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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毕淑敏最畅销长篇小说经典珍藏版
国内首部关于乳腺癌病人的心理治疗小说
一场关于死亡的盛宴 最深刻探讨爱与生命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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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毕淑敏,国家一级作家,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心理咨询师,内科主治医师,北师大文学硕士,心理学博士方向课程结业。曾获庄重文文学奖,小说月报第四、五、六、七、十届百花奖,当代文学奖,陈伯吹文学大奖,北京文学奖,昆仑文学奖,解放军文艺奖,青年文学奖,台湾第十六届“中国时报”文学奖,台湾第十七届联合报文学奖等各种文学奖三十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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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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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狗有关的自杀
叫醒魔鬼
永远过不去的事
一道老虎菜
绿色的羊羔皮纸
这个小组姓癌
摁下你的指纹
夜半铃声
墓地游戏
天堂里的政委
苦涩的青苹果
乳房哭泣
白云之舞
我得了乳腺癌
心中蟒蛇
种子蛰伏
台阶向上
熟悉的陌生人
向北再向西
婚礼,还是军礼
谁设下的陷阱
爱也需要证明
从黑夜到黎明
想象死亡
子非鱼
泪洒春草
记忆之门
爱情如雪花
裸体秀
水晶厅的表决
花纹下面是金属
死亡盛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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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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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京城某报在最不显眼的版面上登出广告:
我知道你得了乳腺癌,我知道你手术后很孤独。我想把得了这种病的人聚在一起,成立一个心理小组,结伴前行。如果你想参加,请拨打程远青博士电话:××××××××,询问详情。
程远青在自己家里,像在机场的候机楼里走来走去,路过穿衣镜的时候,对着里面那个面容清秀但不修边幅的形体,莞尔一笑。她本是穿着考究重视仪表的女人,知道提臀收腹,把一副略显衰败的中年妇女骨架,打造得挺拔紧凑。知道用极细颗粒的粉底,把面部填抹得依旧霜白。为了和病入膏肓的组员们打成一片,她毁掉精致,趋向朴素简约。
隽永生物公司资助小组,把职员褚强配给程远青当助手,可惜没有办公室和专人值班。面向社会招募癌症组员,一应杂事必得程远青亲办,广告刊出的是程远青家中的电话号码。
程远青警觉如猎犬,睡觉的时候,仰面朝上,以利两只耳朵都能接收到声波。卫生间没有电话机,每次方便过后,她都先提着裤子跳出小门,仔细听听有无振铃,再按下水箱阀门,生怕冲水声淹没了一个报名者的希望。
电话响了。她急切地抓起话筒。
“我在报上看到你的帖子了,你究竟安的啥心啊?”
程远青察觉到对方的不解,很镇定地说:“好心。”
“你有这病吗?”对方问。
“没有。”程远青如实作答。
“没得过这病,瞎掺和啥?想闹个啥外国学位,要不就是想得奖。诺贝尔什么的?”对方还挺渊博。
“我已经有外国学位了。凭这个得不了奖。不管是诺贝尔还是其他尔,全不够格。”
对方又追问道:“卖票吗?”
程远青不明白:“什么票?”
对方说:“加入你那个组织,不要票啊?”
程远青答:“不要票。”
对方穷追不舍:“要不要钱呢?”
程远青说:“也不要钱。”
对方大好奇,纳闷地问:“一不卖票,二不收钱,那你图的是什么?”
这下真把程远青难住了。说这是为了癌症病人的福祉,生命的终极关怀之类?想来她也不信。思忖一番,只得说:“我得到一笔慈善捐款,专门用于癌症病人的康复,为他们排忧解难。”
话说到这会儿,对方一个大喘气,总算明白了,埋怨道:“早说就跟庙里施粥似的,我就不和你啰唆了!”
程远青忍气吞声道:“您是要报名参加这个小组吗?”
