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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她被休下堂,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唯一的骨肉被出府之前的一碗汤药化成一摊血水。无颜回娘家,却第二天在刑场上看见自己的族人被满门抄斩,监斩的人却是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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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冰蓝纱,
80后生人,热情的白羊座。平时喜欢阅读,写作,喜欢尝试不一样的题材创作,红袖添香网站“A签”四钻大神,已出版《我在回忆里戒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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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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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一章 妆残:郎心绝
第二章 心绝:抄家祸
第三章 毒誓:天不公
第四章 盗图:美人计
第五章 棋局:当局迷
第六章 立威:罚春芷
第七章 教导:入宫路
第八章 初探:君无心
第九章 偶遇:天骄女
第十章 再探:君心动
第十一章 入宫:人心险
第十二章 惊见:祈怜惜
第十三章 心计:美人脸
第十四章 擢升:赠青莲
第十五章 风起:心字香
第十六章 玉人:谣言起
第十七章 避祸:东林寺
第十八章 行刺:破空箭
第十九章 心许:天骄女
第二十章 宫宴:惊云舞
第二十一章 逃婚:阴谋生
第二十二章 通敌:起波澜
第二十三章 罢朝:云妃有孕
第二十四章 施计:贬云妃
第二十五章 险计:藏经阁
第二十六章 重阳:遍插茱萸少一人(上)
第二十七章 重阳:遍插茱萸少一人(下)
第二十八章 玉嫔:伤旧事(上)
第二十九章 玉嫔:伤旧事(下)
第三十章 秋狩:画风波
第三十一章 求情:施无计
第三十二章 秋狩:密林行刺(上)
第三十三章 秋狩:密林行刺(下)
第三十四章 毒发:见故人
下部:
第三十五章 抉择:两为难
第三十六章 借喻:解君惑
第三十七章 盛宠:引凤台
第三十八章 梦碎:姻缘破
第三十九章 设计:夺子心
第四十章 芳逝:玉人泪
第四十一章 遇刺:浴佛节
第四十二章 心计:夺皇子
第四十三章 及笄:征尘远
第四十四章 结亲:选兄嫂
第四十五章 忧心:被困栖霞关
第四十六章 封妃:百日宴
第四十七章 选秀:风波起
第四十八章 中毒:揪元凶
第四十九章 主谋:水露石出
第五十章 选秀:千千色
第五十一章 凯旋:和谈始
第五十二章 赐婚:尘埃定
第五十三章 比试:一箭定江山(上)
第五十四章 比试:一箭定江山(中)
第五十五章 比试:一箭定江山(下)
第五十六章 密谋:破盟约(上)
第五十七章 密谋:破盟约(中)
第五十八章 密谋:破盟约(下)
第五十九章 相许:一世心
第六十章 清剿:风波起
第六十一章 陷阱:惊天谋(上)
第六十二章 陷阱:露水香(中)
第六十三章 陷阱:露水香(下)
完结 凤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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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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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妆残:郎心绝
昏暗的柴房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霉味。一双枯瘦的手摸上柴门用力划下一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柴房里不见天日,这是她唯一用来记日子的办法。
十天了!
聂无双冷冷地想,一边加大手指的力度,也许是因为太用力了,长长指甲顿时拗断。猩红的血冒了出来,她却一眨不眨地收回手,放在嘴里,顿时口中满是铁锈一般的血味。十指连心,但这点痛根本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比起十天前痛彻心扉的那一幕。真的不算什么。
她静静坐在柴房中的茅草堆上,听着外面哪怕微小的声音。十天了,除了送饭的小厮,根本没有人来这里。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门口铁链落地的声音。
聂无双连忙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早就脏乱不堪的衣服。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饥寒窘迫的样子。她曾是聂家尊贵的嫡女千金,也是齐国最年轻最美丽的相国夫人,就算被践踏入尘土也应该保持最高贵的神态。
也许来的人是他——顾清鸿,她的夫君。聂无双失去神采的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柴房的门突然打开,刺眼的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聂无双不由眯着眼睛竭力想要看清楚来的人是谁。
“相国夫人,好久不见,这些天您过得怎么样?”柴房外响起一声柔媚的声音。
聂无双眨了眨眼,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唇边不由含了一丝冷笑:“总有一天你也会尝尝被关的滋味的!”
“大胆!”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冲进柴房将她拖了出来,狠狠推在地上,嚣张地喝道:“沈夫人在此,你居然不跪!”
粗糙的石子擦破了她的膝盖手腕,细嫩的皮肤很快冒出了血,疼痛像是一记巴掌,令早已饿得昏昏沉沉的聂无双顿时清醒过来。
她冷笑着站起身来,抹掉手腕上的血,看着面前满头金钗,容貌艳丽的女人,哈哈一笑:“沈夫人?什么时候相国府中有你这样一位夫人?且不说顾清鸿还没娶你,就说我现在还没被休,你想做妾却没有向我敬茶,名不正言不顺,你算哪门的夫人?”最后一句话,她冷冷扫过推倒她的家丁,那些人纷纷尴尬地低头。
沈如眉的俏脸一变正要发作,忽然想起什么,咯咯一笑,红唇似血:“聂无双,你以为你还是那风光无限的相国夫人吗?今天我来就是奉了相国的命令,他说……”
聂无双脸上顿时煞白如雪,好半天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他说了什么?”
沈如眉只是抿着嘴对着聂无双笑,像是在欣赏她的惊慌失措,过了许久,她欣赏够了,这才冷笑开开口:“相国大人说,聂氏三年无子,善妒恶言,犯了七出之条,即日起休离下堂!”
聂无双浑身一颤,怔忪过后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沈如眉见她头发蓬乱,一张绝美的脸上神情疯狂,不由惊得倒吸冷气后退一步:“你笑什么?”
“谁说我没有孩子?你去告诉顾清鸿,如今我的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骨肉,如果真的要休我,你叫他来见我!我要他亲口说休妻两字!”聂无双盯着沈如眉的眼睛冷冷地说。
她的目光似有毒的针,刺得沈如眉艳丽的脸上顿时煞白。
“你……你有了?”沈如眉不敢相信地指着聂无双:“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你不信可以请大夫来诊脉,我已经怀了两月的身孕!这可是他顾清鸿的亲生骨肉。”聂无双嘲弄地说道。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却在滴血,三年恩爱夫妻,没想到却一朝被休下堂。孩子——这是她挽回他,挽回自己命运的最后筹码。
“你等着,我这就去问。”沈如眉城府果然深,震惊过后随即神色复杂地迅速离开。
一旁原本嚣张的家丁个个禁若寒蝉。本以为聂无双绝无翻身余地,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有身孕。一些家丁想起平日聂无双在相国府中的恩威并施始觉得后悔。他们真不该听了沈如眉的煽动,以为可以趁相国夫人不受宠的时候过来踩一脚,以巴结新的女主人。
他们惶惶不安,聂无双却看着三月不算清朗的初春天色,怔怔出神。
她还记得当时认识顾清鸿也大约在这时候,三月初春,天禅寺外十里桃花林……林中的清俊男子,手捧诗书,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从此千金之女爱上贫寒出身的男子,毅然下嫁。她还记得当初父亲曾忧虑地说:双儿,顾清鸿笑意不达眼底,对你恐不是真心。当时自己还为了这一句大大地生气,更是逼着他在父亲面前发誓:从此一世一双人,不可负心,不可分离。
原来,父亲的话在今天一语成谶。她轻轻地笑起来,只是两行清泪在笑中悄然滑落脸庞。
院门口又响起脚步声,聂无双回头,当看见那张艳丽脸上挂着得意笑容的时候,心猛地一沉。
“相国大人有令,你要走出这相国府,就必须打掉腹中的孽种!”沈如眉从身后的丫鬟手上接过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步步逼近。
“不……我不信!我不信!”聂无双睁大眼睛,摇着头不敢相信这个可怕的结果:“这是他的孩子,不,我不相信!你叫顾清鸿来见我!叫他来见我!我要他亲口对我说!”
