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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悲剧式的爱情要比喜剧式的来的更有深意,所以经典爱情往往都以悲剧收场。本书中的男女主角没有年轻人的海誓山盟、生死相守,却也保留着一份成年人含蓄而内敛的深沉爱意。正是盖瑞特对亡妻的怀念之情,才牵动了特丽莎不远万里来找他的决心;也正是盖瑞特对亡妻的怀念之情,让特丽莎无法靠近他的心,最终造成了残缺的爱情。
瓶中信。一个简单而凄婉的故事里,蕴藏着深厚而广博的情感。爱与生死。离别与新生。就像是一杯清茶,虽然感觉简单,但是却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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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一次偶然的机会,特丽莎发现了一个漂流瓶,瓶中有一封署名为盖瑞特的信。她被信中的深爱打动了,她很好奇,这个让人如此心痛的男人究竟有怎样的遭遇?之后她又陆续发现了几封同样的信,循着信中的线索,她终于如愿与盖瑞特相识。
在特丽莎的眼里,盖瑞特是个英俊且多情的男人,他一直无法摆脱妻子离世的悲伤。特丽莎虽然能够感受到盖瑞特对她的爱,但不是全部,她为此黯然神伤。
多情的男人和执著的女人,他们的感情在命运的安排下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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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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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寒冬,刺骨的寒风肆虐狂舞,特丽莎?奥斯本交叉着双臂,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早先,她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几个人沿着海岸散步,但是他们都注意到天边乌云滚滚,于是早已不见了踪影。现在,她发现海滩上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她仔细环顾四周。浩淼的大海映着阴沉的天色,看起来像铁水,波涛平稳地卷到岸上。乌云密布,越压越低;薄雾渐浓,遮住了地平线。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时间,她也许会感受到周围壮观的美景,但是此刻,她站在海滩上,形单影只,没有任何感受。恍惚中她仿佛身处异地,整件事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她今早驱车赶到这里,旅程只在她脑海中留下模糊的印迹,她甚至都记不起了。她准备来时原本计划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她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打算远离波士顿在这里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但是此刻,凝望着眼前翻腾的海水,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想待在这里。她暗自决定,一旦完成任务就立刻回家,无论多晚。
当她最终做好了准备,特丽莎慢慢朝海水走去。她腋下夹着一个包,是今早她精心收拾好的,她反复查看过,确保没有落下任何东西。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带了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她今天要做些什么,她只说她是去圣诞节购物。这是个完美的借口,尽管她确信即便她把真相告诉了他们,他们也能够理解,但是她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这趟旅行。她孤身一人来,也但愿孑然一身归去。
