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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睡人》系欧美畅销天王萨克斯医生最经典作品
21世纪最震撼心灵的纪实文学
一本另类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我的疾病和畸形都属于这个世界,他们如同侏儒和蟾蜍一样,都有自己的美丽。生命如此怪诞是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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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睡人》不是幻想小说,也不是恐怖电影
这是发生在20个“睡人”身上的真实故事。
这是一种很多医生闻所未闻的疾病
她梦到自己变成一座活着的、有感觉的石头雕像;她梦到死亡,但和真正的死亡又不一样。第二天醒来,她透过镜子,发现自己的梦变成了事实。
“简直不可思议,那个女人从20年前我认识她的时候就没有变老过。”就好像在她恍惚的几十年里,岁月神奇地停止了。
这病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我什么表情都没有了,不能关心任何东西。什么都不能打动我,甚至连父母的死都不能。我忘记了快乐和不快是怎样的感觉。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一种新的药物左旋多巴,将他们沉寂的生命唤醒,带给他们新生; 但药物作用的消退,又给他们带来更深的痛苦
“我感觉自己在一个几百万英里的高峰上……然后突然,支撑我飞翔的东西没了,我摔了下来,不仅仅是摔到了地上,而是重重地摔到了另一端,一直埋到地下100万英里的地方。”
他们最终找到了与疾病平衡的方式,顽强地幸存下来,整个过程令人动容,也令人深思。
“我就是我。我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的疾病和畸形都属于这个世界,他们如同侏儒和蟾蜍一样,都有自己的美丽。生命如此怪诞是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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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奥利弗?萨克斯
杰出的神经病学专家、闻名全球的畅销书作家。
毕业于牛津大学皇后学院,目前为哥伦比亚大学临床神经科教授。他的第一本书《睡人》一出版,便受到读者热捧,之后立刻被拍成风靡全球的电影。其后,他陆续出版了《觉醒》、《单脚站立》、《错把妻子当帽子》、《火星上的人类学家》、《脑袋里装了2000出歌剧的人》、《钨舅舅——少年萨克斯的化学爱恋》、《色盲岛》等书,被翻译成近30种语言,畅销全球,在全世界掀起狂热的“萨克斯飓风”。
萨克斯的书因独特新颖的视角、惊世骇俗的观念、曲折离奇的故事,以及深刻的人文关怀与感人至深的力量,屡屡被改编成电影和歌剧,风靡全世界。
因其在文学和科学研究上的杰出贡献,萨克斯荣膺霍桑登奖、乔治?波克奖,以及专门授予科学作家的刘易斯?托马斯奖,也是古根汉学术奖获得者,还被英国女王授予高级骑士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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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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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女士1905年出生于纽约的一个富有的大家族,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小时候和读书时从来都没有得过严重的疾病,而且从小就特别喜欢嬉闹、游戏和笑话。R女士有激情,天赋异常,对一切都充满兴趣,有很多爱好,家庭对她关爱备至,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这样的一位R女士在成长过程中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任何严重的神经疾病或“身份认同危机”。