她尖叫起来,痛苦,愤怒,委屈……再也抑制不住。
沈如眉眼中掠过厌恶,冷笑一声:“相国大人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过问这等小事?聂无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乖乖喝下这碗药,从此滚出相国府!”
聂无双只觉得心仿佛被人一刀刀捅进抽出,血肉模糊。
从这院子到书房短短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可能熬好这碗热气腾腾的打胎药?如果这不是沈如眉的诡计,那只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她的温柔夫君早就算好的一步。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原来,他早就对她恩断情绝!
“来人,把她按住,灌下去!”沈如眉不耐烦起来,喝来家丁把聂无双按住,一碗药亲自灌了下去。
聂无双拼命挣扎,苦涩的药因她的动作不停流入她的口鼻中,呛得她连连咳嗽。可是钳制住自己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一碗药终于灌了进去。家丁放开,聂无双颓然倒在地上,药的温热一时间温暖了她空洞的胃,但是她却浑身犹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她的孩子!……她无声念着,泪流成河。
“看清楚,这是相国大人给你的休书,好好收着,说不定哪个男人可怜你收你做个第几房的小妾。啧啧,不然多可惜了你这花容月貌。”沈如眉从怀中掏出一张休书轻轻盖在聂无双的脸上。
纸落下,聂无双木然地看去,休书上的字飘逸俊秀,一如他的人,斯文儒雅。她从来不知道,有一种毒叫做——温柔。肚子微微抽痛了一下,但是更痛的却是心。
“呵呵……忘了告诉你。如今相国大人奉了圣旨在查办一件轰动京城的大案呢,听说可是与你们聂家有关。如眉虽然不懂国事,但是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家看看。”沈如眉笑得花枝乱颤,得意非常。
倾国倾城的容貌又怎么样?才情无双又能怎么样?还不照样是男人利用的踏脚石。如今聂家要倒了,她聂无双就该乖乖从相国夫人这个位置上下来,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爬上这全齐国女人最羡慕的位置。沈如眉盯着聂无双虽然脏乱但是却不掩绝色的容貌,嫉恨又得意地想。
聂无双只是呆呆听着,她仿佛痴了傻了,听不懂沈如眉刻毒的冷嘲热讽。
“好了,把她丢出去吧。我可不想看到她这个死样子。”沈如眉见她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兴趣缺缺地冲家丁说道。家丁把聂无双叉起,打开侧门推了出去。
身子再一次重重跌到地面上,身后的门重重锁上。不知过了多久,聂无双慢慢起身,三月的天还很冷,她抱着肩,慢慢地坐在相国府后门巷子的地上。寒气入体,药力发作,肚子里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她把手中的休书又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折起放入怀中。
这个动作她做过许多次,那时初识,他曾写情诗送她。她每每收到也如这般看完,小心贴身收起。
当时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收到他亲笔的休书!
要死了吗?她闭上眼,感受着身体热量的流逝,身下一点一点的血慢慢流出,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再觉得痛,死了就不会记得他和她曾经发誓过,从此一世一双人,永不负心,永不分离……
她笑,静静闭上眼睛……
一个月前。入夜,月色融融,庭院寂寂。
“夫人,早点休息吧,相国大人被皇上叫进宫中商议国事,恐怕又是要一整夜不回来了。”墨香嘟着嘴劝正在桌边缝缝补补的女人。
女人缝好最后一针,回过头来轻笑着道:“不会,相公说今夜一定会回来。”
淡淡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任凭墨香看过了多少次她的面容,依然被她的美给震得回不了神。眉若远山,肤如凝脂,琼鼻挺直,特别是那双总是水光潋滟的美眸犹如深潭,幽幽的摄人心魄。
她就是聂无双——聂家的掌上明珠,齐国权臣聂司徒大人的唯一嫡女。
三年前她推掉了无数媒人替达官贵戚的子弟的提亲,执意嫁给还是上京赶考的穷酸书生顾清鸿。当时多少人都被她的选择而说三道四,没想到一年后,顾清鸿一鸣惊人,一举夺得了金科状元,而且深得皇上器重,短短三年就做了齐国史上最年轻的相国。
“夫人,可是有孕要早点歇息……”墨香好半天才从聂无双的美中回过神来,连忙劝道。
她还没说完,聂无双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柔媚的脸上露出纯真调皮的神情:“嘘,千万别说,万一相公听见了就不好玩了。”
墨香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奴婢知道,夫人要给相国大人惊喜哦。”她捂着嘴笑着退下。
聂无双笑着摇了摇头,手又不由自主地摸上平坦的腹部,心中涌起一股甜蜜。
她有喜了!
如果说与顾清鸿三年恩爱夫妻还有什么遗憾,就是她至今无子。她是多想给他生一个孩子。可是……她的明澈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最近相公好像对她冷淡不少。要不是她请了几次,他一连两个月几乎夜夜都是在书房睡的。按说如果是刚新上任相国事务繁多,日理万机,但是好像也不该是这样。
“嘶!”她想得出神,一不注意收拾针线的时候一枚针扎入了手指。顿时手指尖渗出豆大的血珠。
她心头一跳,看着鲜红的血有点慌乱。
见血光,大不吉!
