西班牙儿童文学的经典形象。在后来的一系列相关作品中,林多都是以第一人称来叙述,都是以小玛诺林为主角,丰富并完善着这个小男孩的世界。这些作品均呈现了颇为固定的风格:幽默、讽刺且具有尖锐的社会批判性。
除了创作儿童文学外,林多也创作了多部成人小说及剧作。电影《首夜演出》的剧本就是由她撰写的,她还与导演米盖·阿尔巴达雷霍合作编写了《夏日童年》和《崩溃边缘的女人》两部影片的剧本。此外,林多还将丈夫安东尼·穆纽兹·莫里纳的小说《月圆时分》改编为剧本。
自从丈夫担任纽约塞万提斯学院院长后,林多便定居纽约。她经常为西班牙语报纸《国别》撰写社评,同时兼任多家杂志及报纸的自由撰稿人。
在个人荣誉方面,林多也收获颇丰。1995年,《四眼田鸡小马诺林》被评为世界优良童书;1998年,林多因《小玛诺林的奇幻之旅》一书荣获由西班牙文化部评选的西班牙国家青少年文学奖;其成人小说《来自你的一句话》使其荣获图书文学奖;其新为作《我离开生活》。
|
目錄:
|
序言一 献给孩子一生的经典 安武林
序言二 小玛诺林的生活 梁家辉
导 读 与孩子一起成长 牟沧浪
第一章 最新品种的猴子
第二章 小玛诺林的牛角扣
第三章 荒谬无比的诊断书
第四章 鳕鱼队长
第五章 一种很特别的罪
第六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七章外星人小巴可·麦迪纳
第八章 为什么那么做
第九章 世界和平
第十章 快乐的生日
|
內容試閱:
|
第一章最新品种的猴子
第二章小玛诺林的牛角扣
第三章荒谬无比的诊断书
第四章鳕鱼队长
第五章一种很特别的罪
第六章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七章外星人小巴可?麦迪纳
第八章为什么那么做
第九章世界和平
第十章快乐的生日
第一章最新品种的猴子
我叫小玛诺林?加西亚?莫里诺。但你若来到我住的小区,随便问个路人:“请问一下,小玛诺林?加西亚?莫里诺住这附近吗?”人家八成会耸耸肩,脱口而出:“你问我,我问谁啊?”
因为连大耳朵都不知道,我的全名叫小玛诺林?加西亚?莫里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虽然有时候是猪,是叛徒,是只叛徒猪,或其他所有你想得出来的东西的综合体。但他的确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而且他酷得很。
顺便提一下,我住的小区叫卡拉邦切,这里所有人都叫我“四眼田鸡小玛诺林”。当然啦,我是指那些认识我的人。至于那些不认识我的人,他们连我从五岁起就开始戴眼镜这件事都不知道。我觉得,这可是他们的损失。
我的名字小玛诺林,是从我爸的卡车名字而来的。人们把我爸的卡车叫做小玛诺林,因为他叫玛诺林。我爸的名字,又是从他爸爸那里来的,就这样,可以一直追溯到创世之初。这种复杂的关系,可能连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也弄不清楚。说不定最早的一只恐龙也叫玛诺林,一路演化下来,直到最新品种的猴子出现,叫做小玛诺林?加西亚?莫里诺,也就是我。
我妈在某些关键时刻,都是这样叫我的,她可不是人类学研究学者。每次她准备赏我一个耳光或铁砂掌的时候,就会这样叫我。我讨厌她叫我最新品种的猴子,而她也讨厌小区里的人都叫我四眼田鸡。看得出来,虽然我们是一家人,但讨厌的东西却不一样。
我自己倒是很喜欢人家叫我四眼田鸡。在我的学校“迭戈?委拉斯开兹纪念学校”,所有稍微有点儿重要性的人物都有绰号。在还没有这个绰号之前,我常被人欺负。每次下课的时候,一些可恶的同学就爱找我的麻烦,总是以“四眼田鸡、大眼镜老伯、眼镜仔”等绰号来羞辱我。
自从我叫“四眼田鸡小玛诺林”以后,再这样羞辱我就失去意义了。当然啦,别人也可以叫我大脑壳,但暂时还没有人想到,我可不会笨到自己去提醒他们。我的好朋友大耳朵洛佩斯也有同样的经验,自从他有了这个绰号以后,也没人再找他的麻烦了。
有一天,我们吵架了,用脚踢来踢去,因为他说,他的大耳朵总比我的杯子屁股眼镜好。我就回答他说,我的眼镜总比他的猴子屁股耳朵好。他不喜欢猴子屁股之类的话,但那是事实啊!天气冷的时候,他耳朵的颜色就和动物园里的猴子屁股一模一样。这是有证人可以作证的。大耳朵的妈妈告诉他说,不用担心,长大以后,耳朵自然而然就会内收,如果到时候还没内收,就请外科医生割一下就好了。
大耳朵的妈妈很酷。她离婚了,对大耳朵感到很内疚,所以她从不打骂大耳朵,免得他的心理创伤越来越大。学校的心理医生埃斯佩小姐正在为他做心理治疗。我妈也不希望我有什么心理创伤,她没有离婚,但她有时会赏我几个铁砂掌,那是她的专长。
什么叫铁砂掌呢?这是我妈专用的,一掌打在那个叫做后脑勺的部位。实在不是我吹牛,我妈真的是这方面的专家。外公不喜欢我妈打我的头,他常说:“女儿,你一定要打的话,就往下面一点点,别打他的头,他还在念书呢!”