特丽莎叹了口气,看了看表。很快就要涨潮了,只有到潮起时她才算最终准备好了。她在一个看似很舒适的小沙丘上找到了一块儿地儿,在沙地上坐了下来,她打开包,在里面找,她找到了她想要的信封。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打开了。
信封里有三封信,都仔细折叠着,她不知道读过多少遍。她坐在沙地上,将信握于身前,呆呆痴望着。
包里还有其他东西,她还没有准备好去看它们。她只是兀自盯着信。他是用钢笔写的信,钢笔漏水时在信上不同的地方留下了斑驳的污迹。信纸右上角是一只帆船,时光如漏,岁月如沙,信渐已褪色。她知道有一天信上的字将如隔着一层薄纱一样,看不真切,但是她希望过了今天,她不再需要如此频繁地读它们了。
她看完信,又重将它们放回到信封里,小心翼翼,一如把它们拿出来时一样。然后,她将信放回到包里。她又看了看海滩,从她坐的地方,她能看到它的起点。
她记得那是拂晓时分,她正在海边慢跑,那个夏天的早晨在她脑海中栩栩如生、清晰如昨。那是美好一天的开始。她细细打量四周,聆听燕鸥高亢的鸣叫和浪涛翻卷到沙滩上轻柔的拍打声。即便是在度假,她每天也起得很早去跑步,这样她就不必在人堆里见缝插针地找路了。再过几小时,海滩上便会人满为患,游客包裹着浴巾,躺在新英格兰炙热的阳光下,享受日光浴。每年的这个时候,科德角湾总是熙熙攘攘,但是大部分游客都喜欢睡懒觉,她喜欢在退去的潮汐留下的坚硬、平滑的沙滩上慢跑。不像自己所在城市的人行道,脚踩在沙地上,沙地轻轻下陷,软硬适宜,她知道自己的膝盖不会像她有时候在水泥地路上跑步时那样疼痛难忍。
她一直都喜欢慢跑,这个习惯是她在高中时跑越野田径赛养成的。尽管她不再求胜心切,也很少计时,然而跑步却是现在为数不多能让她独处一隅沉思的活动。她将其视为一种冥想,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一个人跑步的原因。她一直都没有弄懂为什么有人会喜欢结伴跑步。
尽管她深爱着自己的儿子凯文,但是她很高兴他没有跟来。任何一位妈妈都有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她期望在这里度过悠闲的时光。没有晚间的足球赛或游泳比赛,没有吼叫的MTV背景音乐,没有家庭作业需要辅导,不需要在他腿抽筋的时候半夜起来去安抚他。三天前她就将他送去了机场,让他搭乘飞机去看望他父亲——她的前夫,他现在居住在加利福尼亚。临登机前,凯文兴奋得忘乎所以,忘记了拥抱她或跟她吻别,直到她提醒,他才意识到。“对不起,妈妈,”他一边将胳膊揽了上来、圈住了她跟她吻别,一面道歉,“我爱你。不要太想念我,好吗?”然后一转身,他将机票递给了乘务员,几乎是跳上飞机的,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她没有因此而责备他。十二岁,他正处于笨拙的成长阶段,认为在公开场合拥抱和亲吻妈妈不太酷。而且,那一刻,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自从去年圣诞节起,他就一直期盼着这趟旅行。他和他爸爸将要一起去大峡谷,在那里他们将花一周在科罗拉多河上漂流,终点站是迪斯尼乐园。这是所有孩子的梦幻之旅,她也为他感到雀跃。尽管他这一去就是六个星期,但是她知道多让凯文和父亲相处对他有好处。
自从三年前她和戴维离婚后,他们的关系还算融洽。尽管他不是最理想的丈夫,但是他对凯文来说算得上是个称职的父亲。凯文每年过生日或圣诞节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忘记给他送礼物,每周都会打电话给凯文,一年中还会不辞辛苦、长途跋涉赶过来几次,只为和他的儿子共度周末。然后,当然,凯文也会在法定假日去看望他父亲——暑假六周、每隔一年的圣诞节,还有复活节学校放假一周。安妮特——戴维的新妻子忙着照看新生婴儿,无暇顾及他,但是他却很喜欢她,每每回家他从来没有感到生气或受到冷落。实际上,他总是热烈地讨论他的拜访经过以及他得到了多少乐趣。有时候她的心甚至会因嫉妒而刺痛,但是她总是竭力掩饰,从没有在凯文面前表露出来。
她在沙滩上以中速奔跑。迪安娜会等她跑步完才开始吃早餐——布莱恩应该已经走了,她知道——特丽莎期盼着和她一起来度假。他们是一对老夫妻——两人都年近六十——但是迪安娜是她最好的朋友。
迪安娜——特丽莎工作的那家报社的总编——和她的丈夫布莱恩有好几年都来科德角湾度假。他们总是待在同一个地方——渔人小屋,当她发现今夏凯文大部分时间都要离开特丽莎去加利福尼亚看望他父亲时,她便坚持让特丽莎一道前往。“布莱恩在这里每天都要去打高尔夫,我想让你陪我,”她说,“再说了,你还有什么别的要做吗?你也得偶尔从那栋公寓出来走走。”特丽莎知道她说得没错,考虑了几天后,她最终同意了。“我太高兴了,”迪安娜说,脸上带着胜利的表情,“你会爱上那个地方的。”