“夫人!你怎么还没睡?”房门外忽然响起悦耳的声音。
聂无双欣喜抬头,看见顾清鸿站在门口。夜色很暗,他站在门口,窗外的月色仿佛都只倾泻在他身上,令人一眼就看清他翩翩如仙风姿。剑眉星目,鬓若刀裁,明晰的眉眼犹如墨画一般,俊美儒雅,令人一眼折服。
他就是齐国最年轻的相国也是最惊采绝艳的才子。此时他薄唇边含着一抹令人看不透的似笑非笑,静静依着门边看着房内的聂无双。
聂无双悄悄擦去手中的血珠,迎上前,含笑道:“相公,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她的手伸向他,指尖一空,他已却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走进房间。
“皇上让我拟一份年初让寒门子弟入太学的招贤令,所以回来晚了。”顾清鸿脱下身上厚重的官服,露出里面白色单衣。背影挺秀,匀称有致,像是上好的剪影。
聂无双连忙上前,正要解开他的脖领的扣子,他已经错开身子拿了面巾开始洗脸擦手。他寒门出身,事事亲为,初成亲的时候不惯她贴身伺候,可天长日久,他也渐渐默许了她的亲昵,可是现在他和她仿佛又疏离了许多。
聂无双压下心中的不适,笑着打趣道:“看来皇上对你很器重,改天让我爹爹向皇上进言,可不要累坏了我们初初上任的相国大人。”
顾清鸿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冷笑一声:“这等小事不敢劳动岳父大人。”
聂无双本是一句戏言没想到惹来他的不快,不敢再说。但是心中却微微拧疼,最近一向温柔有加的夫君好像越来越容易生气。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她和他之间本来不是这样的。她忍住心中酸涩,正要告诉他自己有孕的事,却见顾清鸿早就上了床。聂无双悄悄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推了他一把。
“相公,我有事要与你说。”她咬着下唇,心中既欢喜又忐忑。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累了。”他翻了个身面朝里,不一会已经沉沉睡去。
聂无双枯坐在床边,泪湿衣襟,过了许久才更衣上床。他就躺在身边,气息温热,但是聂无双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他未曾搂着她一同入睡。
第二天清晨,她起身的时候,身边照例是空的。墨香端了水盆进来,见她眼睛红肿,不由诧异:“夫人,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昨夜没睡好。”聂无双坐在镜前,果然看见镜子中的女人容色憔悴,双目微微红肿。
“是不是相国大人听说您有喜了,所以……”墨香想要打趣说两句,但是却看见她脸上的黯然顿时不敢往下说。
“夫人,大人回来了!”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
“大人回来?”聂无双微微诧异:“这时候怎么回来了?”说完她又失笑,早点回来不好么?
“知道了,我收拾就过去。”聂无双赶紧催墨香梳头匀面,今日他这么早回来可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这就代表她有时间与他相处,然后对他说出自己有孕的消息!聂无双面上含羞,一抹嫣红浮在脸颊边,如桃花般娇艳。
“夫人,你今天可真美!”墨香为她梳了个流云髻,又配上点点珠钗,朴素又大方。
“夫人,大人今天带回来一个女子。”屋外的管家犹豫开口。
聂无双心一颤,手中的梳子突然掉落啪嗒一声摔成两半。上好的象牙梳却这么不经摔。
墨香连忙捡起来,看着脸色煞白的聂无双喃喃安慰:“夫人,也许不是……”
“没事,我去看看。”聂无双勉强一笑,提了裙摆向外走去。
在花厅中,她果然看见“日理万机”夫君正搂着一位面容娇艳的女子在说着什么。
“相公,这位是……”她一颗心犹如坠入冰窖,勉强笑着上前,可是眼睛早就禁不住紧紧盯着他那握着美人修长的手。
顾清鸿转头,依然笑容若晨曦,声音也一如既往温柔悦耳:“夫人,这位是沈如眉,她本是我父亲从前同僚的女儿,因罪受牵连不慎流落青楼,所以……”
“请夫人收留!如眉不想在青楼中!虽然如眉坚持卖艺不卖身,但是那地方实在是龌龊不堪。如果夫人肯收留,如眉愿意为夫人做牛做马,报答夫人收留的大恩大德。”
沈如眉哭得梨花带雨向她跪下,却依然还是紧紧靠在顾清鸿身边。而顾清鸿则温言安慰,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璧人!不知情的倒以为她是个不能成人之美的恶妻。聂无双冷冷看着,沈如眉哭了一会见她一声不吭,不由尴尬万分,越发哀哀切切。
“如眉,你先起来。来人,送沈姑娘下去歇息。”顾清鸿扶起她,沈如眉就势依在他身上,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双美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去吧,我等等过去看你。”顾清鸿笑得柔情似水,沈如眉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下去。
花厅又恢复安静。聂无双看着面前俊逸的男人,仿佛不认识一样。
顾清鸿不看她的眼睛,淡淡地开口:“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下个月我就娶她过门,顾家香火总是要续的。”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聂无双叫住他,从头到尾,这场闹剧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快得令她连震惊的时间都没有。
“你还有什么事?”顾清鸿淡然转身,黑琉璃一般漂亮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温度,但是他脸上依然彬彬有礼,优雅得令人心折。
“相公,你不是发誓过,从此你我恩爱到老,一世一双人……”她忽然说不下去。
誓言犹在耳,她记得。可是他,好像不记得了。
顾清鸿略略沉默了下,忽而淡笑,眉眼生动,俊美如昔柔声说道:“这哄人的话你也信?”他说完转身走了,独留她一人呆呆立着。
这哄人的话,你也信?……他无情嘲弄的话就在耳边,聂无双想笑,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呜咽出声。
那一夜,他三年来第一次未在她房中歇息而是去了另一个女人的房间。她哭了一整夜,望着黑漆漆夜幕,第一次觉得长夜漫漫,杳无边际。一夜过后,所有的相国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相国大人有了新欢,顿时风向微变,所有下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从前的尊敬通通不见。
墨香看不过去:“夫人,您怎么不跟大人说您已经怀有身孕,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敢不敢瞧不起您!再说夫人您还是聂家的嫡女,相国大人的正妻!那个沈如眉算是什么东西,敢跟您争?”
聂无双拭去眼角的泪,摇头冷笑:“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新欢不如旧爱,正妻不如宠妾,就算我怀了孩子又能怎么样,这时候也只是他兴头上泼的一滴水。再等等。我要选最好的时机告诉他这件事!”
她摸着平坦的腹部,怔怔地想,也许他不过是一时被迷惑。可是还等不来夫君的回心转意,倒是等来了沈如眉的耀武扬威,栽赃陷害!
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几天,一日聂无双一早起身,正在梳洗,忽然听见外面的下人禀报:“夫人,沈姑娘求见。”
“不见!”墨香气嘟嘟地嚷道。
“让她进来吧。”聂无双为自己的额前细细贴了花钿,这才回头淡淡道。
“夫人您……”墨香不解。
聂无双看着镜子中女人,白腻如雪的肌肤,眉不描自黛,唇不涂自朱,略略打扮就胜过无数女子。她自然知道自己有多美。当年的未出阁的聂无双可是齐国京城中的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后寿宴上的一曲“惊鸿”舞,惊艳四座。她的美更胜在一种说不清的气势中,空灵若幽兰,却又带着不可亵渎的贵气,别人根本模仿不来。而沈如眉虽美,但只是珠粉堆出来的娇艳而已,比起她来,更是连提鞋也不配。痛定思痛,即使心伤夫君移情别恋,但是她不容许自己未来的孩子因自己不受宠爱而过得艰难。
聂无双在心中冷冷一笑:“她想来你也拦不住,总是有这么一天的。”
说话间,沈如眉已经婷婷袅袅地由丫鬟扶了进来,当她看到穿戴整齐的聂无双,不由结结实实一怔。
她是知道聂无双的美名的。在青楼中,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每当谈起她都羡慕得银牙暗咬。且不说聂无双出身京城中第一大族聂家,光是她的父亲聂卫城就是堂堂的三公之一,司徒大人。但她多少名门子弟不要,偏偏选了当时还是穷书生的顾清鸿。记得当年顾清鸿金榜题名,骑马游街的时候,那俊逸儒雅的面容可是生生震了整个京城的老老少少。谁都没见过这样年轻英俊的金科状元,直到这时所有人才对聂无双的选择感到佩服。
这真才叫做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眉拜见夫人。”沈如眉掩下心中的嫉妒,楚楚可怜作势要跪了下去。
聂无双也不扶,等她跪下才淡笑道:“沈姑娘免礼,在府中可还适应?”