刚离开学校时,R女士满怀热情地投入到社会和巡游的生活中。她渴望飞翔,有着不可阻挡的激情,飞机成为满足她的最好方法;她飞去匹兹堡和丹佛,新奥尔良和芝加哥,去过加利福尼亚两次,还去过两次好莱坞(在当时能坐上飞机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她参加各种聚会和演出,喝酒庆祝,经常晚上醉醺醺地回家。在聚会和飞行的间隙里,她会速写桥梁和瀑布。在1922年至1926年间,R女士一直生活在生命的热情火焰中,生活比多数人都要丰富多彩。而同样与众不同的是,在她21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严重埃科诺莫氏病从天而降,她成为那场大流行病退去之前的最后一批患者中的一员。1926年成为R女士真正生命的最后一个年头。
通过R女士的亲人和她自己的描述,我们可以很详细地想象她患上昏睡病的那天夜里以及第二天发生的事情。突发的疾病从一个奇怪的、吓人的、带有预言性质的噩梦开始(有时会这样:对比玛利亚?G的病例)。R女士做了一系列噩梦,噩梦的主题都很一致:她梦到自己被囚禁在一个无人可及的城堡里,但是城堡的构造和形状与她的身体一模一样;她在梦中被迷惑、被施了魔法、被魅惑;她梦到自己变成一座活着的、有感觉的石头雕像;她梦到世界静止了;她梦到自己沉沉地睡去,谁也唤不醒;她梦到死亡,但是又和平时所见的死亡不一样。第二天,她的家人怎么都叫不醒她,而等她醒来时,屋里一片惊慌。“罗斯,”他们大喊着,“醒醒!你怎么了?你的表情,你的姿势……僵直着,特别奇怪。”R女士无法回答,而是把眼转向衣柜镜子,在镜子里她看到梦里见到的变成了事实。当地医生很干脆,但是也没给出什么好的建议,他说:“是紧张症,蜡样屈曲。你们想要她的生活变成怎样呢?她被某个无赖伤了心。要她自己安静一下,给她吃喝,一周就好了。”
但是一周过去了,一年过去了,43年过去了,R女士一直都没有好转。她恢复了一点儿能力,可以说一些短句,可以在僵住之前猛地动几下。她的颈部和眼睛受压迫收缩,并且越来越严重,连续地出现眼球旋动危机,只有在睡觉、吃饭和偶尔出现“放松”时才会消失。她很警觉,看起来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很注意;她还保持着对家人的亲情,而她的家人也同样爱着她;但是她完全陷入一种无法想象的状态中。多数时候在她身上并没有表现出苦恼的表情,也不会对什么聚精会神。她的姐姐们讲:“她看着某处,好像要努力记起什么,或者可能是在极尽努力忘掉什么。不管她在做什么,那件事情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在家中以及后来在医院的那些年里,她的家人竭尽全力想要穿透这种专注,想弄清楚他们的宝贝女儿是怎么了。对家人,后来对我,R女士都很坦率,她所说的一切都显得神秘精辟,同时又令人不安地简洁清晰。
我经常会问R女士在想什么。
她总会说:“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
“但是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想呢?”
“这太简单了,只要掌握技巧就行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什么都不想的?”
“一种方法就是不停地想同一件事情。比如说2=2=2=2;或者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我……我的姿势也是一样。我的姿势会不断重复。不管我做什么还是想什么都会越发往深处引导……之后就会出现一些地图。”
“地图?这是什么意思?”
“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幅地图,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它本身的一部分。每一部分都引向它本身……我有个想法,然后我会从中看到一些东西,就像天空中的一点。它越来越近,然后我看清了那是什么,只不过是我以前已经想过的一个想法而已。然后我又看到一个小点儿,又一个,不断地出现……或者我想到一幅地图;然后那幅地图的地图;之后是那幅地图的地图的地图,每一幅地图都很完整,尽管一幅比一幅小……一个世界里的世界,里面的世界,再里面的世界……一旦我开始这样的想法,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就好像在两面相对的镜子中,或者是两边来回的回声,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或者是坐在旋转木马上,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R女士告诉我,有时她会感觉被迫要在脑中画出四边形的形状,或者不停地重复七音阶威尔第钢琴曲“当–叮当–叮当–叮当”,脑中会不停地重复这些简单的节奏,有时会连续几小时、几天都不停。而其他时间里,会有压力迫使她神游,在一条无尽的3D隧道中前进,总是看着尽头就在眼前,但从来都没能碰到。
“还有什么别的方法用来什么都不想吗,罗斯?”
“噢,有!点和地图是实在的虚无,但是还有一些不实在的虚无。”
“那些不实在的东西是怎样的呢?”