特丽莎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地方。渔人小屋坐落在岩石峭壁边上,是一栋重建的漂亮房子,它的主人是位船长。悬崖峭壁俯瞰着科德角湾港,当她远远看见终点时,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开始慢跑。年轻的跑步者都习惯在接近终点时加大马力提速,而她更喜欢放慢速度。岁月不饶人,三十六岁的年纪,她不像过去恢复得那么快。
呼吸平息下来后,她开始想该如何打发这一天的剩余时光。她带了五本书来度假,这些书她去年就想看,但一直没时间。似乎她再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了——没有时间陪凯文和他一起消耗掉他没完没了的精力;没有时间做家务;而且很显然没有时间处理掉她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工作。作为《波士顿时报》的一名专栏作家,她每周要写出三个专栏,一直处于最后期限的压力之下。她的大部分同事以为她的日子过得很清闲——只不过敲出三百字,然后一天的工作就完成了——但实际根本不是那样。要挖空心思不断想出一些有关育儿话题的新鲜爆料不再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如果她想进一步联合专栏的话。她的专栏“现代育儿”已经在全国六十家报刊上发表,尽管大部分报刊只在指定的一周里刊登她的一到两个专栏。因为她才在一年半前得到这个联合专栏的缺,对大部分报刊来讲她是个新手,因此哪怕休几天假对她来说都成了奢望。大部分报刊中的专栏篇幅极其有限,而成百上千个专栏作家都对这为数寥寥的几个豆腐块虎视眈眈。
特丽莎放慢速度开始步行,最终停了下来,一只红嘴巨燕鸥在她头顶上空盘旋。浑身湿漉漉的,她用手臂擦去了脸上的汗水。她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一会儿,徐徐吐息,然后朝大海望去。因为现在尚早,大海依然是浑浊的铅灰色,但是一旦太阳再升高一点,海水的颜色就会改变。它看上去是那么的诱人。过了一会儿,她脱掉鞋袜,走到海水边,海水轻轻拍打着她的脚,令人精神振奋,她在海水中来回走了几分钟。她突然高兴起来,因为她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抓紧时间多写了几篇专栏,因此这周才能将工作全部抛诸脑后。她都想不起上一次没有电脑在身边,或不必参加会议,或不必赶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了,能从桌边离开一会儿让她有种解放的感觉。她几乎感到生活重新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就好像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生才刚刚起步。
没错,家里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做。浴室该重新贴墙纸了;墙壁上的钉眼也需要填上泥料;公寓的其他地方也需要刷上点儿增色的油漆。几个月前,她已经买好了墙纸、油漆、毛巾杆、门把手、一面新梳妆镜,以及装修工作需要的所有工具,但直到现在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打开那些盒子。这些总是下周末必须做的事情,然而周末跟工作日没什么两样,她都忙得像陀螺。她将它们拎回来后,那些东西就原封不动地装在那个袋子里,放在吸尘器的后面,每次她打开壁柜门,它们似乎都在嘲笑她徒有良好的愿望。也许,她暗自想,当她回家后……
一扭头,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稍远一点的海滩上。他比她年长,五十左右,脸被晒成了深棕褐色,就好像他整年都住在这里。他一动不动——站在水里,海水从他腿旁流过——她注意到他闭着眼睛,好像在用心而不是用眼在感受世间之美。他穿着褪色的牛仔裤,裤腿挽到了膝盖上,上身穿着一件舒适的衬衣,没有扎进裤子里。看着他,她突然希望自己是另一个人,一个和现在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如果在这人世间无牵无挂,走在沙滩上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如果远离了波士顿的繁忙和喧嚣,每天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只是去欣赏生命赐予我们的礼物又会怎样?