“很好,相国大人对如眉很好。”沈如眉抬头,眼中掠过一丝得意的笑。
聂无双脸色一白,浑身晃了晃。
很好!沈如眉说他对她很好。只两个字,就是挖心的痛。沈如眉起身,坐在她身边,殷勤问东问西,聂无双看着面前晃动的精致的脸,克制着扑向她的冲动。她多想叫她滚,滚出她和顾清鸿的世界,要不是理智告诉她要忍耐,她早就失态了。
一场谈话结束,沈如眉得意洋洋地走了。聂无双看着她走了,木然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她喝过的茶杯,手一挥“哗啦”一声,上好的青州瓷窑茶盏顿时碎成千千片。
“夫人!”墨香吓了一跳。聂无双木无表情的看着她:“我累了,谁来也不许打扰。”
过了不久,忽然院子里有人喊:“沈姑娘出事了!”
“出事?”墨香疑惑地自问:“能出什么事?刚才不还好好的。”
聂无双正依在美人榻上,心忽然一沉,沈如眉才刚离开能出什么事?正思附间,忽然房门的帘子一撩。
顾清鸿大步走了进来,俊脸上铁青:“刚才如眉是不是来过这里?”
“是。”聂无双盯着他的眼睛。
“她喝过什么?吃过什么?”顾清鸿又问,隐约有些气急败坏。
“沈姑娘喝了一杯茶,什么都没吃。”墨香连忙回答。
聂无双猛地站起身来,盯着他的眼睛怒道:“怀疑什么?我给她下毒?”
“如眉回去后腹痛如绞,脸色发青,肯定是中毒。”顾清鸿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不自然地别开眼。
聂无双冷笑起来:“你的意思是她来我这里喝一杯茶就中了毒?”
顾清鸿漠然转头,一向带着温柔的俊脸上再无一丝柔情:“不然你让我怎么想,我承认这几日是在她房中过的,但是你也不必如此善妒。她不过是一介柔弱无依的弱女子。你怎么狠心如此!”
聂无双浑身一震。十几天了,她终于听到他亲口承认他对沈如眉的宠爱。弱女子?他是不是忘了,曾经她下嫁给他,父亲和族人都不谅解她,最后断了往来,她那个时候也是柔弱无依的弱女子!
她连连冷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顾清鸿清澈的俊眸微微缩了缩,随后冷声道:“如眉喝过什么茶,茶杯在哪?让我看看。”
墨香顿时踌躇:“沈姑娘的茶杯已经被打碎了,奴婢拿出去丢了。”
“丢了?”顾清鸿挑眉,转头冷冷看着聂无双:“你是故意打碎丢了吗?”
聂无双苍白的唇边含着一丝森冷的笑,眼泪却滚滚落下:“是我摔碎的!顾清鸿,三年夫妻,你若要绝情,我也无话可说,我只问一句,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你忘了是我不惜下嫁,与你同甘共苦,是我当掉首饰,资助你生活,助你金榜题名!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好好看着我,我哪一点对你不起?你非要娶一个青楼女子!”她说得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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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聂无双失声反问:“你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把我关入柴房?!顾清鸿,你不是才智双全吗?你只要想一想就知道我怎么可能事前知道沈如眉要过来?就算我要害她,也不可能在自己的房中下毒……”
她还想再挣扎辩驳,屋外涌进家丁一把抓起她向外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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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光模糊中,她看见他的深眸中掠过一道极淡极淡的异样,似愧疚又似怜惜……黑暗袭来,她被丢入了冰冷又充满霉味的柴房。
第二章 心绝:抄家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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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醒醒!”一双苍老的手拍着她的脸颊。模糊的灯笼光下,一位老妇人正低头看着她。聂无双惊叫一声抱紧了自己。可是一动下身的血更加急地流出。
“可怜啊,姑娘你怎么坐在这里。还穿得这么少。”老妇人手中的灯笼一照,又不由叫了一声:“姑娘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聂无双只觉得自己一会冷,一会热,腹中疼痛如刀搅。原来不是一场梦,自己真的是被休下堂,还被人灌了药打掉了孩子。
“老婆婆,你让我死在这里,不要管我……”泪又滚落下来,聂无双无力地推开老妇人的手,呜咽:“你走,你走啊……”
“唉,可怜的孩子,好好一条命干嘛非要说死。跟老婆子回家,我帮你看看,作孽啊!你身上什么药味?是红花啊!天啊!你这个样子分明是被人灌了药。”
老妇人不容她多说,一把拉起她。老妇人许是做惯了力气活,力气不小。聂无双挣扎不了,一边哭一边只能任由她拖回去。相国府的后巷边上就是一片普通百姓住的简陋房子。不一会,老妇人的家到了,短短一段距离却令聂无双耗掉全部体力。
老妇人把她放在干燥的床上,点起蜡烛,不容分说脱掉她身上的血衣,打来热水用白酒和生姜替她擦身驱除寒气。热水温暖了她早已经冻得麻木的四肢,泪水像是无法干涸的河水默默地流着。
“姑娘啊,人生在世好死不如赖活着,看你样子也是被大户人家赶出来的,有什么冤屈得忍着。不然你死了,那坏人都得逞了。哪一天老天开眼,给了你机会报仇,你都没法子……”
老妇人念念叨叨的话像是在念经,聂无双的眼泪渐渐止住,她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茅草屋顶,终于止住眼泪冷冷地想:是的,她怎么能死了呢。她还有疼爱她的父亲,他一定会帮她出头,洗清冤屈……
孩子!还有她的孩子!她要沈如眉为她的孩子陪葬!!她的泪光闪闪的美眸中掠过强烈的恨意。
寒夜寂寂,相国府中书房处灯火明亮。顾清鸿立在窗前,俊逸的身影翩翩如仙。书房的门被扣响。
“进来。”他回头淡淡道。沈如眉恭谨地走了进来,福了福:“相国大人,事已经办妥。后巷外聂无双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回家了。地上留着一滩血迹……”
她顿了顿,有些畏惧地看了他一眼:“孩子应该是打掉了。”
顾清鸿微微一颤,许久才点头:“恩,知道了。”朗朗如月的面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
沈如眉悄悄靠上前,媚眼如波:“相国大人,今晚到如眉处歇息吧!”