“说不清,因为它们会随时消失。我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然后它突然之间消失了,就像从一个画框里突然把画扯走了。或者是我试着在脑中想象一幅图画,但是我刚要想出来的时候,这幅画就消失了。我有一个特别的想法,但是却不能一直记着;而之后我就会忘记一般的想法,之后忘记了关于这个想法的一般想法;这样跳跃两三次之后,我的脑子就一片空白了,我所有的想法都会消失,空白一片,被清除掉了。”
如果她保持这种状态,没有别的问题的话,R女士的家人还可以把她留在家里,这样的她也不会惹什么麻烦,而且她的家人都很爱她,她只不过心神在别的地方(或者什么地方都不在)。但是在陷入恍惚的状态三四年之后,她的左侧身体开始变得僵直,走路时会失去平衡,并且开始表现出帕金森病的迹象。这些症状变得越来越严重,后来必须要全日护理才能照顾她。她的兄妹们都长大离开了家,而她的父母也都渐渐老去,把她留在家里越来越困难。最后,在1935年,她入住了芒特卡梅尔医院。
30岁之后,她的状况有了一定的改观。1966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到她的状态刚好与刚入院时的医疗记录相吻合。一直负责她病房的老员工,从一开始就认识她的那位护士说:“简直不可思议,那个女人从30岁我认识她的时候就没有变老过。我们都变老了,但是罗斯从来都没变过。”她说的是事实,R女士虽然已经61岁了,但是她看起来和30岁一样年轻;她有乌黑的秀发,脸上也没有皱纹,就好像她恍惚和昏迷的时候,岁月神奇地停止了一般。
她直挺挺地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连续几小时都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自发的眨眼,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前方,完全忽略了周围的环境,像被什么吸进去了一样。当要求目光转向不同的方向时,她的眼神很饱满,但是完全无法转动眼睛的方向。目光固定,缺少平缓和细微的位置变换,有时会伴有突然的剧烈运动,看起来耗费了巨大的努力。她的脸像戴了面具一样毫无表情。舌头无法伸过嘴唇边缘,如果努力活动的话,舌头的运动也很缓慢,很微小。她的声音几乎无法辨识,尽管努力之后可以很好地低语。口水很多,一个小时就能湿透盖在衣服上的围嘴;皮肤整体很油,皮肤溢脂和流汗都很严重。全身都有运动不能症,尽管僵直和张力障碍只在一半身体上有体现。轴向僵直很严重,颈部和躯干肌肉完全不能运动。左臂的僵直程度同样严重,左手有严重的张力障碍挛缩现象。该只手臂不能自发活动。右臂的僵直程度稍弱,但运动不能的程度更强,所有的动作幅度都很微小,重复两三次之后会趋于停顿。两腿都很紧张,左腿更为严重。左脚因张力障碍向内弯曲。没有人帮助时,R女士无法站起身来,但在有人帮助的情况下,可以保持平衡,颤巍巍地踉跄地走几步,尽管向后倾倒和推动的倾向很严重。
她几乎一直处于近于眼球旋动危机的状态,尽管程度差异会很大。当危机比较严重时,她的帕金森病“背景”就会严重地加剧,右臂会出现严重的间歇性颤动。这些时候,头、唇和舌头也会显著颤动,颊肌和皱眉肌会有节奏地运动。这些时候呼吸会像打呼噜一样,同时伴有喉咙的发声,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猪咕哝的声音。严重的危机常会伴有心跳过快和血压升高。颈部会严重地向后仰去,有时会呈现痛苦的后仰状。她的眼睛通常会直直地盯着前方,无法通过自发的努力改变方向,在最严重的危机出现时,眼睛会向上看,盯着天花板。
R女士说话和移动的能力在情况良好的时候也都很微弱,而在经历严重危机的时候会完全消失,尽管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她有时会用奇怪的高音大声喊出来,会出现持续言语,与平时沙哑的“正常”低语完全不同。她会喊道:“大夫、大夫、大夫、大夫……救救我,救命,救命,救命,救,救……好疼啊,我好害怕啊,好害怕,好害怕……我就要死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其他时候,没人在她身旁时,她会轻柔地对着自己低语,就像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小动物。直到后来她能开口说话之后,R女士在危机时的疼痛才得以解释:有些疼痛是由严重局部角弓反张造成的,但另外一些疼痛主要是由中心部位外散,并非局部的,会突然出现,然后突然消失,同时伴有忧虑和恐惧的感觉,在危机严重时甚至会有死亡恐怖感。在特别强烈的病魔侵袭时,R女士的脸会泛红,眼睛会变红并向外突起,嘴里会不停地反复念道:“它会杀了我的,它会杀了我的,它会杀了我的……”这样一直持续几百次。①
1966年至1969年,R女士的状态基本没有任何变化,等我们可以获得左旋多巴之后,我还是犹豫不决要不要给她用药。她确实严重残疾了,而且40年过去了,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治疗她的病。是她的怪异表现使我犹豫迟疑,害怕她使用左旋多巴之后会有很坏的结果。我从未见过病人会如此远离现实,如此深地陷入自己的私人世界里。