她在海水中向前走了一点,学那个男人,希望能感受到他的所感,无论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当她闭上眼睛,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凯文。上帝知道她想花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当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想对他更耐心点。她希望自己能悠然地坐下来和凯文聊聊天,或跟他一起玩“大富翁”游戏或只是陪他一起看看电视,而不用迫切地想从沙发上起身去忙些更重要的事情。有时候,当她坚持向凯文表示,他对她来说是第一位的,家庭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个言不由衷的大骗子。
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碗碟要洗、浴室要打扫、猫箱要倒、汽车要保养、衣服要干洗、还有账单要付。尽管凯文也帮着做了不少家务,但是他要忙学业、忙交友,还有许多其他活动,他像她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于是,杂志没看就直接进了垃圾箱;该写的信无限期拖延。有时候,在这样的时刻,她真担心自己的人生会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蹉跎了。
但是要怎样才能改变这所有这一切?“一次只过一天。”她的妈妈过去老这么念叨,但是她的妈妈不需要外出工作或在没有孩子爸爸的帮助下独自抚养一个强壮、自信也会关心人的儿子。她无法理解特丽莎每天面对的压力。她的妹妹珍妮特也不能,她也走了她们妈妈的老路。她和丈夫结婚十一年了,婚姻美满,生活幸福,一共生了三个漂亮女儿,她们是她用来炫耀自己幸福婚姻的资本。爱德华不是个聪明的男人,但是他为人诚实、工作勤奋,足以让家人丰衣足食,珍妮特不必出去工作。有时候,特丽莎会想,她也许也会喜欢过这种家庭主妇的生活,即使那意味着她要放弃现在如日中天的事业。
但那是天方夜谭。自从她和戴维离婚后就再没指望了。三年过去了,如果算上他们分居的那一年应该是四年。她并不因戴维的背叛而恨他,但是她对他的尊敬却已经破碎了。通奸,无论是一夜情或是一段长久的婚外恋都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尽管他最后没有和那个跟他鬼混了两年的女人结婚,这也没能让她感觉好受些。信任一旦丧失就再难修补。
他们分居一年后戴维就搬回到他的故乡加利福尼亚去了,几个月后就遇到了安妮特。他的新任妻子对宗教异常虔诚,潜移默化中,她使得戴维也对教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戴维,一辈子都是不可知论者,总是渴望在生活中寻找更有意义的事物。而现在,他定期上教堂,实际上,他还和牧师一起充当公众的婚姻顾问。他对那些跟他一样犯下同样错的人能说些什么呢?她经常忍不住想,如果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又怎么能去帮助别人?她不知道,也不关心,真的。她只是很高兴他对他的儿子依然兴致不减。
她和戴维一离婚,许多友谊自然也随之戛然而止。现在她不再是夫妻伴侣中的另一半,在朋友的圣诞节聚会或后院烧烤活动中她显得格格不入。尽管如此,她还是有几个硕果仅存的朋友,她会在电话答录机上听到他们的留言,提议大家一起吃个午餐或邀请她过去吃晚餐什么的。有时候她会去,但是通常她会找借口搪塞过去。对她来说,那些友谊都不再像从前了,变味儿了,但也并非全是如此。情况在改变,人也在改变,而世界就在窗外不停地转动。
自从离婚后她就只约会过几次。并不是因为她不迷人。她风韵犹存,至少人们经常这么告诉她。她头发深棕色,刚好及肩,如蛛丝般笔直柔顺。她的眼睛经常受人赞美,棕色,当在户外照到阳光时便闪耀着棕红的光芒。因为她每天跑步,因此看起来很健康,也没有实际那么老。她也并不感觉自己老。但是最近她照镜子,似乎看到自己被真实年龄赶上了。眼角出现了一条新皱纹,头上冒出一根灰发,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因为总是劳碌奔波,脸上神情憔悴。
但她的朋友认为不可思议。“你比几年前看起来更漂亮了。”他们坚持说。在超市购物,她时不时还能注意到几个男人在过道里偷偷打量自己。但是她不想,也再也不会回到二十二岁了。即使她能她也不想,除非,有时候她暗自想,她能将自己更成熟的头脑一并带回去。如果她不能,那么也许她又会被另一个戴维迷得七荤八素——一个英俊的男人,渴望生命中美好的东西,自以为他不必按规矩来玩这场游戏。但是,该死的,规矩很重要,尤其是婚姻规则。人们以为他们绝不会违反婚姻规则。她的父母没有违反,她的妹妹和妹夫没有,迪安娜和布莱恩也没有。为什么他要?又为什么,她站在浪花中想,为什么她的思绪最终总是会回到这件事上?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不依不饶?