“退下吧。我累了。”顾清鸿转头,一向温和的眼眸中比窗外的月色更冷:“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沈如眉被他的目光刺得浑身一缩,俏脸煞白如雪,连忙后退几步:“是,大人。”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顾清鸿这才颓然坐在椅上,坚硬的椅子,背后却是她亲手绣的靠垫,每一针每一线,都细密整齐。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袜,他亲眼看着她坐在桌边为他缝制,这种贴身的东西她从不假手于人。这时候他本不应该再想起,但是这十几天只要一安静下来,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她被拖走那一刹那绝望,泪水涟涟的神色。
顾清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不该做的都做了,该做的也做了。明日或者后天,圣旨就要颁布,聂卫城这个老匹夫就要垮台了,三部会审已经在一个月前秘密审过聂卫城,可恨他在狱中坚称自己无罪,任多重的刑讯都不能逼他开口承认自己通敌。但是他提供的证据已经呈给了皇上。这一个月,他瞒着她四处走动,一切务必一击必中。
聂卫城!顾清鸿眼中掠过深深地仇恨,我也要让你尝尝抄家灭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滋味!眼中的恨意那么深,完全盖过了他所有的理智……
只是聂无双——他的妻……
他心中掠过一丝抽痛:是生是死,就让她去吧。
许多年以后,当顾清鸿想起当初的决定都痛悔万分。他明明可以留下她,只要告诉她一切只是她父亲的罪过,他和她还是可以恩爱到老。可惜时间不能倒回,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不知道原来当初天禅寺外那一眼,不仅仅是她对他一见倾心,他亦是从此心中再也抹不去她的倩影。
第二天聂无双幽幽转醒,身上是干燥温暖的。她冷漠地勾了勾唇角,也许是自己命贱,一碗红花灌下去竟然不死。
“姑娘醒了?”房门被打开,老妇人端着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走了进来:“好昨夜可真凶险,要不是老身懂一点医术,你身子也不错。不然的话真怕你挺不过来。”
老妇人把小米粥放在桌边,扶起她坐起,和蔼地问:“姑娘,你可有家人?”
聂无双点了点头,她聂家可是齐国有名的世族,父亲是三公之一的司徒大人,她的大哥掌管西北兵马二十万,三哥去年刚中了探花,还有……她忽然皱眉,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她家世那么雄厚,为什么顾清鸿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休她下堂?逼她打掉孩子?!
不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忽然紧紧一把抓住老妇人的手,急急地问:“老婆婆,最近京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话才刚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不堪。她死死盯着老妇人浑浊的眼,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对!一个月前!一个月前自从顾清鸿把沈如眉公然接进府中,她就感觉到不对头!
可恨那时候自己伤心欲绝,又觉得无颜回娘家,所以一直闷在自己的房间里。而这一个月自己几乎是与世隔绝,京城中有什么事她根本不知道。想起平日父亲在谈话中隐约流露出的忧虑,她更是心头狂跳。不会的!聂家百年望族,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大难临头?
“京城中没什么大事,哦,有也是皇上的七公主今年及笄了,听说一个月后皇上就要替她选驸马了。”老妇人回答道,顺手端来小米粥喂她:“唉,同是做女人的,还是生在皇家好。你看你这么美的一个姑娘竟然遭这种罪……”
聂无双听了老妇人的话这才放心下来。但是隐隐还是觉得不安,聂家没事就好,但是既然自己娘家没出什么大事,顾清鸿凭什么敢如此对待自己?她越想心头越乱,小米粥吃在嘴里也食不知味。
老妇人见她神情恍惚,以为她在伤心自己的遭遇,唠唠叨叨地说无非就是让她好好养身子。
聂无双渐渐缓过神来,看着面前素不相识的老人,心中涌起感动:“麻烦婆婆。你去城东的聂家帮我送个信。”
“聂家?!”老妇人忽然失声问:“司徒大人,聂大人家?!”
聂无双心头一跳:“是,怎么了?”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犹豫地问:“姑娘的家人是不是里面的什么管事?如果是我就过去送个信,如果是聂家的人就恐怕帮不了……”
她欲言又止,聂无双心头狂跳,沙哑着声音问:“聂家到底怎了?”
“没什么,只是老身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老妇人不想再往深处说。
聂无双犹豫了一会,勉强笑道:“那就麻烦婆婆帮我送封信,我姑姑就在里面当差。”
老妇人于是从床边的抽屉中掏出皱巴巴的笔和墨。聂无双身子还虚弱,咬着牙写好了一封信。从怀中拿出唯一的一块小金裸递给她:“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老妇人却摇头:“老身不敢要姑娘的东西,送个信而已。姑娘还是拿着这钱好好养身子。今天天色晚了。明天再替姑娘送信。”
聂无双感动无比,只能点头,半是忐忑半是安心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老妇人揣着聂无双的书信出了门。大约一个时辰后,老妇人忽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进门就哎呦叫唤:“不得了,姑娘,出大事了,皇上下旨说要抄家!要抄聂家满门啊!”
聂无双正在喝水,一听,手中的碗“砰”地一声掉了下来,她看着一地碎片脑中一片空白。
老妇人连忙开门进来,还没坐定就扶着胸口:“哎呀姑娘,我才刚走到城东就看见一大队官兵气势汹汹跑过去,等走到聂司徒大人家不到一百丈就看见官兵把司徒家都给包围起来,一个个往外抓人……哎呀,姑娘你怎么了?”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聂无双捂着胸口昏了过去,连忙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好半天聂无双幽幽地醒过来,清澈的美眸中充满了痛苦茫然。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她喃喃念着,忽然疯一样下床向门外奔去:“我不信,我不信!……”
老妇人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一把将她抓住,急道:“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才刚小产,你这是干什么去……”
“爹爹!……我不信,我不信!”聂无双泪流满面,死命挣扎,老妇人力气大,把她拖回床上,看着她癫狂的神情也明白了几分:“姑娘,司徒大人是你什么人?”
聂无双心中纷乱一片,她哀嚎一声,嚎啕大哭:“他是我的爹爹!我是聂无双!顾清鸿你怎么能如此绝情!”
老妇人吓了一跳,连忙问:“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
聂无双只是痛哭,过了许久,她才抬起脸来,美眸中水光点点,深深的恨意充斥其中。
她擦干眼泪,对老妇人哀求:“婆婆,我得去看看,你借我一身衣服,我一定得去看看!”
老妇人见她神情坚决,无奈点头:“好吧,如果司徒大人真的是你的爹爹,你是要去看看,不过这次圣旨下的是抄家,你过去千万不要让人认出来……”
聂无双咬牙点头:“我知道,认出来我就得被抓走,不是当官妓就是流放千里。”
齐国律令:罪臣之女,如果已出阁的,嫁三品以上官员的可以不受牵连,可是她现在已被休离!根本不在这赦罪之内。想到这里,她心中又翻江倒海一般痛起来。这也就是为什么顾清鸿等不及把她休下堂的原因!他不愿意庇护她。甚至有可能,皇上的抄聂家的圣旨都是他拟的!
聂无双想到这里生生打了个寒颤,温柔夫君,三载恩爱,她总以为她与他是情投意合,没想到睡在自己身边的三年的夫君竟然如此心机深沉!忘恩负义!
她不敢再往深处想,接过老妇人的衣服,急急忙忙穿戴起来。老妇人担心她小产见风,把她穿得密密麻麻,又把她一头如瀑青丝用头巾包起,虽然她身上穿得臃肿,但是一张巴掌大的绝美小脸依然十分显眼,聂无双沉吟一会,抓起泥土在脸上抹了几把,这样一个灰扑扑平凡无奇的村妇就成了。
聂无双别了老妇人出了后门,急急忙忙向城东聂家走去。她小产之后十分虚弱,只能走几步歇一会,额上后背冷汗涔涔,她心急如焚,心中又痛又悔。要不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一个月前早就该派人跟父亲联系,哪怕去对着父亲哭诉一番也好,也不会到现在这个样子。
她好不容易走到城东聂家,远远看去心“扑通”一沉,只见自聂家门口乌压压的都是官兵,里面隐约传出哭声。她连忙挤上前,抓住一个围观的百姓,急急地问:“到底怎了?皇上为什么要抄聂家?!”