我外公超酷。三年前,他从乡下来到这里,我妈用铝窗把阳台封起来,放了一张沙发床,就让我和外公睡在那里。每天晚上,都是我帮外公拉床出来。这真是件无聊透顶的事,但我满心欢喜地忍耐着。因为接下来,他就会拿五块钱硬币,让我喂我的小猪──不是真的猪,是我的存钱罐。我正朝着成为亿万富翁的道路前进。
外公有时会称我是“王位继承人”。他说,他从养老金里省下来的所有的钱,以后都是我的。我妈不喜欢我们大大咧咧地谈论死亡,但外公说,在他人生仅剩的五年中,他爱谈什么就谈什么,谁也管不着。
我外公常说,他要在公元2000年以前死去,他说不想看到下个世纪发生的事情,因为20世纪发生的事,已经够他受的了。他坚持要死在公元1999年,而且要死于前列腺炎。他认为,自己忍受了前列腺炎带来的那么多麻烦,若到时候死于别的病,那就太不幸了。
我对他说,我希望可以继承他所有的养老金,而他却不用死,因为和我的外公尼古拉一起睡,是很酷的一件事。每天晚上,我们都整晚放广播,我妈要是偷偷地关掉,我们就会醒过来。我们就是这样。如果外公死掉了,我势必得和那个小呆瓜共享这个铝窗围成的阳台房间,那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小呆瓜是我的小弟弟,我唯一的弟弟。我妈不喜欢我这样叫他。反正什么绰号她都听不惯。你要知道,我这么叫他并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我用手托着腮帮子,拼命用力想出来的。
这个绰号从他出生的那天,就发自内心地从我嘴里蹦出来了。那天,外公带我去医院,当时我才五岁。我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我刚刚戴上人生中的第一副眼镜,而我的邻居露易莎老是说:“可怜啊!才五岁就这样。”
然后呢,我走近摇篮,用手指把他的一只眼睛扒开。大耳朵告诉我,如果我弟弟的眼睛是红色的,就代表他是属恶魔的。我抱着这样纯真、善良的用意去做这件事,但那家伙,竟然用他假得不得了的嗓音哭了起来。接着,我就被轰了出去,好像我才是那个恶魔。那时,我就第一次在心里想:“他真是个呆瓜!”从此,这个想法就在我的脑子里定了型,改不掉了。所以不能说,我是故意给他取什么绰号,而是他自己,生来就是来扰乱别人的,他活该。
就像外公叫我“小荷西”一样,这是应该的。外公教我唱一首叫做《敲钟人》的歌,这是他最喜欢的歌,是从外公家中还没有马桶、电视的那个无声时代时就流传下来的。有时候,我们会玩小荷西的游戏。几百年前,这个小男孩歌手很爱唱这首《敲钟人》,我也唱给外公听,然后模仿小荷西跳舞。如果我们不玩小荷西的游戏,一旦唱完《敲钟人》,外公就会啰啰嗦嗦地讲个没完。小荷西最后进了监狱,外公还会为了“敲钟人”已经成为古老的记忆而感伤流泪。他这么老了还哭,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也实在想不通,这一切就是为了那个几百年前的小男孩歌手。
结论是,如果你来到卡拉邦切,问到小荷西,他们可能一样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而是会指指监狱的方向。这一带的人就是这样,很爱开玩笑。
他们可能弄不清楚谁是玛诺林,也不认识小玛诺林?加西亚?莫里诺,连小荷西都没听说过。不过关于四眼田鸡小玛诺林,全世界的人多多少少都可以给你一点儿线索,尤其是在苹果园河畔一带,他以“四眼田鸡”为众人所知。在他家,则以“最新品种的猴子”闻名。
第二章小玛诺林的牛角扣
九月初,我妈派我和外公去买我外套上缺的牛角扣。那颗扣子是去年被大耳朵咬掉的,因为我不让他吃我的营养三明治。结果他的牙齿断了,我也少了外套上的牛角扣。他妈妈安慰他,我妈则在我后脑勺上赏了一掌,是那种会害得小孩变笨的铁砂掌,让我足足痛了半个钟头。
从那天起,我就学到这个道理:如果想让妈妈疼爱你,即使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也比弄破自己的衣服好得多。妈妈们对衣服是很执著的,然而,小孩不小心受伤的情节,却会成为她们争相吹嘘的话题。
“我儿子昨天摔断了一条腿!”
“拜托,我儿子昨天还弄破了头呢!”
妈妈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谁也不想处于下风。所以,一进入九月,她就对我说:“我可不想在你开学后,还没帮你补好外套上的那颗牛角扣。”
这是我去年穿的外套,也是今年穿的外套,还会是明年穿的外套,而且将会是一年又一年之后的外套。因为我妈说,小孩子长得快,买外套时,应该放眼未来。一般的小孩子可能真的长得很快,但我不是。所以,到我老的时候,这件外套也将成为我葬礼上穿的外套。我痛恨这件外套,我得一辈子恨着同一件外套,这多无聊啊!
今年夏天,我妈强迫医生给我开维生素药丸吃。我认为,她是觉得我的外套总是看起来太大,害得她不好意思,所以她要想办法,让外套赶快完全合身才行。有时候,我觉得我妈好像疼爱那件外套胜过疼爱我,但我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我和外公走在去买牛角扣的路上。我问外公这件事,他说,大致上天底下的妈妈都会对外套、大衣、帽子和手套等等产生感情,即使如此,她们还是会继续爱她们的孩子,因为她们就是这样充满爱心。
在我居住的小区卡拉邦切,有一座监狱,有囚犯,有公交车,有小孩子,有妈妈,有嗑药的人,有面包店……什么都有,但就是没有卖外套牛角扣的店。所以,我和外公必须搭地铁到市中心去。
地铁里很挤,我们却很幸运,因为我们俩看起来很可怜,大家通常都会给我们让座。外公老了,而且有前列腺炎,所以看起来更可怜。当然,前列腺炎是看不出来的,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很老了。而我看起来也很可怜,大概是因为戴眼镜吧,我也不太确定。
每当有人让位子时,我们就觉得,似乎有义务装出可怜的样子。举例来说,假如人家让位子给你,你不但去坐了,还笑出声来,这样人家一定会发火。所以,每次我和外公进地铁时,都会装出很累的样子,这招每次都很有效。你可以试试看,但别告诉太多人,不然哪天穿帮了,我们的特权就没了。
我妈派我们去太阳门广场那家叫“彭太荷”的店,那里是全世界的妈妈们买纽扣、拉链和牛角扣的地方。
我们在展示柜前晃了一个钟头,因为外公让位给所有插队进来的女士。他最喜欢有女士插队,并且希望对方有时间和他喝杯咖啡。虽然从来没有半个女士回答说有时间,但外公说他不会轻易放弃希望。
过了一个钟头,外公和一个又一个女士聊天,我则累趴在展示柜上,店员已经想打发我们走了。他可不希望我把鞋子踩在玻璃柜上。
我们买完牛角扣后,外公说:“小玛诺林,我们已经完成任务。现在,我们祖孙俩可以去格兰大道绕一圈了。”
“好啊!太棒了!外公小亲亲。”我回答。
我并没有真的说“外公小亲亲”!我要是真这样叫外公的话,他一定会十万火急地送我去医院做电疗急救了。
于是,我们去了格兰大道。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游行示威的队伍!