她认为她之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怨妇是因为当离婚判决书最终到来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一部分已经死去了。她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最后的悲哀,而现在它变成了别的,几乎是种麻木感。尽管她每天忙得团团转,但好像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在她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今天重复着昨天,她甚至无法区分日子。有一次,大约是一年前,她在桌前坐了十五分钟,试图想起上一次一时冲动做过什么。结果头脑一片空白。
最初的几个月很难熬。但是现在愤怒消失了,她没有急切地感到想要去猛烈地谴责戴维,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她只是为自己悲哀。即使身边一直有凯文相伴也不能改变她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的事实。有一小段时间,她每晚睡不了几个小时,工作时,她会不时离开办公桌,跑到车里默默流泪。
现在,一晃三年过去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像她爱戴维一样爱上某个人。那时,大三刚开始,当戴维在女生联谊会上出现时,只一眼,她就知道她想和他在一起。遥想当年,她年轻时的爱情浓烈如酒,香醇、醺醉、压倒一切。整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成眠,心全被他霸占了;满面春风地穿梭在校园里,她总是痴痴傻笑,看到她的人都情不自禁朝她回笑。
但是那样炙热的爱情不会长久,至少她发现是这样。许多年过去了,他们从婚姻的坟墓中进了又出。她和戴维都长大了,现在天各一方。很难再想起当初是什么将他们吸引到彼此身边。回首过往,特丽莎感到戴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尽管她不能确定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但是当感情的烈焰燃尽的时候,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对他来说,的确发生了。在音像店里的一次意外邂逅,一场对话,最后导致几乎波士顿的每一家酒店都留下了他们厮混的痕迹。
整件事不公平的地方在于有时候她居然依然想念这个负心汉,想他的好。嫁给戴维很舒服,感觉就好像她睡了好几年的那张床。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伴儿,只是聊聊天或听她说说话也好。她已经习惯了早上醒来的时候闻到煮咖啡的醇香,她想念公寓里有另一个成年人的日子。她怀念很多东西,但是她最想念的是在紧闭的门后被另一个人拥入怀中,温香软玉、喁喁私语。
凯文还没长成大小伙儿,还不懂这些,尽管她深爱着他,但那却不是此刻她渴望的爱。她对凯文是母亲对儿子的爱,这份爱至深至圣。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喜欢在他入睡后悄悄走进他的房间里,坐在他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凯文看起来总是那么平静,那么漂亮,他的小脑袋搁在枕头上,被褥在他身边堆得老高。白天,他一刻都不消停,但是一到晚上,他就老实了,他一动不动的睡姿总让她想起他婴儿时的模样。然而即使是那些美好的感受也不能改变一旦她离开他的房间,她就会下楼去喝一杯酒,只有哈维——一只公猫和她做伴这个事实。
她依然梦想着和某个男人坠入爱河,他将她揽在怀里,让她感觉她是他的唯一。但是像她这种情况,想再认识某个体面的男人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也很难。她认识的大部分三十多岁的男人都已经结婚了,而那些离婚了的似乎都想找年轻一点儿的,以便他们能将其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妻子。那么就只剩下老男人了,即使她认为自己可以爱上一个年龄稍大一点儿的,但是她有儿子需要担心。她想找个能善待凯文的男人,而不仅仅是将他视为他渴望得到的某个产品的附属品,不想要却摆脱不了的拖油瓶。但实际上,老男人通常都有更大的孩子;很少有人愿意在20世纪90年代接受抚养一个少年的考验。“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个与之约会过的男人曾这么简慢地对她说。那段感情也就此无疾而终。