“姑娘是乡下来的吧?听说聂大人通敌祸国,啧啧,要满门抄斩!”那人连连摇头。
通敌祸国!满门抄斩?!聂无双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又昏了过去。
“姑娘,姑娘……”旁边有好心人连忙把她扶到街边,聂无双半天才醒过来,眼前是刺目的天,她呆呆看着,泪水滚落冷笑连连:“好一个通敌祸国!顾清鸿,你竟然是要我聂家死绝!好狠的心!”
路人见她神情古怪,嘟哝了一句“疯子!”就走了。聂无双定了定神,刚才的“通敌祸国”四个字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这个罪名向来是昏君诛杀臣子的最锋利最恶毒的武器。看来爹爹平日的担忧是对的,聂家权力过大,她几个兄弟又个个是人才,特别是大哥,镇守西北……
不对!她怵然而惊,若说皇上明目张胆地要抄聂家,大哥手中的兵权肯定首当其冲被夺!大哥!聂无双脸上煞白如雪,她的大哥估计已经遭了毒手!
正在这时,忽然聂家门前一阵喧哗,聂无双吃力站起来,扑上前,只见官兵像是赶牲口一样把里面的男女老少纷纷赶了出来。奴仆被官兵驱逐着上了囚车,轰隆隆碾过大街。官兵又吆喝着把聂家围起来。
聂无双擦了擦眼泪,心中有一种说不上的奇怪,她连忙问旁边的人:“聂大人呢?怎么不见聂大人?”
“哎呀,姑娘你不知道啊?早在一个月前聂大人就被抓了,听说已经过了三部会审,啧啧,今天这样子,我看早就有预兆了!”
聂无双脑中一片空白。她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顾清鸿的疏离冷漠。原来一个多月前,聂家就出事了。他竟然瞒得这样好!
好!好!聂无双忽然冷笑起来,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呕出。旁边的人纷纷惊呼躲避。
聂无双看着他们惊恐的脸,冷笑着踉跄走了。不必再看了。一切早就在一个月前都成了定局。她踉踉跄跄向老妇人家中走去,她心如油煎,一路走一路想她一介弱女子如何救她的父亲族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老妇人家旁,忽然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在老妇人家门口徘徊,里面传出一个尖利娇媚的声音:“说!聂无双到底去了哪里?!”
聂无双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躲在拐角:是沈如眉!
“老身不知,她一早就走了的。”这是老妇人哀求的声音。
聂无双顿时明白过来,沈如眉一定是今天听到聂家被抄了,竟然打探到她的落脚处想要抓她回去认罪!
沈如眉!你竟然要赶尽杀绝!
她的美眸中掠过深深的恨意,死死盯着那扇门,浑身发抖,总有一日你沈如眉要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不敢再耽搁,转身连忙向外踉踉跄跄跑去。一直跑出几条巷子她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抬眼,眼前只是京城中一条寻常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一派热闹景象,但是她心中却犹如寒冰三尺,天大地大,哪里才有她聂无双的容身之处?!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聂无双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抖抖索索躲在京城西山的一处破旧的庙宇里。齐国的京城偏北,三月倒春寒格外冷。聂无双一天没吃东西,又冷又饿。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跺着脚让自己的双脚不要冻僵。长夜太长,一如她的前路一般渺茫没尽头。眼中的泪又要滚落,聂无双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不让自己哭。
“主子,就在这里躲一躲雨吧。”
庙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个悦耳的声音淡淡地“嗯”了一声,在雨夜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有人来了!聂无双心中一突,连忙躲在神龛下的案桌里。
有一行商人模样的人来到庙中,一阵忙碌之后,他们升起了火。聂无双透过桌上垂下的布幔数了数,这一行人大约五六人,有丫鬟模样的,有护卫……当她的目光扫到那当中那个男人的脚的时候,忽然头上一亮,有个清脆的声音咯咯笑道:“主子,这里躲着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光线令聂无双尖叫一声,拼命往里面躲。
“只是个疯妇而已。”那个悦耳充满磁性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与贵气。
“是,奴婢错了。主子您饿了么?”那个丫鬟连忙讨好问道。
“不饿。”那个声音又淡淡响起。
聂无双偷眼看去,当目光与那男子目光相接时,不由结结实实愣了下。只见那男人一双奇异的深眸,眸色呈琥珀色不似中原人,倒似西域的人,他俊颜深目,鼻子高挺,有一种十分魅惑的俊美。他头上簪着一支翡翠凤形簪,古朴大方,玉色莹润,原本十分女气的簪子衬着他的俊颜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他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袍子,外面穿着同色纱罩衣,腰间饰着一条玉带,五颜六色的宝玉,彰显他身份的贵气与不凡。天气寒冷,他披着一件纯黑的水貂皮裘衣,衣领如墨,他肤色极白,越发显得一张脸俊美到诡异。
聂无双越看心中越惊疑不定,看他的打扮不是皇亲就是贵胄,但是看他的样子又分明不是京城人,甚至不是——齐国人!
她倒吸一口冷气,忽然那男人低低一笑,目光如刀地看着她:“姑娘看样子可没疯呢。心如明镜。”
他一步步走向神龛,俊颜上笑容如水中浅月,朦胧美好:“姑娘不要怕,出来吧。”
那人声音柔和但是听在聂无双心中却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已经看出她识破了他的身份!接下来,他会不会杀人灭口?!聂无双想了想,像他这种人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杀人。于是咬咬银牙,爬了出来。
“公……公子,我……只是来避雨的。”她声音沙哑,怯懦可怜。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眼睛,眼前的女人灰扑扑的,穿着臃肿的衣服,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是这一双眼睛虽哭得红肿却生得极好,似春水流波,明媚清澈。
他忽地一笑:“姑娘兰心慧质,落难了的确可怜。春芷,给她一点吃的。”
叫春芷的丫鬟明显十分不乐意,哼了一声,从一个精巧的食盒里面拿了一份糕点,递到聂无双面前。
“给!还不谢谢我们主上!”春芷的一双葱玉似的手横在她面前,聂无双别过脸去,即使腹中饥火中烧,但巨大的羞耻感还是令她抬不起手来接下这份施舍来的食物。什么时候她堂堂司徒家的千金小姐竟沦落到这种乞吃的地步?
“不吃?!”春芷秀眉一挑,冷哼一声:“给你脸不要脸。不吃算了!”她手一翻,整盒的糕点纷纷掉在地上,沾了尘土。
那男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如琥珀色般的眼中掠过玩味。聂无双心中一凛,知道此时的所谓的清高可能会令面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更起疑心,连忙低下头,伸出手把地上的糕点一个个默默捡起,低声说:“谢谢公子赏赐。”
“怎么不吃呢?是不是心里还骂着我们主上呢!”