我住的小区,有时也会有游行示威的队伍,但完全没有格兰大道上的这么神气壮观。
“我们千万别错过了。”外公说。
那些正在示威的群众应该觉得很开心吧,因为没人来赶他们走。外公拜托路边的一位先生把我扛在肩膀上,以便让我看清正在发表演说的人。坐在那人肩上以后,我注意到他有很多头皮屑,就开始帮他拍掉一些。我问他,为什么不买那种广告上说的,可以去头皮屑的洗发精。我还建议他,赶快交一个女朋友,好帮他注意这些事。那个家伙立刻把我放了下来,看起来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噢!你的孙子太重了!”他说。
这个恶心的家伙,害得我心里又升起一股关于肥胖的自卑感。我对每样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一丁点儿自卑感。比如,感觉自己矮小、肥胖、戴眼镜、手脚笨拙等等。我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了,免得我的脸色会越来越难看。去年,我曾对肥胖有很深的自卑感,但那已经过去了。事实上,一个人若不胖,却对胖有自卑感,实在是一件蠢事。
外公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个有头皮屑的家伙的事。他已经准备好要抗议关于他的养老金的事了。每次只要遇到两个人以上的场合,他就会开始发表意见。
我们走在没有车的马路正中央,到处都是警察。我心想:“真是酷毙了!”过了一会儿,游行队伍走了,示威结束了。
“我去给你买个汉堡,免得你妈说,我把你饿着了。”外公说。
他买了汉堡给我,另外要了三个冰激凌。两个给他自己,因为他有前列腺炎;一个给我,因为我有点儿胖。我想:“好棒啊!世界真美妙,地球真美妙!”我认为,这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我笑着跳了起来。
“别跳!在格兰大道上可不能跳。因为地铁就在这地底下,要小心。”外公说。
我强忍着,只在脑子里跳跃。我老早就习惯在脑中蹦蹦跳跳,不然楼下的露易莎一定会爬上楼来我家,问旧金山大地震是怎么回事。
我发誓,我们原本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但我们看到一个新闻女主播,她坐在一间咖啡厅里,正在吃包了生菜、番茄、蛋黄沙拉酱的鸡肉三明治。我会这么清楚,是因为外公和我就停在玻璃窗前看她从头吃到尾。
主播小姐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看得出来,她很尴尬。她下巴上沾到了一点点沙拉酱,她非常迅速地把它擦掉。她叫来服务员,做了一个手势,像是叫服务员把窗帘放下来。不过服务员也没辙,因为窗户那里根本就没有窗帘。
我必须看到她站起来,否则绝对不会离开的。在学校,我听人说,很多电视主播没有长脚,所以他们才去当主播,这样一来,脚对他们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了。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没有好好趁机查证,那我的朋友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为了查证这件事,就得来市中心,因为这是所有名人聚集的地方,至于我住的小区卡拉邦切,那里不但没有名人,连牛角扣都没有。
“这位爷爷,如果你的孙子想看动物,就带他去动物园吧!这里是咖啡厅!”服务员跑出来对外公说。
“我和我孙子站在大街上,在这里,别说是您,就算是市长本尊来了,也不能赶我走。”外公不甘示弱地说。
外公连“本尊”这个词都蹦出口了,他神色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那个服务员很固执,看起来就像是个专门拍名人马屁的马屁精。
“我有责任让主播小姐安安静静地享用三明治,她又不是马戏团里的猴子。”他又说。
“什么猴子啊,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外公说道,他简直比总统还会发表演说,“我就不懂,让一个可怜的老头子和小孩看看她,她有什么好害臊的。每天晚上,不是有几百万观众的眼睛盯着她,看她要说什么吗?”
“可是她会介意啊!”那个服务员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好像荣获年度最佳烦人奖和最佳名人马屁精奖似的。
“那我更介意!”外公对着服务员和已经在格兰大道上围成一圈的人说,“我更介意!主播小姐老是念错字,她的薪水可是来自我们纳税人的口袋,而我这么一个连疝气带都买不起,靠养老金生活的人,可是在乖乖地纳税啊!主播小姐应该在她的节目里,播报更多关于养老金的问题。”
外公说完,人们开始热烈地鼓掌,对他表示支持。我可怜的外公就像往常一样,情绪激动的时候,下巴就会微微发颤。
路人要求服务员进去,拿杯水给我外公喝,服务员只得忍气吞声地躲进咖啡厅里。最后拿水出来的,并不是他本人。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以弟弟小呆瓜的名义发誓,拿水出来的正是主播小姐。这真是我们生命中的关键时刻。
“请慢用!”她用和电视上一样的声音说,“您好些了吗?”