她承认她也想念来自男人的爱、信任和拥抱。但是自从她和戴维离婚后她就再也没和男人亲热过。不是没有机会,当然——对一个迷人的女人来说,想找个男人上床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但只不过那不是她的风格。她受到的教养不允许她这样轻贱自己,现在她也不打算改变。性爱太重要、太特别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和另一个人分享。实际上,她这一辈子只和两个男人上过床——戴维,那是当然;另一个是克里斯,她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友。她不想为了几分钟的欢愉在这个名单上画蛇添足。
既然现在,她孤身一人在科德角湾度假,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看不见任何男人,她便想这周只为自己做些什么。没有电视荧光在背景里闪烁不定,读几本书,翘起双脚,喝上一杯。给有一段时间没有消息的朋友们写信。睡懒觉,暴饮暴食,赶早在没有人来破坏清晨的宁静之前慢跑。她想再次感受自由,哪怕是短短一段时间也好。
她这周也想去购物。不是去杰西潘尼连锁店、西尔斯商场和那些兜售耐克鞋或芝加哥公牛队T恤的地方,而是去一些凯文感觉无聊的小饰品店。她想试穿新衣服,买几件能凸显她身材的漂亮服饰,只是为了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充满活力。也许她甚至还想去做头发。她有好几年都没有换个新发型了,她厌倦了自己每天看起来都一个样子。如果这周有某个不错的男人邀请她出去,她也许会赏脸。但那也只不过是找个借口穿上她买的新衣服罢了。
重新乐观起来后,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那个挽起牛仔裤裤腿的男人是否还在那里,但是正如他来时一样,他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她也准备要走了。她的腿在冰冷的水中变得僵硬,坐下来穿上鞋子比她预料的要难。因为她没带毛巾,在穿上袜子之前她犹豫了片刻,然后决定她不是非得要穿上。她在海滩边度假。没必要穿鞋袜。
于是,她拎着鞋袜朝旅馆走去。她沿着水边走,看到有一块大岩石半埋在沙地里,离早潮抵达的最高点只有几英寸远。奇怪,她心里想,它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她走近时,她注意到它的样子有点特别。它长而光滑,当她走得更近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岩石,而是一个瓶子,也许是某个粗心的游客或喜欢夜里过来玩的当地少年扔下的。她扭头向后看到一个被拴在救生塔边的垃圾箱,于是决定今天做点好事。然而,当她伸手去捡时,她惊讶地发现瓶口被瓶塞封死了。她捡起来,放到更亮的光线下,看到里面竖立着一张纸条,用绳子绑着。
有一秒,她感到心跳加速,她想起了一段回忆。她八岁时曾和父母到佛罗里达州度假,那时她和另一个女孩儿曾向大海发出了一封信,但是她从来没有收到回信。那封信很简单,是封小孩子的信,但是回到家后,她记得随后的好几个星期她都充满期待地跑去邮箱,希望有人发现了它,从瓶子被冲上岸的地方给她回信。没收到任何来信后,她感到无比地失望,那份记忆逐渐褪去,最后化为泡影。但是此刻,过去的记忆全回来了。那天和她在一起的是谁?一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女孩……特蕾西……不……斯泰西?……没错,是斯泰西!她名字叫斯泰西!她一头金发……那个夏天她和祖父母一起来的……还有……还有……还有,记忆就在此处戛然而止了,无论她怎么使劲想也想不起来别的。
她开始拉瓶塞,几乎萌生错觉这是她当年送出的那个瓶子,尽管她知道这不可能。也许是另一个孩子丢进海里的,如果它要求捡到的人回复,她会送出的。也许还会顺带送一个科德角湾的小礼物和一张明信片给那个孩子。
瓶塞塞得很紧,她试着打开时手指打滑,没法抓紧。她将自己稍短的手指甲掐进瓶塞露出的那段,慢慢地转了转。没用。她换了只手,又试了一次。抓紧了,她将瓶子放在两腿之间想拔出更大的缝隙,就在她要放弃时,瓶塞动了一点点。她猛然重新发力,换回了原先那只手……挤压……慢慢转动瓶子……更多的瓶塞露了出来……突然它松了,余下的部分轻易地滑了出来。
她将瓶子倒立,吃惊地发现纸条几乎立即就掉在了她脚边的沙地上。她弯腰去捡,发现它被绑得很紧,这就是为何它那么轻易就溜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当她展开信时首先打动她的是纸张。那不是孩子用的一般信纸。这种纸很贵,厚而结实,在右上角印刻着一艘帆船的轮廓。而纸本身皱巴巴的,看起来很旧,就好像它在水中浸泡了一百年。
她屏息。也许它很古老。有可能——有关于瓶子在海里漂浮了一百年然后冲刷上岸的故事,现在有可能就是这样。也许她在这里捡到了一件真正的艺术品。但是当她细看笔迹,才发现自己错了。在信纸的左上角有日期。
1997年7月22日。
三周前一点。
三周?就这样?