在我脑中不停地回荡着乔伊斯写的那段关于自己疯女儿的话:“我热烈地期望能治好她的病,我自问如果她最终从幻想的世界中走出来会是怎样的。在她幻想的世界中,闪电照亮计程车司机的脸,奇幻无比;而现在世界……”
使用左旋多巴的过程中
尽管有很多疑虑,但1969年6月18日我还是在R女士身上用了左旋多巴。下面是从我的日记中摘录的一段:
6月25日。第一种医疗效果出现了,尽管药剂用量仅为每天1.5克。R女士前所未有地连续两天都没有出现眼球旋动危机,而她的眼睛也不像之前那样僵直,开始变得更加明亮、灵动,而且可以更好地关注周边的情况。
7月1日。到今天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R女士不用人搀扶就可以走过走廊,左臂和身体其他部位的僵直程度都有所减轻,并可以用正常聊天的声音强度说话。她的情绪很好,已经连续3天没有出现眼球旋动危机了。鉴于各种良好的反应和并未出现的副作用,我们将左旋多巴的每日用量增加到4克。
7月6日。R女士现在每天服用4克的左旋多巴,几乎各方面状况都继续朝好的方向发展。午饭时我看到她,她非常开心,大声喊道:“萨克斯医生,我今天走到新楼那边了。”(大约有600码的距离)“感觉好极了,真是太棒了!”R女士已经八天没有出现过眼球旋动危机了,没有失静症,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兴奋出现。对她病情的好转,我也很高兴,心里却隐隐地又生出一种模糊的预感。
7月7日。今天R女士第一次对左旋多巴出现不良反应。早晨用药3个半小时之后,我很震惊地发现她异常“低落”,忧郁,有些沮丧、僵直,并表现出运动不能的症状,瞳孔很小,有大量口水流出。再次用药15分钟后,她又“高涨”起来,声音和行走能力都完全恢复,很高兴,面带笑容,健谈,眼睛机警闪亮,瞳孔又变大。我很不安地发现在她身上偶尔会出现向前跑的冲动,尽管她自己很容易就控制住了。
7月8日。一夜失眠之后(“我完全睡不着:不停地有各种想法冲到我的脑海中”),R女士特别活跃、开心、亲切。她看起来很忙,不停地从一个地方飞到另外一个地方,而她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移动上了;“萨克斯医生,”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今天感觉特别好。我想飞。我爱你萨克斯医生,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你知道我以前很喜欢四处游览的:我以前常常飞去匹兹堡、芝加哥、迈阿密、加利福尼亚……”她的皮肤温暖泛红,瞳孔又变大,眼睛不停地来回转。她精力充沛,看起来不知疲倦,但是我从她满是压力的外表看出了内在的精疲力竭。今天还出现了一种全新的症状,右手会突然迅速地移向下巴,一小时会重复两三次。我问R女士时,她说:“是新出现的,很古怪,很奇怪,我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么做的。鬼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就突然有这么个冲动,就和你们会突然打喷嚏,突然挠痒一样。”害怕她身上会出现静坐不能症或过度的感情兴奋,我们把左旋多巴的用量降低到每日3克。
7月9日。今天R女士的精力和兴奋程度都没有衰减,但是情绪由振奋转为焦虑。她变得不耐烦、易怒,而且特别刻薄。中午时,她变得特别不安,声称有人从她的储物柜里偷走了7件衣服,还有她的钱包也让人给偷了。她怀着很阴暗的心理暗自揣度其他病友:毫无疑问他们好几周以前就开始计划了。当天晚些时候,她发现衣服在柜子里,放在惯常的位置处。她之前固执的责难突然消失,说:“喔!一定是我胡思乱想的。我还是好好控制自己一下吧。”
7月14日。从7月9日开始R女士变得兴奋,情绪发生变化之后,到今天她已经逐渐显得压力不那么大了,也不那么活跃了。她可以睡着,右手痉挛式的抖动也消失了。但不幸的是,病症只消失了两周,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连续出现两次严重的眼球旋动危机。在这些症状中,我不仅发现了惯常的凝视,而且还发现了一种更为奇怪的症状,可以称做沉迷或奴役般的目光:这种危机出现时,迫使她盯着一位病友看,感觉眼睛都要被“拉出来”了,而且眼光会随着那位病友的移动在病房里四处移动。R女士后来说:“这真是不可思议,我的眼神完全被吸引了。感觉就像中了巫术,像兔子和蛇在一起。”在她“中了巫术”或者说是产生幻象的这段时间里,R女士感觉自己的“思想完全停止了”,在她脑中只能想象一件事,就是她眼睛盯着的物体。如果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思考的内容会立刻变化,一动不动的幻觉状态就会被打破,一股“想法的洪流”会冲进脑海:这些想法并非出自她脑中,并不是她希望去想的,它们是一些“特别的想法”,自己蹦了出来。R女士无法或者不想去明确说明这些扰人想法的本质特征,但是她对整个过程非常恐慌,她说:“这些危机和我以前的那些都不同,这些危机更糟。完全和疯了一样!”