外公回答说,他只是想让他的外孙证实,主播是长了脚的。他还称赞她长得漂亮,说没有任何女主播比得上她,说她本人比电视上看起来要漂亮一百倍,接着,外公对她道了晚安,说小孩要开学了,所以到市中心来买牛角扣。
“哎呀,你看,现在都几点了,我女儿大概要登寻人启事了。”外公结束了他的第二场演说后,又多喝了两口水,我们才启程回家。外公准备拦辆出租车,因为实在太晚了,回到家,恐怕电视新闻的后半段都播完了吧!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下来。“请问,我们要去卡拉邦切,您看六百块钱够吗?”外公对出租车司机说。
“不够,那里远得很呢!”司机回答。
我知道,这个出租车司机不想载我们去,也不想道别。有的人,光是被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就会生气;有的人生下来就像喝了过期的牛奶,脾气奇差无比。
“小玛诺林,为了一个汉堡,我们全身上下只剩下六百块钱了。”
这个老家伙把错都推到我的汉堡上,他已经忘记自己吃了两个冰激凌的事。我们只好走原路,坐地铁回家。
我开始受到瞌睡虫的攻击。想着学校、女老师、冬天和我的外套,我开始昏昏欲睡。我坐在地铁里还想着这些事,头根本抬不起来了,外公也一样,他说:“小玛诺林,我要睡一觉,小心点儿,别坐过站了。”
但我也睡熟了,很熟很熟,熟到了极点。
地铁站的警卫把我们叫醒时,我们已经在前往某个乡镇的半路上,不知道到底几点了。没什么比在地铁里睡着,然后在前往不知名乡镇的半路上醒来还糟的事了。在没有人来得及骂我之前,我就哭了起来。那个警卫没骂我们,他愿意陪我们回到我们预定下车的车站。他大概看得出我外公有前列腺炎吧。我们回到家的时候,所有的邻居都在安慰我妈,她一定以为我们失踪了。
露易莎对我妈说:“别担心,如果他们真的出事了,新闻会播出来的。”
我们回来后,大家都开始骂外公,问他是不是缺乏常识,问他明天小孩是不是得早起,问他是不是还没吃晚餐,问他是不是要他们去叫警察搜救。外公匆匆地跑上楼(跑只是一种说法啦),以便卸下肩上的重担。
过了一会儿,我妈把我们从出生以来所犯的每个错误,一一数落之后,突然问我:“那你外套的牛角扣呢?”
我到处都找不到那个牛角扣,于是她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她气死。
今晚是过完夏天后,外公第一次穿着袜子睡觉的夜晚,我每天都和他一起睡,所以很清楚。在卡拉邦切,学校一开学,天气就开始变冷。事情就是这样,全世界的科学家都证实了。
过了一会儿、两会儿、三会儿之后,我才惊觉,我一点儿都睡不着。明天就要开学了,大家会有很多兴奋的事要讲,说不定,没有人在意今天在格兰大道上发生的事。我静静地想着这些,以为外公早就睡着了。但他突然悄悄地对我说:“今天下午过得真棒,小玛诺林。等我明天讲给‘老人之友’那些人听的时候,一定没有人会相信,主播小姐竟然亲自端水给我喝!幸好我有证人。”
他没再说什么,慢慢地睡着了,开始把空气吸进嘴里。他睡觉时,会把假牙拿掉,所以会把空气吸进嘴里。这时,电台广播员说了一句“明天小孩就要开学了”之类的话。这家伙真是气死人,他非得在这个时候提醒我不幸的未来吗?
其实开学也不错,可以看到苏珊娜、大耳朵等人。不过,我整个夏天几乎天天都看到大耳朵,真蠢。
这时,外公不但从嘴里吸气,还从嘴里呼气出来。我注意到,他睡前忘了摘帽子。每当遇到重大事件,他就会忘记这件事。也好,这样他的头就不会受凉了。外公不但没有牙齿,头上也没有几根毛。
快要睡着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手里好像有个东西,就是那个外套的牛角扣啦!原来整个下午,我都把它握在手里。我妈明天就可以把牛角扣缝上了。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我刚度过了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但也没什么区别。明天到来时,我便逃离不了学校,逃离不了冬天,也逃离不了我的外套。最糟糕的事情便是,没有人可以帮助我脱离我的外套。
第三章荒谬无比的诊断书
苏珊娜说,在西班牙,当所有的地方都容不下某个人时,这个人才会去看心理医生。她说,以前,这种人会被丢到无人的荒岛上,但现在,光看看亚洲人的数量,就知道世界上已经没有荒岛了,所以才有心理医生存在的必要。
因为她是女生,我们才忍受她这种歪理。如果她是男生的话,早就被我们的唇枪舌剑攻击得体无完肤了。
大耳朵洛佩斯听她这么说过——洛佩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虽然有时是头会背叛的猪),小流氓伊哈也听过,我也听过,我已经讲了很多次,我就是四眼田鸡小玛诺林。那是我们正一个个等着,被叫去看学校心理医生的时候,听她讲的。
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去见心理医生呢?因为我们三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没人受得了。三年之内,我保证你们会作奸犯科,变成通缉犯。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们的亚松森老师说的。她不但是老师,还是预言大师,因为她看得到所有学生的未来。她不需要水晶球,也不需要塔罗纸牌,她只要用眼睛盯住你的脑袋,就可以看出来。多少年后,你将成为史上头号通缉犯或多次诺贝尔奖的得主。她铁口直断,出言绝对不模棱两可。
大耳朵的爸妈离婚了,他妈妈带他来看心理医生,以免他有什么可怕的心理创伤,导致将来成为犯罪心理特别复杂的杀人恶魔;至于伊哈,我们的亚松森老师说他是问题学生,每天打从一起床,就开始胡乱耍流氓,捉弄别人。
有一天,亚松森老师让我们画爸爸妈妈,伊哈画了有胡子的妈妈和长角的爸爸。我们老师不喜欢有人让妈妈没刮毛就出现在图画纸上。我们觉得伊哈画得很好笑,如果有全欧洲的家庭绘画比赛,他肯定会得特等奖。但是,我们老师非得破坏这种雀巢咖啡所说的美好时光,她不但没收了伊哈的画,还打电话给他爸妈,想看看他们本人的胡子和角。他妈妈嘴边的确看得出来有一点点胡子,至于他爸爸的角,则完全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我想可能有人会对此感兴趣,所以就特别注意了一下。
我妈带我去看的心理医生叫埃斯佩小姐,她却一直强调:“请称呼我埃斯佩?兰莎老师。”但这在我们学校是行不通的,如果你叫埃斯佩?兰莎,那么你一辈子都会被叫做埃斯佩小姐,就算你不喜欢,也只能忍耐。
我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是因为我一直在讲话。她说我一直讲个不停,害得她脑袋发胀,而我不讲话的时候,就会神游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这些都是她说的,所以她才带我去看医生。她大概以为,我只要向医生发泄一下,回家后就不会再讲话了。但她错了,我总共看了两次心理医生,回家后都更想讲话。就像外公说的,小孩子永远有讲不完的话。
见埃斯佩小姐是很棒的一件事。我说,我进来了,并且用我最有礼貌的方式问:“我该做什么呢,埃斯佩小姐?”