春芷似对她的反复起了兴趣,在一旁半冷不热地讽刺。聂无双飞快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春芷正得意洋洋,冷不防被她一双美眸盯着,聂无双的眼含着愤怒与威势的眼睛,冷若冰霜,摄人心魄,看得她不由心中一颤,忍不住倒退一步。
聂无双低下眼,拿起一个脏了的糕点,说了一句:“不敢。”就吃了起来。美味的糕点掺着泥沙,吃在嘴里犹如爆炒蚕豆,她胡乱嚼了几口吞下,沙子咯着喉咙,她想吐,却硬生生逼着自己再继续吃。
春芷见她如此也没什么话好说,悻悻骂了一句就围着那男子张罗起来。雨下了许久最后渐渐小了。那一行人走了之后寺庙又恢复死寂,聂无双挪到了他们烤火的地方,温暖袭来,她渐渐感觉到了暖意。
火光耀起,柴火毕拨,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庞静静流下……
第三章 毒誓:天不公
第二天一早,聂无双从寒冷中醒来,抿了抿头发就向城东奔去。聂家的大门前冷冷清清,厚重的朱漆大门在一夜之间被刀剑戳得斑驳。门上贴着黄色的封条。所有的行人都绕道而行,似怕沾染一点晦气。聂无双在街角守了半天,终于失望离开。街上经过昨夜春雨早已泥泞不堪。她小产后脚步虚浮,一不留神,重重摔在地上。几个街上的小孩嘻嘻哈哈哈地跑过来。
“疯子!疯子!”
“打她!打啊!”雨点般的石头朝她身上飞来。
聂无双吃痛,连忙护住自己的头,几个妇人过来连忙制止,但是看见她浑身脏乱的样子也狐疑地避开。聂无双吃力地站起身来,地上一处水洼照出她现在的样子,头发蓬乱,脸庞黑灰。她苦笑,难怪刚才那些人看她的眼神犹如看见疯子,这模样简直是鬼非人。
一辆绿呢马车从眼前疾驰而过,泥水溅起,溅了她一身一脸。聂无双怔怔看着这马车,忽的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咬了咬牙,如今无计可施,只有这个办法也许可以去见见父亲最后一面!想着,聂无双踉跄地向一家茶楼走去。茶楼前人来人往,她往后门走去,躲在拐角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一顶绿呢轿子停在了后门,不一会,轿门的帘子掀起。一抹清朗俊逸的身影从轿子中缓步走出。
聂无双眼眶一红,再也顾不得多想,从藏身处扑出,扑到他的脚下:“顾郎,你当行行好,救救我爹爹!救救我聂家!我求求你……”
她盯着他,字字泣血:“顾郎,你我三年夫妻,我自问不曾负你,如今我聂家大难,我知道求你救我父亲太过强人所难,那我求你,你让我进天牢见我父亲一面,就让我见见我父亲……”
顾清鸿一怔,等看清是她,挥退了身后欲阻止的小厮,俊眸里的神色复杂难辨:“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聂无双抬头,她的狼狈映入他的眼中,顾清鸿定定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叹道:“我都放你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聂无双心如刀绞,是,他放她走了,逼她打掉孩子、休她下堂、不肯庇护她。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父兄通通下到天牢,这就叫他放她走?!
顾清鸿慢慢摇了摇头:“你进去也是个死。”他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她:“如今皇上震怒,我也保你不得,你赶紧走吧。这点银子……”
他的话突然停住,聂无双忽然从地上站起冷冷看着他。他见过她各种各样的眼神,妩媚的,清澈的,纯真的,唯独没有在她脸上见过她如此怨毒地看着自己。
“你——”他忽然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心虚。
“打胎药是你早就熬好的,是与不是?”
“我父亲是你陷害的是不是?”
她冷笑着步步逼近。
顾清鸿儒雅的面上渐渐变色,他知道她聪慧无双,但是被她看透还是这么狼狈。聂无双浑身脏乱,但是一双美眸仿佛粹了剧毒的箭,一一射向他的心里。
“你做这些我都不会再问为什么,顾清鸿,我从没求过你。他是我的父亲!我今天来是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让我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她脸上的泪纷纷落下但腰肢依然挺直,犹如在她孱弱的身躯中有一根百折不屈的傲骨立着:“我不是来找你要银子。你可以休我,可以逼我打掉我们的孩子……但是你不能这样侮辱我!”
气氛顿时凝固,顾清鸿眼中掠过一丝疲惫:“拿去吧,夫妻一场……”
“哗啦”一声,聂无双伸手打掉了他手中的银袋,银子落了一地。
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往日的清贫如洗的顾清鸿,如今也会拿钱打发人了。夫妻一场,原来你也曾记得我们夫妻一场?可你曾记得我当日下嫁与你,你说过什么话?你说你我夫妻一定会白头到老,你会永不负我…………可笑我竟到了今日还对你存有一丝奢望,奢望你能帮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冷笑如刀:“顾清鸿,你狠心打掉自己孩子,难道你就不会寝食难安?”
她抬头看着这茶楼,冷冷一笑:“看来你也不会。顾清鸿,聂家若被皇上问罪,上天入地他们的冤魂会夜夜找你索命!!哈哈……”她说完,转身踉跄走了。一路走一路笑,竟像是疯了。
小厮犹豫上前:“大人,要抓住她送去官府吗?”
顾清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必了!”他睁开眼,眼前早已没有了聂无双的身影,只是她刚才的话,依然字字诛心。长袖下,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心中有一个地方在分崩离析。
他的妻,他的孩子……通通都被他自己毁了。
第三天了,聂无双盯着刑部威武的石狮子,忍着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难受,缩在街角。忽然刑部门口涌出一大队官兵,囚车驶来轰隆作响,她猛地站起身来,看见里面推出几个满身是血的人。只一眼,她眼前一黑,要不是扶在墙边几乎要软倒在地。只见囚徒中她的父亲满面血污,她的二哥,她的小哥铁镣加身,神情木然,脚步沉重……
她的泪哗啦落下,依在墙边,十指几乎生生扣进石缝中。不知哪里来的百姓围拢过来,看热闹一样地对囚车中的人指指点点。她只觉得四肢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一步。囚车轰隆隆地驶走了,聂无双张了张口,脑中一片空白,泪飞快落下,仿佛没有尽头,她被人群推搡着,跌倒再爬起,追上,再跌倒,再爬起……反反复复,终于囚车停下。
她怔怔看着那大大的监斩台,终于跌坐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旨内侍尖利的声音传得很远,说了什么,她统统听不到,她只流着泪盯着父亲苍老的脸庞,二哥,小哥哥……他们仿佛认了命一样面无表情。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聂无双想要喊,但是喉咙怎么也喊不出一句话来。春日的正午阳光很暖,可是她却察觉不到一丝丝暖意。
“斩!”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举起,又重重落下。顾清鸿站在监斩台上,神色冰冷。
她睁大眼睛,眼前一片血光……
……
春雨最是缠绵,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水冲刷着青石地面,红的血丝丝缕缕,渗入地面,了无痕迹。她坐在雨幕中,仿佛傻了,呆了。天色已经黑透,所有的生的死的,在漆黑的天幕中都隐匿了踪迹。
许久,她吃力站起身来浑身已湿透,只有她一双眼明亮得吓人。她一步步走到那血腥味久久不散的青石板前,仔细看了许久。
抬头,万千雨丝落下,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苍天在上,我聂无双今日在此发誓,我若不死,当卷土重来,报满门血仇!”