7月25日。R女士经历了很神奇的10天,表现出一些我从未见过的表现。她情绪高涨,开心愉悦,而且很淫荡。她在众人面前的表现依然无可挑剔,但是发展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总想要在众人面前唱歌、讲笑话,并且经常使用我们的便携式录音机。在过去的几天里,她录制了很多首极为淫荡的歌曲,还有大量源于20年代的歌曲,放荡程度稍微“轻”一些。她还经常讲一些“当代”人物的逸闻趣事,那些20年代中期的当代名人。我们不得已只能去翻阅一些文档资料,从纽约图书馆那里翻看一些旧的报纸资料。我们发现R女士的幻想对象几乎都是1926年的,那是她因疾病而与世隔绝前的最后一年。如果考虑到她所说的这些人物所处的年代,她的记忆力真是惊人。R女士想要这些磁带,但是不想别人在旁边;她躲在屋子里,独自抱着录音机;在她眼中,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存在。她完全沉浸在对20年代的记忆中,并竭尽全力忽略之后的一切。我想应该把这称做“受迫性回忆”或者“纵欲型怀旧”。但是我还有一种感觉,她认为“过去”就是现在,而且可能对她来说,那些日子从来都没有“过去”。有没有可能是R女士从来就没有从“过去”走出来过?有没有可能她在43年后还生活在1926年?“现在”就是1926年?
7月28日。R女士今天早上找到我,两周来第一次这么做。她脸上没有高兴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焦虑,阴沉沉的。她说:“情况会变的,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上帝知道这事儿,但是可怕的事情还是要来。”我试着让她解释得更清楚些,但是R女士摇头说:“就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更多了……”
8月1日。说出她自己的预言几小时之后,R女士身上突然出现各种困难。她很突然地开始抽搐、木讷、呆傻;一直伴随着她的那种优雅流畅的行动又被破坏了,她被阻塞,被冲击,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言语和行动都受到严重影响。走路时会受迫性地向前冲五六步,之后毫无警示地突然僵住或者呆住;她时而兴奋,时而沮丧,而随着兴奋程度的加深,呆住的时间就会更久。如果她可以缓和自己的兴奋和向前跑的冲动,她还可以平缓地走过走廊,也不会僵住、呆住。同样的问题还影响到她的言语:她只能很轻柔地说话,因为随着说话声音刺激的加重会使她结巴并最后停止说话。我感觉R女士的“动力部分”开始受到限制,因此加快动作或者加强力度时就会对内心造成冲击。我们把每日摄入的左旋多巴量减少到3克,危险的急促和卡住的状态减轻,却出现了严重的眼球旋动危机,是R女士使用左旋多巴后最为严重的一次。另外,她那种擦抹式抽搐在第28天再次出现,并且每小时都要比之前更严重,更复杂。从最开始轻如羽毛般轻抚脸颊那样,变成挖凿一样剧烈的循环,她右手食指不停地使劲画着小圈,把皮肤都划破,直到流血。R女士基本不能直接停止这种冲动,但是她可以通过使劲把抽搐的手按到口袋里,尽全力抓住裤线来压制住这种动作。稍微松一下力气,她的手就会在空中飞舞,不小心抓着自己的脸。
1969年8月
在8月的第一周,R女士还是每天都会有严重的眼球旋动危机,在危机出现的过程中她会变得严重僵直,愤怒,不停地小声嘀咕,全身冒汗。右手抽搐变得很迅速,眼睛都跟不上,速度大约可以达到每分钟300次(通过慢速回放电影统计确认)。8月6日,R女士表现出很明显的言语重复症状,不停地重复整个句子和一连串的词语,她说:“我不停地转着,像磁带一样,却卡在沟渠里……”8月的第二周,她身上的抽搐更加复杂,混杂着防御性的规避、对立出现的抽搐和复杂的动作。R女士会抓住某人的手,松开紧握的手,去触碰旁边的东西,把手放到口袋里,抽出来,在口袋上打3下,再把手放回口袋里,擦拭下巴5下,抓住某人的手……然后不停地照着这个方式重复。
8月15日晚上,一个月里她第一次从各种失能和痛苦中解脱出来。在那天夜里R女士很意外地从抽搐和冻结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很短暂地恢复到喜悦的状态,并会随意地欢唱,移动着。那天晚上有一个小时,她随时都会说出一小段淫秽的小诗,用没有挛缩的右手在钢琴上弹奏着。