她再度向我澄清,她不是小姐,也不叫埃斯佩。但这是没有用的,我的头脑一旦习惯了某件事,就很难改变。就像弟弟的名字一样,全西班牙的人都对我说:“别叫你弟弟小呆瓜!”但我这么叫他,不是故意要羞辱他,而是我根本想不起他的原名了。
埃斯佩小姐说,我今天来到她的办公室,就要告诉她,我所有的问题。
“您要我从出生的那一天说起吗?”我问她。
我这么问,是因为我喜欢把事情从头说起,也因为我爱开玩笑。埃斯佩小姐说,怎么样都无妨,她会认真听我说话,花多少时间都无所谓,她在这里,就是为了听我讲话的。我心想:“真是酷毙了!”
在开始讲本人的故事之前,我问她:“可以抽烟吗?”
她好像突然看到一只怪物似的看着我,说小孩子不可以抽烟。这个老师头脑真好!我只得告诉她,这只是个小小的玩笑,好让可怜的埃斯佩小姐把张大的嘴巴闭上。她竟然没听懂,那是个愚蠢的玩笑话,这让我对她产生了无比的同情。这个玩笑话,连我妈和亚松森老师都听得懂,从来没有人相信过,也没有人觉得好笑。她让我觉得她很可怜,于是,我开始说起了我的故事。
我从爸妈用贷款买了一辆大卡车,然后取名为小玛诺林这件事讲起。这个名字,是用来向那个还未决定出世的小孩致意的,小孩那时还在冥府的边境,也就是所有小孩出生前游荡等候的地方。这是伊哈告诉我的,他说,他对那个地方还记忆犹新。
你每天都在那里游荡,整天无所事事,有一天,突然出现一只大手,说:“你!轮到你了!”(他说“你”,是因为那时大家都还没有名字。)
从那个时刻起,你的时空就转换到医院的手术台上,然后就被医生打屁股了。为什么呢?因为你出生了。从那个关键时刻起,就展开了你在卡拉邦切或好莱坞的生活,一切就看那只大手带你到哪里。那只大手带我到了卡拉邦切。我建议你别太听信伊哈的说法,小流氓伊哈老是瞎编一些纯粹用来打发时间的故事。我可事先警告你,相信我,只有好人才会警告别人。
好了,回到刚才的话题。我告诉她,我就这样跑出来了,医生还为我妈动了个生死攸关的大手术,好让我能顺利地出来,据说我的头大了点儿。我妈很爱提起这件事,好让我显得滑稽可笑。
她告诉我,直到三个月大时,我还哭得让大家睡不好觉。有一天,我大笑得丧失了知觉。我妈说,我一生下来就会说话。然后,我对埃斯佩小姐说道:“这,这就是我!”
我告诉她所有我知道的事,从出生直到三四岁时的一切。后来,埃斯佩小姐带着好像还没从冥府边境回来的表情对我说,我可以走了。
“为什么啊?埃斯佩小姐,是我讲得不够详细吗?”我问她。
“你讲得太好了,只是,已经过了一个半钟头。”埃斯佩小姐说。
一个半钟头!时间过得太快了。这一个半钟头,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埃斯佩小姐打着哈欠向我道别。我妈看到后,一定会说:“这是饿了,想睡,或是失眠的反应。”她想必真的是饿了。
我很开心,文思如泉涌,把一切从主角诞生前说起,就像电影一样。我也讲了爸妈怎样把阳台用铝窗围起来,好让我和外公在里面睡觉。我妈的朋友们很爱谈这些事,阳台怎样改建啦,拼花地板怎样弄啦……我讲了很多。最后,埃斯佩小姐要我下星期再去。
整个星期,我都在写我三岁到八岁的所有事情。我访遍了外公、爸妈、露易莎和所有有幸从我出生就认识我的人。不到两天,我的笔记本就写满了。我妈又帮我买了一个有双网格线的笔记本,我告诉她,这是我为和埃斯佩小姐会面所做的准备。
我再度来到埃斯佩小姐的办公室,带着三个双网格线笔记本,里面写满了我的一生,和所有相关的问题。我在每个笔记本上都写了标题,第一本写的是我三岁到五岁的人生,标题是“没有小呆瓜的人生”。
这个笔记本记载的是,小呆瓜还没来到这世上时的生活情况,那时的人们善良美好──全世界的人都说“请、谢谢、对不起”,没有绑架犯,摩托车都装了消音器,非洲没有饥荒,浴室里也没出现那不断折磨我妈的漏水现象。
每次我和小呆瓜哭时,外公就会故意说:“浴室漏水就是楼上那个先生害的,他每次都尿在马桶外面。”
他知道这样说,我们就会笑得倒在地上,不管原本哭得有多厉害。这时,我妈总是板着脸说:“他们已经够粗鲁了,你还乱教这些!”
我发誓,当小呆瓜不存在的时候,我还没这么粗鲁。有一天,当你发现自己说的笑话越粗鲁,你的弟弟就笑得越开心时,你就会不知不觉地想讲到他笑死为止。
我不确定有没有讲过那个浴室漏水的笑话给埃斯佩小姐听,因为第二次的会面,她只给我足够念完第一个笔记本的时间。我隐约觉得,我正在念的时候,埃斯佩小姐好像在打瞌睡,就像外公吃饱的时候一样,因为他有前列腺炎。我问埃斯佩小姐,她是不是也有前列腺炎,所以才打瞌睡。她说自己没打瞌睡(事实上,明明就有),也没有前列腺炎,没有女人会得这种病。最后她说,时间到了,我可以不用再去了。
埃斯佩小姐说,我根本没什么创伤。我却觉得,是她没把我治好。她对我妈说,我只是爱讲话,非常爱讲,爱讲得不得了,这称不上一种疾病,只是一种不舒适的感觉而已,就像胃痛一样。什么嘛!这是什么诊断结果啊!这样的话,我也会当心理医生,谁不会啊!