对方嘿嘿一乐说:“阿弥陀佛,我可没得这种要命又说不出口的病。打个电话,凑个乐子。”说罢挂上电话。
程远青呆坐半天,缓不过气来。设想了一百种开张的方式,没想到竟是这样。
陪着先生到国外读书,程远青含辛茹苦,放弃学业,抚育幼女,打工助学。丈夫埋头读书之后,回家能吃到真正的手擀面和茴香馅的饺子。丈夫戴上博士帽的那天,正式宣布和她分居。程远青呆若木鸡,记得当时正在厨房里倒番茄酱,好像并没有听到玻璃瓶子落地的声响,遍地已是猩红泥泞。
“为什么?”她失声道。
“以前,电脑显像管是球面的,后来是柱面的,又发展到了平面……”丈夫回答。程远青茫然,想不出这两者的关联。“请你通俗点,别用专业术语。”程远青打断他的话,在失魂落魄中竭力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我本不想说,但你一定要我说,就不要嫌我刻薄。你内存太小,硬件太差,CPU太慢。简言之,是个过时的球面管,而新的液晶显示屏更大更清晰,也更赏心悦目。”丈夫说。
这一次,程远青还是不很明白,但她确知事情已无可挽回。
西谚有话——
一个丈夫消失的缺口,十个朋友才能填起。程远青此时悲哀地发现,这些年来,自己不但荒疏了学业,而且冷落了朋友。那缺口就孤零零地龇牙咧嘴,日夜飕飕冒出冷光。
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不需要解释,也没有哀求。干脆一步到位,和丈夫平和地离婚了。旁人以为是沉着,其实不过是绝望。丈夫要到硅谷任职,说把女儿带上,以后让孩子有一个好前程。程远青淡然说,你把女儿留下,这样容易和新人相处。丈夫先前一直绷出的强硬突然柔和了,说,给我个补偿的机会。程远青说,那你掏一份读博士的学费吧。先生说,这你放心。为了女儿,我会这样做的。程远青说,不是女儿的学费,是我的学费。我年纪大了,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恐怕拿不下来。
丈夫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回答,行。不过要分期付款。
程远青选择了心理学,这门年轻而深奥的学问如同碘酒,消毒了她的伤口,让她没有因此坏疽而崩溃。一个柔弱的东方女子,要在西方国度里钻研心理学,其中的艰辛,常人难以想象。程远青坚持下来,披荆斩棘,导师和同学们都称赞她有毅力,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为了探究自己命运的悲剧和洞察他人思维的轨迹。
学问真是个好东西,心理学深入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在那里摧枯拉朽点石成金。它使程远青在痛苦中脱胎换骨,锻造一新。羞辱被宽容平复,仇恨被岁月漂白。她学会了觉察自己内在的涟漪,以博爱和晴朗的心,观察世界穿透风云。孩子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志向和圈子,程远青决定回国。她虽然已成为独当一面的临床心理学家,但面对异国人催眠后的喃喃低语,总有隔着冰箱保鲜纸的疏离。你可以看清肌肉的纹理,甚至可以触摸到起伏的骨渣,但它们以一种冰冷的滑腻,拒绝和你的指纹丝丝入扣。那是另类文化浸泡出的橄榄,其中五味,无论她怎样体察,都略逊一筹。她决定回国,把自己辛辛苦苦学来的知识,报效生养她的地方。这不但是一种地域的忠诚,更是文化基因的指令。
回国后,程远青暂住在父母遗下的一小套单元房里。何去何从,看看再说。研究所邀她任职,大学请她担任教授……她谢绝了那些声名显赫的单位,很想做一桩开创性的事情。
思忖之中,母校校庆。校园被怀旧的故人塞满每一个角落,连大操场边上旧厕所的一堆废砖,都不断有人凭吊。一般中学的校庆会像贫农,母校不然,是个富农,不单茶点丰富,中午还有一顿价格不菲的自助餐。从星级饭店请来的厨师把餐台布置在篮球场上,高高的白帽几乎触到篮板。冷拼热炒,袅袅香气把篮圈的破线头吹得像章鱼腕足,四下飘扬。来者无论老少,都吃得双唇油亮,面红如蟹。
叙旧再久,必有一散。程远青因被几位老同学缠住,请她为各自的感情和子女问题支招,待走出校门,已是暮色四合。分手之后,程远青正待打车回家,一辆黑色奔驰无声地停在了她的身旁。电动玻璃窗摇下,一个很明亮的男声说:“请问,是程远青博士吗?”