这周的晚些时候,她的动作和声音完全消失。她会突然大喊科尔女士的名字:“玛吉,我……玛吉,我想要……玛吉!……”她很绝望地想要说出整句话,但是无论如何也超不出头两个词。她在写字时也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她的手(和思维)在写了几个字之后会突然停下来。如果有人要她试着慢慢轻柔地说出想要的东西,她的脸会变成一片空白,眼睛变成干着急的样子,可能表示她内心正躁狂地搜寻着已经变得模糊的想法。R女士已经完全无法走路,她会发现自己的脚完全粘在地上,但是努力要移动的冲动会让她面朝地摔倒。在8月的最后10天里,R女士的各种行为都被冻结了;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极度紧张,完全找不到出口。这时她的脸总会显现出恐惧、痛苦和愤怒的表情。她一个月前的预言都变成了现实:可怕的事情正在迫近,这些事情真的很可怕。
1969~1972
从1969年夏天开始,R女士对左旋多巴的反应与最初使用时的反应完全没法比。她先后使用左旋多巴五次,每次的用量增加3克。每一次左旋多巴都会使她的僵直程度、眼球旋动和普通的出神状态有所减轻,但是效果一次比一次弱。再也没有像1969年7月那次的效果那么明显,特别是再也没有唤醒过她1926年的记忆。R女士服用左旋多巴几个周之后,左旋多巴的副作用就会超过它的正面效果,她就会回到严重的“冻结”中,还会出现抽搐样的冲动。她身上的抽搐在不同时候会有很大不同:在其中一次服用左旋多巴引发的危机中,她总会在出现言语重复症状时带出一个词“亲爱的!”她会一整天都以每分钟二三十次的速度重复。
不管她的病理状况多严重,通过一定的外部刺激,R女士都能或多或少地“苏醒”几秒钟或几分钟,当然她自己不可能造出这样的刺激,也不能唤醒自己的动作。如果她的病友A女士,一个酗酒者,一小时到饮水器那儿喝水超过20次,R女士就会大叫:“不准靠近饮水机,玛格丽特,要不我就揍你!”或者会说:“不准再吮吸那个水管,玛格丽特,我们都知道你想吸的是什么!”每次她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她就会大声呼喊:“萨克斯医生!萨克斯医生!!他们又在找你!”直到我回复了呼应,她才会停下来。
有人来探访她时,R女士的状况是最好的;总会有她的家人飞过整个国家来看望她。这种情况下她就会热切兴奋,苍白无表情的脸上会露出笑容来,并且急切想要进行一次家庭式的闲谈,尽管她对政治事件和“时事新闻”并不感兴趣;这种时候她能够讲一些很容易听懂的话,还表现出对笑话和淫荡故事的特别喜好。看到这时的R女士,我们才能认识到,由于这种疾病的压抑,在这个身体中囚禁了一个怎样“正常”、充满魅力、鲜活的生命。
我曾不止一次问起R女士,她在1969年表现出来的奇怪“怀旧”情绪,问她当时感觉世界是怎样的。每当我问起这样的问题时,她就会显得很痛苦,并且会“冻结”住,但是有那么几次她说了一些话,给了我足够的信息,猜出她身上所发生事情的真实面目。她表示说在处于“怀旧”状态时,她知道当时是1969年,知道自己已经64岁了,但是她总会感觉当时是1926年,而她才21岁;她还说完全无法想象比21岁还大该怎么生活,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但多数时候,在她脑中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就好像她被迫陷入到一种不能容忍、无法调和的错误年代中,她的实际年龄与感觉(或者说她存在过)的年龄相差将近半个世纪。回头想想,一定是左旋多巴的作用,把她从沉睡中唤醒,在她眼前呈现出无法理解、无法承受的时间缺口,而之后她又被迫“重新冻结”,再也不能有任何与左旋多巴一样的反应。她看起来还是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从根本的感觉上讲,她确实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但她是个睡美人,“唤醒”她让她无法承受,而她再也不会被唤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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