埃斯佩小姐说,我只需要家人多听听我说话就行了。
“什么?再多听听?”我妈大声回答。
伊哈在下课的时候对我说,埃斯佩小姐给自己省了每天听我啰唆两个钟头的麻烦。他在那里炫耀,因为他还在继续接受治疗。只有我被赶走了!如果我没戴眼镜,我一定会跟他杠上,直接打起来。但是,我可不想招惹两边的麻烦,一边是被伊哈揍,一边是我妈看到我眼镜破了的反应。我赞同“有人打你右脸,就连左脸也让他打”的说法,虽然我爸老是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应该反击回去。”
然后再自找罪受?我才不干这种傻事呢。
当然啦!说实在的,埃斯佩小姐的事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你想想看,假设你刚做完尿液检查,拿到检验单,结果上面写着:您是一团烂泥巴!
这可是很伤人的。我妈一定也同样觉得心里不舒服。她说:“我哪里需要听那个女人的,说什么我没听我儿子说话。我儿子连我按洗衣机的时间都不放过,她到底懂什么?”
最后,我只好哭起来。换作你,也是一样啦!
到了下午,我妈说,晚上我们全家人都会来好好听我说话,免得有人在那边乱说,说我们家的人都没听我说话。
晚上,全家人都来到我的房间。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儿尴尬。外公半躺在床边,我妈抱着弟弟,坐在我睡的位置上,我爸则直接趴在那里。他们对我说:“说吧!”
真讨厌,我并不喜欢即兴演讲!我拿起我的两个笔记本,开始读给他们听。读到第二本的时候,我就被我爸的鼾声打断了,这家伙打呼噜像只河马一样。
接下来,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占据了我的床位,我连伸展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好去爸妈的房间睡,把挤成一团的这群人留在那里。不过,我还是很好心地帮他们关了灯,关了收音机,还用外公的床罩帮大家盖好。
明天一早醒来,我妈一定会抱怨全身酸痛。哈!活该!谁叫她不好好听我讲完故事。这害得我忍不住怀疑,恐怕连“一只羊、两只羊……”的那些羊都嫌我的笔记本无聊了!
搞不好,明天我会挨一顿骂。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会这样,就像考试得鸭蛋一样,总是会有预感。
苏珊娜说,如果到处都容不下某个人时,这个人就会被带去看心理医生,而在以前,这种人会被丢在荒岛上。如果让我在埃斯佩小姐和荒岛之间作选择的话,我会选……爸妈的床。因为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一张荒凉的床,这是135厘米宽的恩爱夫妻专用床。我妈说,所谓的“恩爱夫妻”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第四章鳕鱼队长
我好几天没去学校上课了,我得和我爸去看验光师,这都是那个不守法的鳕鱼队长给害的。这几天,我的生命尝到了暴力的滋味。就连兰博也没遇到过这么恐怖的事情。如果轮到他,那家伙肯定也要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
这一切要从头说起。话说那天,我原本好好地待在上吊树公园里,我们之所以这样称呼这个公园,只因为那里有一棵别具异国情调,且看起来很适合上吊的树,一棵有遥远异国情调的树。那时,我和大耳朵正在一起玩战斗陀螺。突然,小流氓伊哈来了,他一来就一脚踩在陀螺上,对我说:“我们来玩角色扮演游戏吧,我来当美国队长。”下了这个指令以后,他又指着大耳朵说,“你来当女生,小玛诺林当讨厌鬼叛徒,我要和他一决生死,然后我拯救了公主,小玛诺林死在地上,头破血流。”
伊哈就是这样,喜欢从一开始就把游戏的主要架构设定得清清楚楚。这情节对我未免太不利了。
“那我宁可当女生!”我说。
而大耳朵那个无耻的叛徒,却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伊哈强迫他扮演的角色。
“不,还是我当女生吧。这种剧情的女生我最会演了,我有赢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水平。”
我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突然灵机一动,说:“我们为什么不明天再玩这个呢?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小流氓伊哈毫不迟疑地回答说:“就现在玩。”
于是,大耳朵开始扮演被绑架的公主,尖声狂叫起来,感觉好像有人正在鞭打他。而我就像百米赛跑一样,拼命往前冲。我是那种只要参加比赛,就会很拼命的人。只是,我一生中看到的人分为两大类,一种是赛跑总能赢的人,另一种则是总跑输的人。而我属于第二种。小流氓伊哈从后面一把抓住我外套上的帽子,说:“战斗吧!四眼田鸡,你即将和班上野兽中的野兽比武了,就是在下!”
我的双手不听使唤,突然感受到生命正处在危急存亡之际,身体完全瘫痪了。我只好用嘴反击,那是我在即将被砍头之前的唯一反应。我说用嘴保卫自己,不是说用嘴咬,别那么暴力嘛,我的意思是用语言反击:“我是国王!宪法保护国王,没有人可以打国王。你如果打我,就得去坐牢。全西班牙的人都不会原谅你的。”
如果来个全球金句大赛,我这句话至少可以进入半决赛,你说是不是?但这句话并没有感动伊哈,他是那种铁石心肠的硬汉,他说:“你能当国王才怪呢!国王都不戴眼镜啊!如果生出来的王位继承人戴着眼镜,就会被驱逐到国外,由别人来继位。”
这我倒没想过。我爸说,他因为戴眼镜,所以不用当兵,但我从来没听说过,戴眼镜就不能当国王。当然啦,我以前也没想过要从事这个职业,但到目前为止,这是世界上我唯一想从事的职业,只为了摆脱伊哈那个危险的家伙。
有一天,我看到电视上有个人说,有一次,他坐在飞机上,突然间,机师广播说,飞机的引擎坏了,必须紧急迫降。那是个美国人,但不是演员。他说,当飞机往下俯冲的时候,他心里想:“这就是我一生的最后时刻了。”然后,他出生以来的片段就一一浮现在脑海中,像电影一样。我也一样,只是顺序颠倒而已。
野蛮人伊哈拉住我的外套,我正要趴在地上,等着脑袋开花的时候,我的人生也像电影一样,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只不过不是倒带,而是往前快进。我看到了我的未来,脑海中所有的日子极速闪过,快得让我差点儿记不住。
我只记得两件事,那就是我当了国王,我和我的家人都出现在新闻节目的后半段里,就像现在的西班牙王室一样。节目中,我站在正中央,穿着典型的国王貂皮大衣,皇冠歪向某个角度,这是我喜欢的戴法。外公站在我旁边,他穿着星期天常穿的长大衣。我的爸妈站在一旁,我妈手里还抱着小呆瓜。我们都笑得很开心,背景音乐响起,是西班牙国歌。
这时,伊哈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带回了现实。
伊哈刚才提到戴眼镜就不能当国王,幸好我反应快,我反驳道:“骗人!那博杜安国王戴眼镜该怎么解释?”