程远青下意识地回答:“我是。”答完之后,又有些后悔。回国不久,几乎不认识什么人。眼下场面,有点像国外的惊险片,认定了是你,便有一番打斗。
那人把车子停稳,走出来,面带微笑。他身材高大,挺拔瘦削,西服笔挺,脸部轮廓像非洲人三斧劈出的木雕,不精致,但有一种独特的精气神。“程博士,别那么紧张。我叫吕克闸。算起来,不好意思,还是您的学长。”
程远青笑了。一些杰出校友的名字和头衔,今天在会场上被大喇叭屡屡提及,程远青也忝列其中。吕克闸这个名字,出现频率最高,据说校庆所有开销都由他支付。其实他当年转学过来,只读了一个学期,成绩还差。如今是隽永生物公司总裁,身价不菲。
程远青说:“那要谢谢你。”
吕克闸说:“谢什么?”
程远青说:“谢你的饭啊。”
吕克闸露出烤过瓷的白牙说:“要谢这个,应该是校长,不该是您。如果您要谢我,就要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能请您坐一坐吗?”
程远青去国时日已久,对国内人事心态,乐得能有第一手了解,就说:“好啊。到哪里?”
吕克闸说:“离这里不远,有一家酒吧。请上车吧。”
酒吧以航海为主题,假装无意地随处摆放着缆绳和舵盘一类的装饰品,连挂衣帽的钩子,都用抹了特质胶的水手结替代,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腥冷峻,想来也是特选了海洋气息的空气清新剂。吕克闸熟门熟路,落座于一架罗盘钟下的独木舟旁。舟长丈余,虽是现代能工巧匠的复制品,一眼看去还是古拙苍凉。舟板的木纹断裂处布满蛀孔,舟帮之上,略加打磨,铺着一块厚厚的玻璃砖,透过晶莹的玻璃,可以看到舟底森然的疙瘩纹如老迈之眼。
程远青为自己点了水,纯净冷冽的水。吕克闸点了烈酒。吕克闸说:“程博士,在酒吧里点水,是对这里的不敬了。”
程远青说:“所有的酒都是水变成的。”
吕克闸说:“就像我们不管现在是什么人,以前都是天真无邪的中学生。”
程远青转了话题:“吕总裁常来这里吗?”
烈酒入口,吕克闸说:“我喜欢酒吧。尤其喜欢一个人待在酒吧里。在这里没人认识我。没人不停地对我说酒是个坏东西。”
程远青扣住:“看来经常有人对你说酒的坏话。”
吕克闸说:“是啊。我老婆。我父亲是得肝癌去世的,他是一个老酒鬼。烧他的时候,整个火葬场都闻到了酒味。程博士,罢罢,初次见面,不说这种伤感的话了。知道你在国外读了心理学,很想和你合作。”
程远青说:“你是个企业家,我们怎么能合作呢?心理学某些分支和企业管理有关,可惜我不曾专修这些科目。”
吕克闸说:“我是研究生物化学的,在我眼里,人既是细胞的堆积,支离破碎的,又是完整的大一统。程博士从国外回来,一定想干成一番事业。我愿意无偿资助你,事你挑,钱我出。只有一个条件,要和癌症有关。我母亲也是被癌症带走的。想孝敬他们的时候,我没有钱。有了钱的时候,他们已经不需要了。可天下还有无数的癌症患者,需人救治。”
程远青说:“所以你要报效社会,满足自己的心愿。”
吕克闸说:“拔那么高,我担待不起。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比如操办今天的校庆,很多人以为是个义举,其实不过是为了多认识朋友。没有聚会,我就无缘和您再见面。当年,您比我低两级,成绩特优,全校瞩目,我哪能请您小坐。我很早就喜欢心理学。”
程远青说:“国外很多企业家都有自己的心理医生。”此话一出,略觉不妥,好像在推销自己。
幸好吕克闸说:“我可不敢请教心理医生。商人,连胃都填满了秘密,更不用说心。程博士,我倒要考考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酒吧吗?”