“顾清鸿!我若不死,当卷土重来,报满门血仇!”
“我若不死……”
“哈哈……”
空荡荡的街道回荡着她的声音,她狂笑而去,隐入了黑夜之中。
雨还是不停地下着,聂无双紧紧盯着打听来客栈的门口,身子已经发热,热得发烫,但是神志却异常清醒。苍天可怜,竟在这陌路的时候让她遇到了那个男人,看来她命不该绝!
她知道他是谁!那个有着异色深眸俊美不像话的男人的身份!只要他肯收留她,那她就不会死在这齐国!
聂无双一边想一边就着雨水,木然地擦着自己的脸,雨水洗去了她脸上的泥土,露出了白腻如雪的肌肤。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渐渐显露出来。过了半个时辰,客栈的门忽然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一顶油布大伞把那个男人罩得密密的,滴水不进。那人上了马车,几匹通体纯黑的骏马打着响鼻在车夫的鞭子下扬起铁蹄向前奔去。
这就是机会!
聂无双不知哪来的力气扑到马车前,喊道:“小女子有要事求见王爷!”
拉马车的骏马有一人多高,神骏异常,眼见得有人冲来,嘶鸣一声,铁蹄扬起,眼看着要重重踏上她的身子。马车上的车夫忽然呼啸一声,骏马忽然立起,犹如通了人性一般铁蹄生生挪开几步,这才落下。
“你不想活了!”车夫见差点踩死人,怒气冲冲地冲到她面前,一把拧起她的衣领,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他眼中流露而出。
“王爷!”聂无双一咬牙喊道:“小女子有事要求见王爷!”
车夫的脸色一变:“哪里的王爷,你胡说什么!”
“阿四,让她过来。”车厢中响起那个悦耳慵懒的声音:“我不可是什么王爷,这位姑娘莫不是病了胡乱喊的么?”
车夫惊疑不定,只好把聂无双拖到马车跟前:“主上,就是她惊了我们的马。还胡说八道。”
“我没有!”雨水落下,聂无双使劲眨着眼睛盯着车帘,压低声音:“小女子求见应国王爷!”
“哦?”车厢的车帘一动不动,那慵懒魅惑的声音依然漫不经心:“姑娘是谁?”
聂无双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小女子聂无双。家父……聂卫城,大哥聂明鹄,二哥……”;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车内一片沉寂。
“进来吧。”一道似叹息的声音划过她的耳边。
聂无双心头陡然一松,挣扎地爬上马车。
“阿四,走吧。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车帘掀开一条缝,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掌向聂无双伸去。这双手极白,修洁得似女子的手,但又多了几分英气与贵气,令人心生不忍亵渎之感。
聂无双愕然,他已经握住她冰冷的手,微微一用劲。车内暖意扑来,就着微光,她终于看见了那张俊美到诡异的脸。
他斜斜卧在车中软垫上,发如墨,眸色如琥珀流光,看着她却是笑:“姑娘难道就是齐国相国夫人——聂无双?”
他轻轻抚着肩头的白狐裘衣,神情散漫。聂无双已经冷得说不出话来,他忽然俯身,抬起她的下颌,俊眸微眯:“如果你说你是哪家落难小姐,本公子说不定看你如此美貌还能帮你。但是你说你是聂无双,这可难办了。今天聂家才刚被满门抄斩,你可是通缉犯呢。”他扶着额头,似笑非笑:“窝藏通缉犯,可是要杀头的!”
“公子不愿帮我?”聂无双只觉得自己想好的计划在他的目光下已经溃不成军。
“帮你的话我又有什么好处?”他的声音凉薄,但依然悦耳。
“我……”聂无双绝望,心中掠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猛地扑在他的脚边簌簌发抖:“若公子肯收留我,公子只要用得上无双的地,甚至要无双追随公子天涯海角,无双一定万死莫辞!无双知道公子来齐国一定有目的,无双愿效犬马之劳!”
她望着他俊魅的面容,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复仇!为了报仇,要她毁天灭地,背叛齐国都可以!雨幕中车轮碾过空阔的街道,带起一阵吱呀声,马车中却是死一样的寂静。半天,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叛齐国?”
“是!”聂无双猛地抬头看着他,昏暗中,她的眼睛映着马车外微光,竟然亮得可怕:“聂家一家被诬陷,满门抄斩,我已经没有任何眷恋!”
他沉默半天,忽然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王爷!小女子在前些天的破庙中已经知道了王爷的身份。”聂无双斩钉截铁地道。
“哦?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他忽然一笑,甚至心情十分愉快地眨了眨眼:“如果我真的是王爷,你说我到底是谁?说得出我就留下你,说不出的话可别怪我无情。”
聂无双忽然语塞,她只凭着那天在破庙中男人的鞋上的龙形绣样猜出他是尊贵的王爷,但是至于他是谁……她不由抬头盯着那男人奇异的眼眸,在脑中拼命回想父亲曾跟她说过的话。
“从这里还有一刻钟可以到我朋友别院,如果你想不出来的话……”他的话还没说完,但是警告意味甚重。
聂无双沉吟一会,美眸中流出强大的自信,开口道:“您是应国的五王爷!姓萧名凤青。”
“你怎么看出来的?”萧凤青微一笑,并不训斥她直呼他的名讳。
“在破庙中,王爷您虽然已经竭力隐藏身份,但是你的鞋子上的龙形绣样说明您的皇子身份,你的鞋口比齐国的鞋子更高,说明您是应国人,只有应国天气比齐国寒冷,所以鞋子一般都做成类似短靴样。”聂无双分析道:“你的眼睛是琥珀色,应国的王爷中,只有五皇子据说……”
她忽然住口,不敢往下说。
她父亲的原话是这样的:“应国的皇子人才辈出,只有五皇子据说是应国的皇帝巡狩边境时候与一名番外歌女所生,被当时的皇后抚养长大,虽然应国皇帝十分喜欢他,常常赞他‘机敏聪慧,果断善度’,但是碍于他生母出身卑微,所以最后还是立了三皇子萧凤溟为太子……”
聂无双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伏在车厢上,双肩微微颤抖。她竟然忘了这一层。可是她侃侃而谈却又半途中断,眼前的萧凤青又怎么可能不会疑心?
“据说五皇子生母为番邦歌女,出身卑微,眸有异色……”萧凤青忽然轻笑:“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面上依然笑若春风,根本看不出是喜还是怒。聂无双心中后悔无比,刚想要辩解马车已经停下。她屏住呼吸,抬头盯着面前的男人,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下车吧。”萧凤青坐起身来,撩袍就要下车。
聂无双大急扑到他的脚边,连连磕头:“无双错了,请王爷恕罪!无双不敢对王爷不敬!”
“下车!”萧凤青看也不看她一眼:“还是你觉得在车上随便说两句就可以报仇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他拉开她下了马车。回眸,他的容色在马车灯下忽明忽暗,一只白皙的手向她伸去,冷冷一笑:“让我帮你也并不难,就让我看看你会为你的报仇付出多少代价。”
聂无双大喜过望,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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