这可让他吃了一记闷棍。我对博杜安国王印象很深,因为我们的邻居露易莎说,这位比利时国王驾崩的时候,她哭得很厉害。她为了这位国王陛下,还跑到莫特瑞尔去避暑。露易莎还说,他是个好人,娶了一个有着演员名字的西班牙女人──多尼娅?伊?阿拉贡,她属于那种长得不怎么样的西班牙女人。
露易莎说,在莫特瑞尔,每个房门都紧挨着隔壁的门。每当这个时候,我妈就会在她背后窃窃私语:“哼!什么门紧挨着门,她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
伊哈开始对博杜安这个戴眼镜的国王感到不耐烦了。
“四眼田鸡,你还是要坚持当国王吗,啊?”他问我。
他一直用“四眼田鸡”这个绰号来刺激我。然后,我犯了一个历史上最严重的错误,我回答说:“对!”
他也没事先通知我,就一拳把我右眼的眼镜片打碎,然后转身大喊:“任务完成了!”
看来,在这个上吊树公园里,有几个小孩身负挥拳打我的任务。在我万分疼痛的时刻,我看到外公向这里走来,我想,后卫已守好战斗位置。于是,我对小流氓伊哈喊着说:“你永远当不了美国队长,你一辈子只能当鳕鱼队长。全世界的人都只会叫你鳕鱼队长!”
绊脚石酒吧里的人都叫伊哈的爸爸“鳕鱼”,应该不只是因为他是个卖鱼的。
这句话一定刺痛了他,就像我承受了拳头的疼痛一样。他回过头来,在我外公面前抢走了我的眼镜,用神枪手似的准度,把那副眼镜往上抛,最后,眼镜挂在了上吊树上。
我外公没办法追着伊哈跑,他可是有前列腺炎的老人啊!这就像拥有一个住在美国的大叔一样,等于什么都没有,远水救不了近火。眼镜挂在那么高的地方,我和外公只好拿石头往树上扔,看能不能把眼镜打下来。
我们回家之后,我妈看到我眼角有淤青,就抱了我一下。当她看到眼镜的状态时,马上给了我一记铁砂掌。外公叫着说:“你别打他,他今天挨的打已经够多了!”
总之,到了晚上,所有的人都来安慰我,还讲解电视情节给我听,因为少了眼镜,我什么也看不见。突然间,我爸没来由地卷起衣袖,大声说:“小玛诺林,我要教你我们加西亚家的武功秘籍,不管是鳕鱼的儿子,还是别人的儿子,都别想打败你!”
不是因为他是我爸,我才这么说,他的武功秘籍绝对是梦幻式的绝招。因此,他准备给我上第一堂理论课。
“首先,你要让对方以为,你要攻击他的左边,当他防守自己的左边时,你就针对他的右边一阵猛攻。”他说。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棒的拳法,而且总共只需要上四堂课,讲完第四课后,他就说:“好了,小玛诺林,现在秀出身为玛诺林?加西亚儿子的本领吧!”
我秀出了人生中职业级水平的第一拳。
我把我爸的眼镜打碎了。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办到的,他眼镜的两个镜片同时碎了。这也成了悬案。我只想到马上问:“我是怎么办到的呢?”
我爸只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上床睡觉去吧!小玛诺林,趁我还没发火回你一拳之前,赶快走吧!”
我迅速冲到自己的床上,用床单罩住头,心想:“真希望一觉醒来,就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但我的耳朵还是能听到。我听到我妈在走廊上对我爸说:“你们父子俩是打算让开眼镜店的变成亿万富翁吧!”
那晚,我对外公说,我想整晚和他睡在同一边。因为没戴眼镜睡觉,让我毫无安全感。我倒大霉的时候,连在梦中都会绊倒,这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我躺在床上,开始觉得浑身发痒。我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我一直抓一直抓,就像一只走在高速公路上的癞皮流浪狗。
“你再这样抓,会流血的。”
“但是我睡不着啊!都是伊哈害的,害得我没眼镜戴,睡不着觉,害得我把爸爸的眼镜打破。而且明天到了学校,我还会看到他,我永远逃脱不了他的魔爪。他会再次打破我的眼镜,而且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再下下次。外公,他就是要跟我过不去。”
“等你明天看过验光师后,我们再去找伊哈算账。”
“你要是打他的话,大家以后就会叫我胆小鬼了。”
“我不会打他,我只会当调停人。”
“什么是调停人啊?”