她再往下看了看。信很长——信纸的前面和背面都写得密密麻麻——而且上面好像也没有要求任何回复。快速扫了一眼,她发现上面任何地方都没有地址或电话号码,开始她以为信里面应该有的。
当她将信握于胸前时,心中涌起一阵好奇,于是,就在此时,在一个炎炎夏日,沐浴在新英格兰的初升太阳下,她开始读这封信,这封将永远改变她人生的信。
我最亲爱的凯瑟琳:
亲爱的,我一如既往地想你,但是今天想得尤其难受,因为大海在对我歌唱,唱着我们一起生活的歌。当我写这封信时你仿佛就在我身边,我能闻到野花的香气,它总是让我想起你。但在此刻,这些美好的东西没有给我带来快乐。你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身体里最重要的灵魂都已经慢慢远离我了。
我一直在思念你。夜深人静、孤枕难眠时,我呼唤你,每当我的痛苦到达顶点时,你似乎总能找到一种方式回到我身边。昨晚,在我的梦中,我看到你站在赖茨维尔海滩附近的码头上。风吹过你的秀发,夕阳的余辉在你的双眸中流转。当我看见你倚靠在栏杆上时被深深震住了。你好美,我怔怔凝望着你,心里想,我在任何其他人身上再也看不到那样震慑人心的美了。我开始慢慢朝你走去。当你终于转身面向我时,我注意到其他人也在注视着你。“你认识她吗?”你冲我嫣然一笑时他们用嫉妒的语气小声问我,我只能如实相告:“比我自己的心更了解。”
我走到你身边时停了下来,揽你入怀。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这一时刻。我只为这一刻而活,你也抱紧了我,我把自己全部交给了这一刻,我的心再一次平静了。
我抬起手,轻轻抚摸你的脸庞,你侧着头,闭上了眼睛。我的手粗糙,而你的肌肤柔嫩,有那么一刻,我真怕你会缩回去,但是当然你没有。你从来都不会,在这样的时刻,我明白了自己人生的目的。
我降落到人世间是为了爱你,为了将你紧紧搂在怀里,为了保护你。我来这里是为了学着去爱你,并且来接受你的爱。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只能是在这里,除此之外,我别无他去。
但就在这时,就像往常一样,当我们彼此相拥而立时,开始起雾了。是从遥远的地平线升起的雾气,它越来越近,我开始害怕。它慢慢地爬了过来,笼罩了我们周围的世界,好像防止我们会逃跑一样将我们包围得严丝合缝。像一团滚动的云朵,它吞噬了一切,闭合,直到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我们俩。
我开始感到喉咙哽咽,我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因为我知道你该走了。那一刻你看我的眼神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感受到了你的悲伤和自己的孤独,我心中锥心的痛,它只平息了片刻,当你离去时变得更强烈了,让我痛彻心扉。这时你张开双臂,走进了雾中,因为那是你的归属,而不是我的。我多想和你一起走,但是你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我伤心欲绝,眼睁睁地看着你渐渐远去。我拼命想记住这一刻所有的一切,拼命想记住你的一切。很快,总是很快,你的样子就会消失不见,浓雾滚回了遥远的地方,剩下我独自站在码头上,不理会别人怎么看我,低头不停地痛哭……痛哭……
盖瑞特
1997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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