程远青如实答道:“不知道。心理学家没那么神。”
吕克闸是属于那种越喝脸色越惨白的人,伸出白蜡一般的手指说:“我喜欢海。你看,那个调酒师在干什么?”
迷蒙的灯光下,调酒师站在船长操作室模样的吧台后面,双手将碧蓝的基酒和一些辅料倒进调酒壶,加进锐利的冰块……酒壶高扬翻飞摇晃,冰与冰的破碎之声在酒吧浮动。摇匀了的酒滤出,再用一片柠檬挂杯。那杯酒就像一尾活泼的金枪鱼,蹦到了程远青面前。
吕克闸说:“这种酒的名字叫——风暴,我为您点的。杯中风暴,儿戏而已。癌症是真正的海,人类至今顶礼膜拜的海。”
程远青用“风暴”和吕克闸碰了杯,在这一瞬决定和吕克闸合作。
程远青决定成立乳腺癌康复期病人的心理小组。
乳腺癌是女性杀手,并对第二性征构成毁灭性的破坏。除死亡威胁以外,病人尚面临一系列复杂的心理困境,尤需救助。
“面向社会招募,是不是有风险?你知道会来什么样的人?”吕克闸得知程远青的计划后,不放心。
“不知道会来什么样的人,就更富有挑战性。”程远青答。
“造药是我的长项,组织小组你是内行。提个建议,登大广告,先声夺人。”吕克闸说。
“只需一个小小的广告。”程远青微笑着,用小指一划,如同在空中绘了一片透明柳叶。
“给我省钱,是不是?程博士,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可以把整张版面买下来送给你。”吕克闸喜欢程远青划小指的这个动作,觉得属于知识化的风情万种。
“你以为癌症小组是什么?CDMA手机?减肥药?我就是要在报纸最不起眼的地方登一条眉毛宽的消息,只有那些最孤独最寂寞的人才能看到它。”程远青说。
“先要搞清这是什么人的眉毛?长寿眉还是娥眉?宽度可有天壤之别啊。”吕克闸回应玩笑。
程远青浑然不觉道:“准确地说,就是一乘四厘米的面积……”
“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就找我,这个手机号码,日夜都开着。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可惜马上要进行谈判,吕克闸只得结束对话。他喜欢和这位留过洋的女博士聊天,有类乎薄荷般提神醒脑的效能。
电话响了。程远青一把接起来,半天没有人声,只是窸窸窣窣揉纸的动静。
“你哭了?”程远青亲切地询问。
对方的哽咽得到了稍许控制,稀疏了一些,回答:“我想报名。”
“欢迎你。你叫什么名字?”程远青知道这是一位认真的报名者。
“我叫什么名字,这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了乳腺癌,做了手术,在家养病。我害怕极了,孤独极了……这样没日没夜地熬下去,人会疯……”
程远青说:“感谢你信任我。但能否成为正式组员,要经过甄选。”
那一端惊讶迷惑地说:“甄……甄……什么选?”
程远青解释道:“甄别的甄,选择的选。不是所有报名的人,都能成为组员。在这之前,要面谈一次。”
“病得快死了,哪来这么多条条框框啊?”