“那是所有重大战争中都有的,调停人能用言语,达到用拳头或炸弹达不到的效果。”
我很想提醒外公,伊哈听别人讲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任何话对他来说,都起不了作用。他从来不听老师的话,也不听他妈妈的唠叨,就连漫画中的对话也不看(他只看图画),更不用说听其他人的话了。他只想在游戏中把别人打败,有时候对方是“美国队长”,有时候是“蝙蝠侠”,结果永远都一样,就是把对手打败,也就是说,把我打败。
第二天,我爸和我一起去找验光师。我们俩都看不清楚,所以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
今天并不是假日。在这样一个早上,和我爸一起出门,让我感觉很稀奇。因为平时不管去哪儿,都是我妈陪我去的。在验光师那里验光,真是酷毙了,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我很喜欢被问看到了什么,然后边看边回答:“左边、右边、左上、右下……”这是人生中唯一可以答错,却不用被惩罚的时刻。
看完验光师以后,我们去咖啡厅吃早餐。我对我爸说,我想坐在吧台边那种可以转的高脚椅上,坐在上面的感觉酷毙了。我爸让我点了一杯奶昔、一个巧克力脆片和一个甜甜圈。
咖啡厅里没有半个小孩子。所有的小孩,应该都正在忍受世界各个角落里类似亚松森老师一样的人吧。
我对着墙上的镜子,端详着早上自己弄出来的发型:偏分,额前还有一小撮卷发,就像超人一样。我心想:“人家可能会以为我是大人,并不知道我只有八岁,还以为我十八岁呢。他们也许还会认为,我和我爸是朋友,或是堂兄弟之类的。当然啦,我一站起来,人家就会发现我的身高。所以,他们可能以为我是个侏儒,在马戏团里工作……”
服务员走过来,对我爸说:“这个小朋友看起来很饿哦!”然后看着我说,“再这样吃下去,你会长得比你爸还高呢!”
世界上有些服务员还真聪明,他不但知道我是小孩子,还看得出来,旁边的人就是我爸。就像我妈常讲的,光看我们的脸就知道了,像一本翻开的书一样明白。我根本没办法骗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爸又让我多吃了一个小松糕。我把椅子转了几圈。他答应我,有一天要用大卡车载着我,进行一趟长途旅行。看得出来,他没有因为我把他的眼镜打破,就对我怀恨在心。于是我想,我也不应该对伊哈怀恨在心,但我还是很气他,很气很气。这大概是得了我妈的真传,她就很会记仇。
那真是奇特的一天。我爸留在家里吃饭,感觉好像是星期天一样。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我妈一如往常地煮了扁豆汤。
外公经常问我们:“扁豆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从耳朵里!”小呆瓜和我使尽全身的力气一起喊着。
那天下午,外公像往常的每个下午一样,带着我去学校。我爸妈则留在家里睡午觉,他们可真懒。外公扮演我们这场重大战事中的调停人的时刻,已渐渐临近。伊哈和他爷爷就站在学校门口。外公拉起我的手,向他们走过去,我已经准备好再挨一拳了。不过,他现在没办法再把我的眼镜打破了,因为眼镜还在眼镜店里进行修理。
“福斯蒂诺先生。”我外公对伊哈的爷爷说,“你看看,有人把我外孙的眼睛打成这样。”
“怎么那么粗鲁!”伊哈的爷爷说。伊哈望向另一边,好像这与他无关。他爷爷继续说:“那你怎么没保护好自己呢,小玛诺林?”
“因为对方比较嚣张啊!”我外公回答,“而且,他还把我外孙的眼镜打破了。”
“噢,眼镜很贵的啊!”伊哈的爷爷说,“当时,如果我的伊哈站在前面的话,他一定会给对方好看的,对不对,伊哈?”
伊哈涨红了脸,看着地上,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外公走到伊哈旁边,对他说:“希望下次是这样。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下次那个人再这样,就会被我们所有的人痛打一顿,好让那个懦夫学会不要欺负弱小。好啦!小玛诺林,你和伊哈一起去上课吧!跟他走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他会保护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外公绝对可以赢得诺贝尔和平奖。
伊哈和我走进学校,彼此间什么也没说。
在课堂上,伊哈传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觉得你外公会告诉我爷爷,说你的眼镜是我打破的吗?
我用纸条回答说:
不知道,我也不确定,我外公是不是会告诉你爷爷,说是你做的。
我故意把“外公”和“爷爷”四个字写得特别大,不知道伊哈能否理解其中的暗示。不过,像他这么粗鲁的人,大概不太懂得什么暗示。
我非常肯定,我外公不是会告状的人,但我想让那个小流氓紧张一下。
我们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外公和伊哈的爷爷都在那里等着。我向他们跑过去。由于没戴眼镜,我跌了一跤。好吧!说老实话,不管有没有戴眼镜,我都常常以各种方式摔倒。接着,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伊哈竟然弯下腰来,帮我捡书和毛衣。如果当时能拍张照片,留个纪念该有多好。世上最牛气的那个人,竟然在帮我捡东西,这可不是天天都会发生的事。
我站起来,伊哈对我说:“你外公一定对我爷爷说了。”
噢!原来这个小流氓也有害怕的时候。这恐怕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当然啦,我外公并没有走漏风声。伊哈也马上了解了情况,因为他爷爷的态度和往常一样。我们四个人一起走路回家,我们以前可从来没有一起走在街上过。
一路上,伊哈走过来,亲昵地踢了我几下,那是在他打破我的眼镜那天以外,从来没有过的近距离接触。伊哈打破我们之间的僵局,说:“我们除了当朋友,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对啊!你已经听我外公说过了,你若再动我一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大耳朵出现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他无法相信,我和伊哈竟然可以像两个没事的人一样走在街上。
“看什么看啊?笨蛋!”伊哈很有礼貌地问候道。
大耳朵准备拔腿就跑,我阻止了他,并对伊哈说:“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得也当他是朋友。回答我,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紧张的气氛过去了。伊哈最后回答说:“好。”他只能说好啊,还能怎样呢?反正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但他也提出了条件,说:“你也要以你爸的名义发誓,以后再也不叫我鳕鱼队长。”
我以我爸之名、小呆瓜之名、外公之名和我自己之名发了誓。我了解到,如果我再这样叫他,就会有生命危险。反正,也没人能跑进我的脑子里,我可以偷偷地在心里叫他这个绰号,叫几万遍也无妨。鳕鱼队长!
当天晚上,我还是没戴眼镜睡觉,还是和外公挤在一起睡。我觉得自己像个大人物,是一个帮派的创始人,或者一个国家的开国元首(比如美国,这是我临时想到的最大的国家)。很少人会有创立帮派的经验吧!而我就是其中之一哦!真应该有人在上吊树公园里立起我的雕像,并附上说明:
向四眼田鸡小玛诺林致敬。尊贵的孩子,他是在您脚下这块土地上游玩的帮派创立者。
不过,这些成员们并不都很想加入这个帮派,就像外公说的:“老天下雨,有人开心,有人不开心,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