程远青说:“这是对大家负责任。”
对方不相信地重复着:“谁对谁负责任啊?本来得病就够烦的了,这不是让人更挠心吗!求您了,干吗为难一个都摸着阎王爷凉鼻尖的人啊?”
程远青不为所动,说:“正因为这团体特殊,才格外慎重。”
那女人焦躁起来,说:“谁稀罕你的小组!你开不了张就得关门!”兀自把听筒砸下。此刻的暴怒和刚才的懦弱,恰成鲜明对照。
程远青看着电话机,缓缓放下。她不想把小组办成街头的秧歌队,原则一定要坚持。
深夜,电话痉挛似的响起,床头闪烁的电子钟,用毫不留情的血红色,向惊醒的程远青报告夜已多么深沉。
是一个男人,音色优雅沉稳,有一种青檀的味道。仿佛是从一架优良的仪器中发出来,清晰而宽厚,带有稍纵即逝的魔力。
“程博士您好,很抱歉半夜三更打扰。”那人彬彬有礼。
“没关系。”程远青拼命睁大眼睛,以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力求口齿清晰地回答。
“看到您登出的启事,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您是……”
“哦,我猜您一定很奇怪,一个男人怎么会关心女人们的小团体。我叫成慕海,我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叫成慕梅。很不幸……”他沉吟了一下,好像在选择下面的话怎样说。
“您是说,您的妹妹她得了……”程远青被同胞间情谊所感动,轻微不快悄然散去。
“千万别说出那个病的名称!”成慕海忙不迭地打断了程远青的话。如果他在旁边,会像抓俘虏般捂死程远青的口鼻。
“好,我不说。”程远青妥协。
“那病是睡着的魔鬼,大声叫醒,它就暴跳如雷。我和妹妹都受过很好的教育,还这样想,很可笑,是吧?”
“大家都害怕,你们不是例外。”程远青宽慰他。
午夜的空气里,一个男人绵长的叹息,震动了程远青的耳膜。“听您这样说,我们安心多了。”
“为什么你妹妹不亲自打电话给我?”程远青反问,借机把歪斜的枕头调舒服,让自己赤裸的双肩有一个依靠。看这电话的阵势,一句半句结束不了。
成慕海说:“她还没看到这份报纸。我前几天在炒货摊上买了瓜子,今晚才吃完,扔包装的时候,发现了这则消息……”
“你妹妹会有兴趣参加我们这个小组吗?”她问。
“不知道。我是男人,对这个病的认识很肤浅,只能尽量说服。她有了伙伴,彼此交流,孤单的感觉就淡一些。同病相怜,治疗方法交流交流,也是大收获。”成慕海条理清晰。
程远青把话筒换了一只耳朵(原来的那只耳朵被压麻了),说:“欢迎她来。”接着告知具体事项。
成慕海说:“我替她先挂个号。”
程远青克服着疲倦说:“务请你妹妹亲自报名。”
成慕海说:“她身体不好。”
“如果身体特别孱弱,就不要参加。小组有时会很深地刺入一个人的内心,消耗很大。”程远青刚想放下电话,成慕海又说:“我猜您接到我的电话时,大吃一惊。”
程远青敷衍道:“对一个心理学家来说,大吃一惊的时候不多。”
成慕海却不肯善罢甘休,说:“男性询问这种小组,不令人惊奇吗?”
程远青说:“这个病并非女性专利。”
成慕海声音嘶哑起来,说:“还有男组员吗?”
程远青揉着脖颈说:“您的电话之后,我不再接受新的报名者。在这之前,没有男性报名。”
成慕海低沉地说:“谢谢您。祝您晚安。”
程远青最后补了一句:“请转告您妹妹,副组长是男性。”便义无反顾地把话筒砸向机座,然后用被子包住头。虽然她从幼儿园时代起,就知道蒙头睡觉不卫生,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迅速进入黑暗之中。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是——成慕海先生,您现在应该说的是:早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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